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冷厉的气息炸开来。
男人还穿着一身标准的银翼军制式军装, 上面微染着几片血迹般的褐色深痕。
不知先前经历了什么,他神色冰冷狠戾、风尘仆仆,一身的肃杀之气。
而在看见青年背上的那道红色血痕后,肃杀之气直接上升为杀意!
骤然寂静无声的大楼走廊里, 男人薄唇紧抿, 黯红色的眼眸淬冰一样阴寒。
众人只见他猝然抬起双手。
将戴在手上的制式手套粗鲁地撸掉、毫不在意地收起来, 而后他来到青年的身后,缓缓地、极克制地扬起指尖。
带着硬茧的指尖, 就轻轻点在那淡淡血痕渗开的边缘。
与他扑面带来的彪悍狠戾气息不符的, 是男人轻柔的动作,就仿佛是在抚摸一片云朵。
——他不敢真的碰触那片伤痕。
就只能低眸细致地观察,看青年的背部, 也看他的面颊、脖子, 全身。
“宝宝?”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片刻, 嗓音无意间压得很低:“……你受伤了。”
声音同样很轻。
但这个刹那间, 所有人却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被吓的。
只唯独被男人近距离贴身的当事人倒依然淡定。
盛澜完全没觉出有什么需要恐惧的地方。
他只给对方看了一眼背部,就转了回来,黑眸瞬间落入男人腥红的双眸之间, 倒是从里面看到了担心的情绪。
“我还好。”盛澜握了握他的手, “只是被砸了下, 好像没受伤……阿晏你已经忙完了吗?”
……
青年的语气,跟日常询问对方吃过没有一样,简单、轻松。
这一刻整层楼的气氛才像是冰消雪融,人们才齐齐地、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之后又都不禁打量起, 盛澜对面、唤他做“老婆”的男人。……或者说是青年?
在场的人中, 认识郁诚晏的除了任家人,就只有小胡。
于是除了小胡以外,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看这突然出现的高大穿军装的男人,又看了看他们的董事长夫人……
所以,不要告诉他们,男人就是他们的董事长吧?
不是,这也太年轻了吧!
可如果不是……这人刚叫盛澜什么?是老婆吧?……
那、那也没看出来,小盛是玩这么大的人啊!
而接下来男人的行为,就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
与老婆对视了半晌后,郁诚晏终于相信他没有受什么重伤。
黯红色的眼眸才终于转开了,又目透寒光地缓缓向周围扫视起来。
不知是不是气质过于凛冽的缘故。
那双明明剔透如红宝石的俊美眼眸,总是让人想起沉积血肉的血池深潭。
……单是被那双眼睛扫过,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如跗骨之蛆一般,问心无愧的人都差点打了个哆嗦。
就这样充满压迫地扫视完一周。
男人削薄的唇唇角一压,终于开口:“小胡。”
“是,郁哥。”在称呼上小胡随了井年,都一起这么叫他。
但不知其中细枝末节的蔚蓝员工们齐齐看了眼胡秘书,又齐齐转头看向男人,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
——能让外号“胡阎王”的小胡助理如此恭敬、重视的一个人……
不是董事长,也应该不太会是其他人了!
更尤其是浑身散发着淡淡冰雪味的男人却不以为意,还是森然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来说。”
……
任罗嘉和任乔邦先前都没真正见过郁诚晏,可也从对方的着装和盛澜的一句“阿晏”中听出来了,这就是郁诚晏。
一个郁诚晏不足为虑。
正如任罗嘉先前所说的,他只是个普通单兵、普通素人,就算他来为盛澜撑腰……
他普通个屁啊他普通!
现在这情况,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普通了啊!
那边,胡秘书已经在用简洁的语气、一五一十地向“郁哥”汇报着情况了——
“这个人他率先袭击夫人。”小胡一指地上的任乔邦,之后又说:“袭击不成被夫人反教训之后,他有心报复,又破坏了这里的玻璃墙壁构架,造成大面积坍塌,夫人在救人途中受了伤。”
盛澜:“……”
等一下。
等等等!
虽然胡秘书只是陈述事实,这个描述方式也相当简洁、轻描淡写,但有个问题——
郁长官知道,我不可能打得过任乔邦。
他在心里跟系统说。
关于自己实力忽然提升这件事,其他人的看法盛澜根本不在乎。
他不在乎让任家人疑惑、纠结自己为何会变强,也不是很在乎其他同事会怎么想。
毕竟在这方面他也没有欺骗过任何人。
但!郁长官是特殊的啊!
没有人比郁诚晏更了解自己的实力了。
也没有人比他更懂作战。
盛澜就算没有脑子也知道,在郁长官听小胡秘书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会发现里面的问题——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任乔邦?!
于是在胡秘书刚说出“袭击不成”几个字的时候,盛澜就赶紧抬眸去看自己的男朋友!
但郁长官只是认真地在听胡秘书说。
其实从听见自己被袭击时开始,郁长官红得像能滴血的双眸就已经凝成了一片冰碴了。
而发现自己骤然抬头望向他的时候,对方便垂眸看了一眼。
盛澜觉得对方握住自己的手略微紧了紧,热热的……下一瞬,郁长官干脆抬手圈住了他的腰。
盛澜:……
忽然安心了是怎么回事?……
那他就只好也,半推半就地往对方肩头一趴。
不动了。
……反正小胡秘书都说自己受伤了。
伤患者就是需要倚靠男朋友才能站立的嗯嗯。
系统:【……】
【所以你刚才究竟在担心什么东西。】系统不是很懂:【他跟你是一伙儿的唉,总不会这个时候忽然打断小胡秘书的陈述,来询问你是怎么打过任乔邦的吧?】
【那这样的话,他怎么配做你男朋友!】
盛澜:“……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用再分析了。”
盛澜将脸偷偷在男朋友肩上蹭了蹭。
其实他才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在想自己实力突然变高了这么多,该怎么跟男朋友说。
……阿晏又没有系统。
甚至连有系统的盛澜,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发挥出S级的实力的……从C变成S唉!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就无法体会他现在还在荡漾着的惊奇!
所以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又该怎么跟其他人说?
阿晏的肩膀上还戴着没有图案的肩章。
这对于盛澜来说有一些硬。
但他仍愿意在上面蹭着,完全是无意识地。
他想,阿晏的确根本没有追问这件事。
就像系统说的,郁长官不是那样的人。
甚至被对方用护在怀里的姿势抱着,盛澜已经感受到他隐隐压抑着的怒气了。
针对任家人的。
那边,胡秘书又说了他制伏了任乔邦后,任罗嘉欺负自己的事。……其实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只要等着警察来就好。
但郁长官想要问,那自己也拦不住。即使不像这样当场问清楚,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监控,阿晏分分钟也能理清事件的全貌。
盛澜并不介意被男朋友知道自己跟任家的矛盾。反正阿晏早就知道。
但是听着听着,盛澜却又发现了一个,先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刚才小胡秘书介绍自己的时候,有说自己是董事长夫人啊???
董事长夫人=董事长的老婆。
已知阿晏叫自己老婆=自己是阿晏的老婆。
于是代换推理可得,阿晏是董事长。
……
???
盛澜又立即重新抬头!
他知道阿晏一直都很想低调的!!!
就在盛澜猛地改变埋头姿势的一瞬,小胡秘书恰好将情况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郁诚晏与他对视,露出一个安抚的目光,清冷的气息散开,男人不仅没纠结董事长的问题,甚至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之后他放开了他。军靴紧束的长腿向旁边迈了一步,郁诚晏将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任乔邦直接拎了起来!
两根手指,轻轻松松地使对方保持住了站立的姿势。
郁诚晏没什么废话,血一样的红眸凌厉,眉眼压低,只问了一句:“你袭击我爱人?”
“……”
莫大的恐惧瞬间将任乔邦淹没!
“我……”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字。
也只能说出一个字。
之后就两眼一翻,不知怎么就再无了声息!
失去意识的任乔邦身体直接砸在地上,并没有人去接。
旁边的任伯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喝出声:“乔邦!”
毕竟看任乔邦倒地的架势,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大儿子是昏过去了还是直接死了!
任罗嘉开始崩溃地大叫:“你杀了他?你怎么可以!谁给你的权力那么做?我们是伯爵之家,我有爵位在身!……”
但也就是在他激动嚎叫的时候,郁诚晏的眼瞳缓慢地挪动、不耐地从空中划过,又十分利落地精准在他身上落定。
冷昳的双眸目光冰冷尖利。
好似蒙了一层无法被破开的坚冰,与之对视的瞬间,就被拽入了寒冷彻骨的雪地。
“……”
像被大型食肉性猛兽困在角落的小动物,来自随时可能会丧命的认知、以及来自本能的畏惧,让任罗嘉一个字音都无法再发出。
与此同时,“咔嚓、咔嚓”的响声传来。
郁诚晏的军靴重新踩在满是碎玻璃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轻松又深重地向他靠近。
明明只有几步路,对于任罗嘉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本能地四处去看,想看看谁能帮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任乔楠。
“楠、楠楠……”任罗嘉发出颤抖的声音。
任乔楠当然也在一旁跟着颤抖!
任乔楠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跟偶像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不要命了的大哥,作死的爹,全然无力的他。
任乔楠现在就是后悔。
很后悔为什么刚才任乔邦上去突袭盛澜的时候自己没有拦着……不。
他应该后悔,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跟着一起来蔚蓝公司!!
如果不来,父亲和大哥遭遇的事自己就不会知道。
他也就不会被郁学长看到是跟这两个人一伙的,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总之这个时候的任乔楠也怕极了。
他怎么可能有勇气和力量去阻止郁学长?没有人能抵挡畏惧的信息素!……也根本没有人能阻止、左右这个人!
在任罗嘉求救的声音和目光中,任乔楠战栗着,很难做出抉择地,最终只能逃避地闭上了眼睛。
看见他的反应和举动,本来还指望他能拦一拦自己学长的任罗嘉,叫唤的声音戛然而止。
当然,沉默也是因为那道高大的阴影已经在他眼前落下。
任罗嘉:“……”
扑面而来的冰雪气息,像座骤然压在身上的冰山。
让任罗嘉膝盖一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辈,同时又有爵位在身,任罗嘉知道这样做对他来说是羞辱,会让他看上去很没有骨气。
但!强大的恐惧和求生欲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不是牙关打颤到根本说不出话,他还会开口求饶!
就这样被那道如山一般的阴影笼罩着、被那双血一样的红眸盯视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下一秒就将极致痛苦地死去一样。
于是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活在了对于痛苦和死亡的畏惧里。
就像是陷在了沼泽泥潭里一样。
知道自己快死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去死。
于是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任罗嘉却还是瞪大眼睛、仰着脖子,濒死的鱼一样、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仿佛有人篡夺了他赖以生存的空气!
但不知道就这样被凌迟折磨了多久,奇迹发生了——
任罗嘉发现,自己又感受不到那股令他恐惧到无以复加的气息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很神奇。
任罗嘉顶着发红突起的眼球,和满头的大汗,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就看见那双冷森森的冷昳红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
尽管依然让人汗毛一炸,但也同样没有像刚才那样,会产生一股让他窒息的感觉了。
“……郁、小郁是吧。”
重获新生的心情,让人忍不住觉得雀跃。
以为对方对自己的惩罚结束了,任罗嘉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有些庆幸地想,幸好这小郁到底还顾及自己是盛澜的父亲。
他语气不由轻快了一分地说:“我是小澜的父……呃!”
话没说完,任罗嘉就被他完全不理解的速度、被人同样用两根手指轻松地挑起,然后重重摔在墙壁上!
任罗嘉还不如任乔邦耐打,被砸在墙壁上后,后脑勺和后背的闷痛都让他在那个瞬间险些窒息。
可就在他即将失去知觉时,那股畏惧的气息又骤然袭来!
!
生存本能让他险些丧失的意识重新回笼,任罗嘉终于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酷刑”并没有结束。
就像是猫逗弄老鼠一样。
对方先狠狠地惩罚自己、让自己绝望,之后再稍微放开一些,让人以为看到了希望,然后再狠狠地将他推入深渊!
任罗嘉彻底放弃和谈,被逗弄得颜面扫地、毫无尊严,以及陷入灭顶恐惧后的反扑都让他无法自控地大喊大叫:“够了!适可而止吧郁诚晏!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对我用私刑?!我好歹也是伯爵!”
“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伯爵!你,你再厉害,也不能杀皇室的人!你要好好想想你的前程!”
可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叫喊,在对面不动如山的男人面前,都像是场笑话。
银发红眸的年轻人,最多也只是不耐烦地闭了下眼。
没有人会在意虫蚁死前说什么,但人们偶尔会不喜欢聒噪。
后面的胡秘书甚至抬手点了点自己额头——一整个被尴尬住了,什么叫蜉蝣撼树?今天算是见识了。
而这时,任伯爵却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叫住了小胡。
“小胡秘书!小胡秘书,你快劝劝他!他这是私设公堂!他对我用私刑!他是你们董事长!这事传出去你们蔚蓝集团就全完了!”
小胡秘书:……
第一反应是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听听他在说些什么鬼话。
劝那位?……好陌生的语言。
“怎么了怎么了。”
动静闹得太大,就连“日理万机、很忙、预约也要几天后才能见面”的井总都亲自跑下来吃瓜……啊不,是参与处理公关问题了。
这时候任罗嘉才发现走廊上已经多了很多人,非常多的人——他喊救命的声音实在太大,楼上楼下、本不该跑来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跑来了,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吃瓜的诱惑!
只不过蔚蓝公司的职工素质很高。
大家只是看着、议论着,偶尔有几个人在录像,但都井然有序,动静不大。
不过这也足够任伯爵意识到,自己是在对方的地盘上……
明明对面一个个都是穿着正装一副精英人士打扮的吃瓜人,在他眼中却成了一个个看他受辱的恶魔。
意识到这点,他终于再度失控地崩溃大叫:“你们还讲不讲法了!”
“讲法?”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井年大笑出声,像听到了什么巨好玩的笑话:“讲法啊,我们当然讲法。”
“但是军队有独立惩治权,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说着,他又悄悄从背后指了指一身军装的男人,示意任伯爵。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讲法。
任罗嘉脸上的狰狞之色,立马变成了一片怔然。
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根本来不及梳理……已经知道姓郁的并不像他之前调查的那样只是个普通人——他至少家财万贯、早早就继承了蔚蓝集团,甚至还是神秘的幕后投资人。
这让人惊奇,也让人十分不想去相信。
但无疑,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而真正让人觉得恐怖的还远不止这些。
经过井年的提醒,任伯爵堪堪意识到……如果说姓郁的年纪轻轻,就可以在蔚蓝集团里德高望重的话……
那他可能单纯只是个商人吗?
……不可能。
常年在首都星经商,没有人比任罗嘉要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他很早时期就猜到过、但在几番调查取证后又被他排除掉的可能,再度浮现在他脑中。
而这个可能,无疑是任罗嘉不能面对也无法面对的,因为……
“你派人查过我。”
低沉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像冬日里军靴踏在坚硬冰面上的声音,咚咚咚地敲在人的心上。
任罗嘉直接因为这个声音发起抖来。
“知道我是谁吗?”对面的人已经问。
“……”
还在发抖的任伯爵不得不一五一十地回答:“之前不知道……”
“我想你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男人猝然打断他,又忽然改为厉声喝问:“你怎么敢来招惹我的人!”
“我……”
“我明明给过你线索,让你们去查,就担心你们打扰我的宝贝。”忽然失去所有耐心一般,郁诚晏骤然出声打断。
他红色的眼瞳淬着冰,削薄的唇直接僵硬抿成一条线。
在任罗嘉因为恐惧和震惊、越发颤抖不止的时候,他抬起手,又嫌弃地落下,冰冷薄唇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废物。”
任罗嘉:“……”
这个瞬间,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冰山都变成了救命的浮木,当事人忽然觉得被当做玩具和老鼠,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任罗嘉此刻才意识到,被玩弄于鼓掌之时,自己至少还能活着。
而眼前这个青年足可以轻易让自己死!
什么制约,什么交易、威胁,在他面前都如玩具一样轻易。他有权利轻易地踏碎一切。
他之前没有,是因为他克制,他讲理。因为没有人招惹到他头上。
所以他不需要透露身份,不需要去审判,他俾睨众生,不需要去特别关注任何一个人。
但此刻他受伤了。不,应该说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细心呵护的爱人。
他的爱人受伤了。
于是蛰伏的掌权者选择不再沉默,不再忍受。
任罗嘉不禁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盛澜。
刚刚,满地的碎玻璃渣里,这个衣裳带血、风姿彪悍的冷盼男人,还曾经轻柔地将他的爱人拥在怀里。
……
盛澜就是一切的钥匙。
自己怎么早没认识到这一点?!
任罗嘉开始将求助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他用颤抖不已的双腿再度下跪,恨不得膝行到自己的儿子面前。
他知道盛澜不会轻易为自己求情,但他也记得他刚来任家时,渴望被自己关注、看到的模样。
他可以求他,可以保证永远只爱这个孩子!于是他看他的眼睛充满热切。
可一切的幻想,又都在他看见黑发青年清澈的瞳仁时碎裂。
长长的睫毛像是镀了一层绒绒的金。盛澜眼皮下耷,眼角的泪痣精致,表情无悲无喜。
他看他,不是在看一位父亲……或许也是在看一个父亲,是一个失败、令人作恶、惹人发笑的父亲。
……
就如同看戏一般。
那双明洞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甚至没有涌动太多的情绪。
只有好笑和冷漠。
没有原谅。
……
所以盛澜跟郁诚晏其实是一样的人。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骤然撞入任罗嘉的头脑里。
或许相貌神态不同、行事方法不同,气质风格更是天差地别。
但他们就是同样的人。
因为对自己够狠,因为跨越了许多波折凌驾于自身,于是可以轻易凌驾他人,于是也嫉恶如仇,不会原谅。
所以他们才能走在一起。
所以,可以说,盛澜也是今天这里一切的掌控者。
而任罗嘉忽然明白,无论如何,今天的盛澜都不会放过自己。
……
当然,之后他也不会放过任家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