“开花?”
知道墨夙离怀有身孕后, 闻折月自然地认为霸占墨夙离丹田蛮横生长的是一颗龙蛋。
龙蛋只会破壳,可不会开花。
在丹田之中,浸透了闻折月灵力的花苞微微张开, 露出了一点金色花蕊, 随着墨夙离的每一次呼吸,花蕊轻而慢地搔着丹田内壁。
丹田是修炼之人最为私密的地方, 不容触碰,浸透一丝外来的灵力都会疼,若有似无的刮蹭亦能引发强烈感觉。
不是纯粹的疼, 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墨夙离手脚发软,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整个人好似被细线吊在半空中,感知被无限钝化。
为什么会开花?
他该不会要生了吧?
怎么生?
会不会难产?
保大还是保小?
傻子龙会接生吗?
……
在墨夙离头脑风暴的时候, 他捂着肚子的手被拿开了, 闻折月伸手从衣摆下探入,宽厚温热的掌心直接贴在了皮肉上。
熟悉的灵力缓缓探入身体,墨夙离怔愣地抬起头。
“我只是看一下。”
轻描淡写的解释, 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状况。
墨夙离的身体早已熟悉了他的触碰和力量,墨夙离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那缕灵力就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最隐秘最重要的地方,将他最大的秘密剖开,展现在闻折月眼前。
没有想象中的龙蛋,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金色小花, 花苞饱满,还未绽放就能想象到未来会开得多么灿烂。
闻折月瞳孔紧缩, 这朵花……
闭拢的花苞和记忆中的花朵逐渐重合,除了更稚嫩一些, 这朵花分明与他在无妄海禁地中看到的小花如出一辙。
闻折月顾不上思考龙蛋为什么变成花了,重合的记忆模糊了视线,天光在眼前碎成一捧会发亮的斑点,天地间光线昏淡,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只蝴蝶撞入他的胸口。
然后,从他的胸膛里开出了一朵花。
白椿丛淡化成茫白的雾色,玉海明沼被浓雾改头换面,当天光再次降临,浓雾散尽,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就连墨夙离也不见了。
闻折月看着怀里多出来的一盆小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如果拿着花盆的不是一双小胖手,他的心情或许不会如此沉重。
——幻境。
境界高深的仙尊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眼下的情况,无端引发的幻境,或许还诱发了一点他的心魔。
没错,他有心魔。
这件事是闻折月一百多年前偶然发现的,境界停滞不前后,他强行冲击了境界,导致反噬,在意识沉浮之际,他发现自己的道心有一道裂缝。
修道之人皆有道心,道心受损便会滋生心魔,影响境界。
他不知道自己的道心是何时出现了崩塌,也不知道致他如此的心魔为何,万般因缘皆有果,自那以后,他就没有再执着于修炼。
闻折月拂了拂衣袖,重新抱起小花盆。
他缩水了,大概变回了刚飞升上界不久后的时候,短胳膊短腿,正是最有童心的时候,会傻到对着一朵花说话,蹲在地上抱怨爹爹们又把他扔出来,为老不尊,大白天就在寝宫里做快乐的事。
根据心魔诞生的幻境往往与心中最在意的东西有关,闻折月早就记不起当年的岁月了,印象深刻的只有那朵花。
四下空旷,寸土不生,和印象中的无妄海禁地有几分相似,唯一的不同是真正的禁地中魔气缭绕,那朵花生长在污泥深处,在污浊中绽放出最纯净绚烂的花朵。
而眼下,这朵花长在精致的小花盆里,被他抱在怀里。
小花摇头晃脑,闻折月戳了戳花瓣,又想起在墨夙离丹田中看到的画面。
说起墨夙离,世人各有执念,高级的幻境会根据每个人的弱点创造出不同的场景,魔尊大人是否有心魔?他的心魔是什么?
一想到墨夙离可能也被困在经年不消的念想中,闻折月就有了破除幻境的动力。
他要看看墨夙离的心魔。
幻境是遵从人内心奢望的虚假世界,与现实相悖,破除方法是将一切拨回正轨。
拿他举例,他怀中的小花就是与现实不同的地方,他没有将禁地的花据为己有,所以只要将花盆里的花重新种回禁地,幻境就能破除了。
闻折月抱着小花盆走向魔气深处。
身板缩小后连境界都缩水了,没有修为护体,虚无缥缈的魔气仿佛千万根针,扎在身上,刺入骨头缝里,闻折月哆嗦了下,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
他是仙魔混血,按理来说不该排斥魔气,可无妄海禁地的魔气十分浓重,察觉到他身上那一半仙族血脉后就会疯狂针对他。
闻折月咬紧牙,顾不上思考太多,花朵真正生长的地方就在禁地中心,只要他把花种下去,幻境就会从内部瓦解了。
闻折月搂紧了小花盆,花朵左右摇曳,像在摇晃脑袋,他嗅到那股独特的冷香,身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几分。
“小美,不怕,马上就送你回家了。”他拨了拨花瓣,轻声哄道。
小美是他给这朵花起的名字,顾名思义,因为这朵花非常美,本来是想叫大美的,但和他爹爹的外号撞了,所以才改成小美。
或许连智商也缩水了,闻折月对自己充满稚气的言论感到不可思议。
花朵好似听懂了他的花,摇摆的幅度更大。
闻折月哭笑不得,小胖爪子拢着花瓣:“轻一点,别把叶子晃掉了。”
这朵花通体鎏金,就连根茎和枝叶也是金色的,没有一丝杂质。
金色明亮,让人想起太阳。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看到这朵花心里就暖暖的。
越靠近禁地中心,魔气的攻击力越强,有如实质,闻折月痛得发昏。
就他现在的境界,很少陷入幻境之中,更别提受伤了。
上次受这么重的伤还是在魔界的时候。
闻折月脚步一顿。
他在魔界受过伤吗?
有闻逍和蔺月盏保驾护航,他在上界无人敢惹,记忆中他并没有受过伤,可方才那一念之间,有无数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他在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里看到了遍体鳞伤的自己。
浑身都是血,脸上和身上遍布着血痕,一道一道密密麻麻,就像是……闻折月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血淋淋的胳膊。
一刹那间,他好似和那些陌生画面里的自己重合了。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闻折月踉跄了下,怔愣地摔在地上。
——这条通向禁地中心的路,他似乎走过。
血水滴落到了花盆里,花朵摇晃得更加厉害,就像是打着颤,闻折月捂住头,喘不上气来:“小美,小美,我……”
我曾将你从禁地中挖出,放在花盆里,想要把你据为己有吗?
他记不起来了。
按照时间来推断,那段记忆是闻逍和蔺月盏所说的大病一场,是他剥离神魂铸炼逐日枪后的虚弱昏迷。
从他醒过来之后,蔺月盏便再也没有带他去过魔界。
闻折月盯着那朵被他的鲜血浇灌的花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与这朵小花相关,与他道心崩塌相关,与他蛰伏的心魔相关,甚至还与……怀有相似花朵的墨夙离有关。
爹爹们不让他渡情劫,是否也与此相关?
无数疑问笼罩在心头,拼凑不出一个答案,闻折月深吸一口气,掉头往后走。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既然他曾走过这条摘花的路,那破除幻境的方法就不是种花了。
逐渐远离魔气浓厚的地方,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闻折月抱着花,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走错了路。
缺失的记忆让他找不到离开这里的路。
“小美,现在该怎么办?”
问完他忽然觉得好笑,病急乱投医,不过是幻境中的虚假花朵,如何能给他提示。
闻折月无奈扶额:“我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冷香气变得浓重了些,重得有些熏人,闻折月皱了下眉头,再看怀里的小花盆,惊奇的发现小花在拼命摇晃,它擎着枝叶就像在描画什么。
该不会歪打正着了吧?
闻折月心里激动,连忙放下花盆,蹲在地上照着枝叶摇晃的走向描画,不消多时,地上出现了一团奇形怪状的未知事物。
“这是什么东西?”
小花扑腾着叶子,不知为何,闻折月从中看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摸了摸鼻子:“我画错了吗?”
那花朵竟然上下扭动了一下花冠,就像是在点头。
闻折月一脸惊喜:“你还真是只花妖啊!”
小花似乎很无语,朝另一边扭了半圈,花蕊从面向他转到背对他,明晃晃的嫌弃。
闻折月一点不生气,他对这朵花有说不清的亲昵心思,可以追溯到记忆中的陪伴,或许也有几分爱屋及乌,毕竟墨夙离肚子里的小崽子不是龙蛋,也是相似的一朵花。
他用看崽子的眼神看着小花:“我从小就画工不好,是我太笨了。”
小花比想象中还好哄,听了这话后立马扭过来,拿灿烂的花蕊朝向他。
闻折月的心都被萌化了:“你要是会写字就好了,肯定比画画方便。”
小花不会,小花委屈,小花再次扭过头。
跟个小孩子似的,爱耍小性子。
闻折月被它独特的闹别扭方式逗笑了,将沾了血的手在衣服上蹭干净,轻轻碰了碰花朵的小叶子:“好了,你手把手教我重新画,这次我一定好好学习。”
这次过了两秒,小花才转过头,像是权衡利弊后,不情不愿原谅了他。
闻折月对自己的脑补感到好笑,同时心头又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他与这朵花渊源颇深。
这次跟着叶子谨慎勾勒,闻折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快就画出了一个粗略的轮廓,比上次好很多,起码有形状了。
“是这样吗?”闻折月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有点眼熟。”
长条形,一头尖尖的,一头圆圆的。
小花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没有让他重画,见他冥思苦想没有结论,又操心地挥舞着叶片,戳来刺去。
“诶,我好像有点想法了,你继续比划,不要停。”
小花停滞了一瞬,认命地继续挥舞叶片,戳刺了一番后,见闻折月还是没反应,又勾着叶片往自己的根茎上拍了一下。
闻折月心头一紧,连忙扶住往后倒的小花:“你是傻子吗,使那么大的劲儿,就不怕把自己拦腰拍断?!”
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腰很好,小花前后左右摇晃了一圈,然后花苞骄傲地上扬45°。
闻折月:“……”
傻子就是傻子,变成花后也是傻子。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闻折月呼出一口气,掌心向上,轻声呼唤:“逐日。”
下一秒,逐日枪就出现在他手中。
本命法器就是这点好,修为缩水也能召唤,且能随心调整大小。
小闻折月拿着小逐日枪,乍一看有点像小孩拿着玩具,挥舞起来不再威风凛凛,反而虎虎生风,没错,虎虎生风,虎了吧唧的虎。
闻折月看看前仰后合的小花,总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轻点晃。”
成年龙有风度,不会跟一朵爱耍小性子的花置气。
所以闻折月亲昵地提醒道:“你头大身子细,晃得太厉害,容易把头甩掉。”
小花僵住,似乎是被吓到了。
闻折月满意地勾起唇角,掂了掂逐日枪,朝着禁地中心掷去。
长/枪破开重重魔气,在昏暗的禁地中开辟出一条路,锐光闪过,枪尖直直地插入禁地中心,风云变色,魔气朝着逐日枪插/入的地方涌去,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旋转的小漩涡。
禁地一寸寸崩裂,闻折月抱起小花盆,感觉到熟悉的灵力向四肢百骸流去,抚平了身上的伤痛。
幻境在破碎。
将花种回禁地深处并非是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将一切拨回正轨必须毁掉禁地——魔界的禁地没了,这是他刚刚从墨夙离口中得知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缩水的身体重新抽条,当禁地完全毁掉后,幻境也会彻底结束。
而他也将失去怀里的小花。
闻折月心中一动,在花蕊上落下一个带着血的轻吻:“要和你说再见了。”
在那股逐渐变淡的冷香中,闻折月看到小花扬起叶子,在他脸上拍了一下。
一朵花用尽了所有力气,但对皮糙肉厚的白龙而言依旧不痛不痒。
闻折月勾起唇角:“你果然是个傻子。”
小花还没来得及报复,幻境就彻底破碎了,闻折月回想着最后看到的画面,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受了一番痛也不亏,起码确定了一些事情。
幻境里的魔界禁地不复存在,现实中的仙界禁地也摇摇欲坠,玉海明沼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围的琉璃火阵无端熄灭后,损害最重的是白椿,全部枯萎了。
起因是位于中心位置的湖泊水位上升,淹没了四周的白椿丛。
闻折月醒来的时候,他和墨夙离所在的地方也被淹了,只不过湖水绕过了他们,就像是在周围画了个圈,他和墨夙离在孤岛上。
他的手还放在墨夙离的肚子上,闻折月揉了两下,借由灵力看到他丹田里摇曳的小花,不由得勾起唇角。
怪不得他觉得相像,原来是血脉赓续的缘故。
闻折月心情荡漾,又揉了两把:“小美,醒醒。”
墨夙离皱了皱眉头,眼底一片迷茫,他下意识抬起手,响亮的一巴掌带着风,很清脆,打在闻折月作乱的手上。
“啪”的一声,把闻折月打懵了,也把墨夙离打清醒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以为他还没变回来。
墨夙离小心翼翼地瞟了眼闻折月的手,他刚刚用了十成力气,把闻折月的手背拍红了,仔细看看,好像还有点肿,骨节分明的手秒变红肿龙爪子。
他底气不太足,硬着头皮辩解:“这不能怪我,谁让你乱喊的。”
“我乱喊什么了?”
闻折月甩了甩手,有些庆幸这一巴掌没打在他脸上,他要是破相了,这只看脸的混蛋指定要去父留子。
“小美。”墨夙离清了清嗓子,轻嗤一声,“仙尊大人相好众多,莫不是将我错认成了别人,不知这小美又是哪个小寡夫,将你迷得神魂颠倒。”
“小美啊……”
闻折月扫过他的耳朵,墨夙离的耳垂肉肉的,捏起来很软,如今红透了,像一颗等待人采摘的樱果:“我的确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过很可惜。”
墨夙离悄悄竖起耳朵:“可惜什么?”
“他是个傻子。”
“……你才是个傻子!”
闻折月歪了歪头:“嗯哼?”
墨夙离心里一咯噔,这傻子龙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他干笑两声:“呵呵,我最讨厌在背后议论别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看别人是傻子,那你八成也是傻子。”
想起在幻境中做的蠢事,墨夙离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绝不能让闻折月知道他是那朵蠢花。
“以后别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我可没在背后说坏话。”
我明明是当着你面说的。
闻折月正欲再借着小美的事逗逗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声,回头一看,天帝一脸严肃,镇西镇北镇东三位将军率领仙兵仙将严阵以待。
“折月,你们在干什么?”
闻折月卡了壳,这才想起玉海明沼出事了,仙界禁地事关重大,天帝必定会赶来,只是没想到阵仗这么大。
他低头看了看,他和墨夙离抱在一起,托那一巴掌的福,他的手现在没在墨夙离衣服里,不然他对魔尊耍流氓的谣言该传遍上界了。
“在说正事。”
闻折月从容地站起身,冲墨夙离伸出手,魔尊大人骄矜地瞥了他一眼,没用他拉,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说正事?
看起来不太像。
天帝一脸狐疑,想到墨夙离脖子上的咬痕,挥了挥手,让仙兵仙将们往后撤:“你们先出来,小心点。”
墨夙离昂首挺胸,做足了魔尊的气派:“你们仙界的禁地好生古怪,若非有仙尊陪同,本尊还以为仙界要趁机铲除本尊。”
一句话就把自己摆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闻折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玉海明沼出事了,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兴师问罪的首要目标就是魔尊,没想到墨夙离还挺拎得清。
看来魔尊大人没他想象中那么傻。
天帝的表情一言难尽:“魔尊言重了,仙魔两族早已握手言和,若是哪一天真有人要兴师问罪,那必定是看不惯白日宣淫,想教训一下带坏仙尊的人。”
“……”
墨夙离目瞪口呆,白日宣淫?
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什么叫他带坏了仙尊,你们仙尊喜欢小寡夫哭坟,还要在坟头玩情趣,就算白日宣淫肯定也是闻折月带坏了他!
墨夙离很委屈。
闻折月也很委屈,冤枉啊,他倒是想白日宣淫,不过是揉揉肚子,他可怜的手就挨了一巴掌。
再者说,墨夙离肚子里还揣了个崽子。
魔尊大人据理力争:“本尊没有。”
“魔尊还是先把身上的痕迹清理一下吧,免得传出去影响不好。”
“……”
墨夙离气急败坏地捂住脖子,明晃晃的牙印有如铁证,他总不能说他怀崽了,这牙印是闻折月帮他补充灵力时留下的。
墨夙离吃了个哑巴亏,一路上都没好脸色。
闻折月将幻境的事简单解释了下,天帝点点头应下,似乎对于玉海明沼发生的事没有太惊讶。
琉璃火阵出了问题,短时间内无法重启,只能派人驻守,仙兵仙将在玉海明沼外围了一圈,此时禁地方才有被严密保护的样子。
“镇南将军怎么没来?”
“因为黑雾的问题,他去下界查探情况了。”
闻折月没有忽略,在说到镇南将军的时候,天帝不着痕迹地看了墨夙离一眼,这代表有些话不能当着墨夙离的面说。
闻折月敛了敛眸子,转过身:“魔尊大人是同我一起回去,还是回魔宫?”
突发状况太多,魔界也需要采取措施,昨天他们商量过,准备提前结束仙魔会谈。
墨夙离自然选了魔宫,招呼都没打一声,转身就走。
啧,一点都没舍不得他吗?
闻折月后悔轻易把人放跑了,他就该直接将墨夙离关起来,管魔界还是仙界,天翻地覆了他也有法子保墨夙离和小崽子安全。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天帝没好气道,“你确定你们成过亲?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受他待见?”
“他只是害羞了。”
“……害羞?”
恕他年纪大,两只眼都没看出墨夙离有害羞的迹象。
闻折月轻笑了声:“你不明白。”
天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怎么不明白,他渡情劫的时候可没有失败。
闻折月调开了话题:“不说他了,镇南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天帝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失踪了,自去了下界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他走之前点燃了命魂灯,如今灯未灭,他应当性命无虞。”
闻折月稍微松了口气:“镇南将军和被杀害的仙官不同,连消息都传不回来,定然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黑雾。
天帝也是这样想的,忧心忡忡:“怕只怕对方还有更大的阴谋……我无法离开上界,折月,现在恐怕只有你能把他带回来了。”
在大是大非上,闻折月还是很拎得清的:“可以,我会去下界一趟,不过在去之前,我得先验证一件事。”
闻折月眯了眯眼睛,幻境让他发现了很多没注意过的事情,他想知道墨夙离为什么会变成花。
“该不会是验证墨夙离爱不爱你吧?”
闻折月噎住:“你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难道不是这件事?”天帝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闻折月抬了抬下巴,语气笃定,“不必验证,他爱我。”
爱我的脸也是爱。
四舍五入,他超爱我的。
天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渡劫失败了?
这可不像一个被娘子抛弃的人该有的自信。
闻折月无意多说,和天帝告辞后,一头扎进了无妄海。
作为仙界和魔界的交汇地带,无妄海的魔气并不浓厚,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冷香,闻折月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胸腔都被涤荡了一遍。
喜欢一个人,要全面接受他的优点缺点,喜欢一朵花,不仅要喜欢花朵盛开的样子,还要喜欢花的气味。
他很喜欢这股味道。
闻折月心魂荡漾,因为这股香气想到了墨夙离,心思又活络起来。
魔尊大人和黑雾打过交道,应该为仙魔共同的和平大计出一份力才对。
魔尊大人怀了崽,崽子开花了,或许很快就要生了,在他身边才安全。
所以不管从上界安危,亦或者是墨夙离自身的安全来看,墨夙离都该和他一起去下界。
闻折月顷刻间就说服了自己,兴冲冲地往魔宫方向赶去,许久不来,上次来的时候魔宫还是他爹爹的住处,算是他的家。
而今魔宫已经是他娘子的家了。
他有一种女婿上门的感觉。
闻折月思索了一下,又折回无妄海,白龙是海中霸主,捕猎的能力很强,他动作迅猛,很快抓了一条大鱼。
第一次去娘子的娘家不能空着手,这是礼数。
他可真是个合格的相公。
闻折月抱着大鱼进了魔宫,魔族的守卫在他面前根本构不成威胁,为了给墨夙离一个惊喜,他特地隐了身。
魔宫里静悄悄的,闻折月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墨夙离该不会睡着了吧?
不无可能,毕竟墨夙离成为魔尊的一大原因就是为了睡个好觉。
进了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重重屏风后传来,声音很低,极为压抑的哭泣,但又带着轻缓的喘息,听得闻折月心头一紧,紧完后下腹一热。
又担心又火起。
他绕过屏风,垂落的纱帐上映出模糊的身影。
墨夙离的腰很细,他变回男儿身之后,这一点依旧没有改变,投在纱帐上的影子像一弯新月,又似弯刀,既让人心动于月光的皎洁,又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这是独属于墨夙离的诱惑力,致命而性感。
闻折月屏住呼吸,他站在床前,和命中的劫数只隔着一层轻透的薄纱,在低低的啜泣声中,他听到了夹杂着哭腔的呼唤:“闻折月……”
那一瞬间,千万只蝴蝶从他胸口飞出,他仿佛又坠入更加绮丽的梦境。
生长于肋骨间的花朵深深刺入心脏,吸取他的骨血,从此再也无法拔除。
墨夙离在叫他,在想他,在——
“你个混蛋!”
闻折月一僵。
“傻子龙!大混蛋!不要脸!”
……在骂他?!
“我一定要杀了你!”
大鱼垂死挣扎,从闻折月僵硬的手臂中一跃而出,带着跳龙门的决心,朝着纱帐飞过去。
“刺啦”一声,纱帐落下,墨夙离被天降大鱼砸得一脸懵逼。
怎么着,背后骂人遭报应了?
闻折月解除了隐身的法术,茫然的墨夙离骤然瞪大眼睛,四肢僵直:“你,你……”
“我都听到了。”
闻折月瞄了眼衣衫不整的墨夙离,冷静下来才发现墨夙离身上充斥着情/欲的味道,龙涎催情,妙回春之前也提到过,怀了崽子后可能需求会增多,所以建议他们两个同住。
怪不得偷偷骂他,原来是欲求不满。
大鱼在床上扑腾了一下,或许真有报应轮回,墨夙离拍过闻折月一巴掌,闻折月带来的大鱼一尾巴拍在了他的手上。
墨夙离额角暴起青筋,反手一巴掌把鱼拍晕了,板起脸:“你来做什么?”
冷酷的质问,浸透了情/欲气息后就没有杀伤力了,闻折月想到傲娇扭头的小花,心头一热,拎起大鱼往地上一扔。
他俯下身,嗓音低哑,笑着应道:“我来让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