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光使戴娇背脊一凉,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控制住，淡定地走了进来。

“关门。”封琛垂眸, 手指爱怜地抚摸手心里的熊猫玩偶，竟是再也不看戴娇妍了。

戴娇倩脚步顿了一下, 想起自己的目的，听话地转身将门关上，才道：“封哥。”

封琛抬头，唇角带笑看着戴娇倩, 眼中却丝毫笑意都没有：“戴娇妍，你找我可不是为了签名吧。”

“封哥何出此言啊, 我就是来要签名的啊。”戴娇妍笑了。

她长的很漂亮，笑起来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使她看起来更有魅力。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天生宽容度就高。能做明星的，相貌都不会差，戴娇倩更是尤其的漂亮, 尤其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可这样的漂亮落在封琛眼里, 只得到封琛四个字：“红粉骷髅。”

戴娇妍笑容一僵，随即像是掩饰什么一样侧过脸, 柔声道：“封哥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呵，”封琛低笑, “都是聪明人, 就别绕弯子了。你根本不喜欢我，也不是我的影迷, 更不是一年前那个跟富二代男朋友热恋的单纯向往爱情美好的戴娇倩。”

此话一出，戴娇妍身形一僵，脸上闪过被拆穿的狼狈。

“不装了？”封琛侧目，不去看戴娇妍脸上的狼狈之色，手指轻轻地抚摸熊猫玩偶的头，“你被什么控制了？说出来，我们才能合作。”

“我怎么确定和你合作不是掉进另一个深渊，怎么确定你们有用？”戴娇妍也懒得装了，她也从来没想装过。

“你可以不信，可你没有选择。”封琛往后一靠，化妆间简陋的椅子生生被他坐出王座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封琛，戴娇妍深呼一口气：“没想到封哥你还深藏不露。”

“这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局限眼前和心中那点天地，就永远不知道世界有多宽广。”封琛嗓音微凉，漆黑的眼睛像是黑夜，“你说是吗？”

封琛这话说的十分似是而非，却让戴娇妍愣怔了几秒，明亮的大眼睛里忽然蓄满泪水。

是这样吗？原来真的是她害死了郁南……吗？

戴娇妍掩面，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手指缝隙滑落。

这一幕让坐在封琛手心里的姚至有些不适，他微微扭了扭身体，封琛会意将玩偶放在左边肩膀上。

姚至舒服了，短短的小手撑在封琛耳边，小声问：“封琛，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封琛侧头看他：“可能是突然发现自己以为是爱的做法，伤害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吧。”

姚至歪了歪头，他不懂。他没谈过恋爱，唯一一次喝多，还被何封以为自己失恋，所以他不是很懂戴娇妍的心情。

封琛笑了，温热的呼吸落在姚至毛毛上，带起一丝丝酥麻的感觉。

姚至有些不适，扭了扭身体，差点没从封琛肩膀掉下去，被封琛伸手拢住：“小心，别掉下去，是不是不懂？”

“嗯，不是很懂。”

“不懂就对了。”

封琛的声音有些沉，里面藏着姚至听不懂的情绪：“人类的情感很复杂，又被激素控制，感情来的时候排山倒海，山海皆可平。

感情没了的时候，又如海水退潮，留下的可能是恨一样的满地垃圾，也又可能是美好记忆一样的美丽小鱼。”

“垃圾让人作呕，美丽小鱼让人忍不住保护，但保护过头，让它离开赖以生存的海洋，小鱼就会死。看不透，求不得，永远是人类的本性。”

最后这句话，封琛语气十分平静，一丝起伏都没有，可姚至竟然听出了一丝悲悯。

不是之前听不懂的情绪，是他能听懂的悲悯，尽管时间很短，短到让人觉得只是错觉，可姚至知道那不是错觉。

诧异地看着封琛，姚至发现封琛垂着眸，看不见他眼中情绪，表情不是最初认识的冷淡，更不是熟悉后的多变，而是一种无喜无悲却带着说不清的悲天悯人味道的表情。

这种表情很特殊，不算是没有表情，又不能算是有表情，姚至依稀记得自己只在某些神像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封琛让姚至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不喜欢封琛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表情太孤单了，好像随时能离他而去一样。

眯了眯眼睛，姚至一拳打在封琛脸上，不疼，但足够封琛从无喜无悲的状态里走出来，诧异地看向他。

姚至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我就打了，你能怎么样”，这小模样可爱极了，封琛将人从肩上捧了下来，贴近脸边蹭啊蹭，姚至想躲也躲不开，只能奋力挣扎。

一人一熊猫，这边蹭的“开心”，那边已经冷静下来的戴娇妍擦干眼泪就看见了这幕让她有些接受无能的画面。

一向高冷示人，刚刚还霸气十足的封琛，现在跟个变态一样地蹭着手里的熊猫玩偶，这真的不是被鬼附身了吗？

戴娇妍不懂，戴娇妍震惊。

可这还没完，当戴娇妍听到封琛手中的熊猫玩偶发出人性化、明显不是智能录音的声音时，直接尖叫了一声，将笑闹的两人叫回来神。

封琛一秒恢复正常，再开口，声音不复冷淡而是有些懒懒的：“叫什么？我以为你应该什么都见识过了。”

“我是见识过，可——”戴娇妍表情扭曲，“可也没见过你俩这样的，这是什么新型情趣吗。”

姚至：“……”

她是不是想歪了？

封琛倒是淡定：“你现在见识了，好了，哭也哭过了，恢复冷静就坐下说说怎么回事吧。”

戴娇妍深吸一口气，问：“你们听说‘得意会’吗？”

得意会，一个供奉得意神，据说是香火旺盛了百年，只要人虔诚信奉得意神就能满足信奉之人所有愿望，金钱、爱恋、权利、复仇，想要什么都可以。

相应的，你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最开始只需要一炷香，后来是金钱，再是需要你拉人进会，但到最后这些都无法满足你信奉的那个东西，你也无法像最初一样抽身离去。

“最后需要的，难道是人的灵魂？”姚至严肃地问。

其实这并不难猜，死了这么多人，不说别人，方中的灵魂就已经找不到了，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得意会的最终目的是人的灵魂。

戴娇妍点了点头。

姚至再问：“是那个艾先生拉你进会的？你许了什么愿望？”

戴娇妍眼睛里再浮现出眼泪，不用说，姚至已经明白了，戴娇妍是许愿想和那个富二代在一起。

富二代死了，戴娇妍普通的求姻缘愿望就无法实现，或者说实现艰难。

那个得意会是个收集人类灵魂的教会，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骗子教会，他们不会因为戴娇倩的愿望变成地狱难度就放弃戴娇妍这么个有潜力的好苗子。

所以，肯定会想尽办法诱惑戴娇妍为他们卖命。

戴娇妍深爱富二代，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愿望。最后，在戴娇倩没有价值的时候，弄死她，才发生了骸骨伤人的事件。

而且，戴娇妍死了也算是愿望达成。富二代死了，戴娇妍想要实现和富二代在一起的愿望，除了让富二代复活，就是戴娇妍去死。

也难怪戴娇妍说是自己害死了富二代。

因为是她有所求，得意会才看见她对富二代的疯狂爱恋，才会对只是绝食脱水的富二代下手。

如果是这样，那剧组的道具组里肯定有得意会派来的杀手。

想明白这些，封琛轻轻敲了敲扣在桌子上的手机。

电话那边，何封也听到了这边动静，不用提醒也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

他挂断电话和柳州，朝着死亡之人生前都去过的一个名叫得会阁的门店，哈珠和小胡则带着市局的刑警紧急扣押了剧组的整个道具组。

很快两边都有了消息，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道具组少了一个叫魏小山的道具师，得会阁也人去楼空。何封怕关在监狱里的艾先生出事，已经通知艾先生所在监狱的特殊安全部人员提人。

现在线索又只剩下戴娇妍这边了。

戴娇妍得知消息，也是一脸苍白，愣了半晌，惨笑一声：“也是我活该，我应该给他们偿命的。”

戴娇妍中毒了，那个毒是下在供奉得意神的香里，虔诚供奉的人每日都会上香，经年累月也就会中毒，当没有香闻的时候，就会七窍流血惨死。

香里下毒是最隐秘的方式，本来戴娇妍是不会发现的，但偏偏她怀孕了。

富二代死去的第二个月，也是她第一次利用自己明星的影响力带粉丝入教会的那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两个月。

她满心欢喜盼望这个孩子到来，甚至一度萌生脱离教会的想法，可还没等她提出脱离教会，孩子流产了。

无缘无故流产了。

戴娇妍接受不了，冷静下来后，开始查自己到底是怎么流产的，最后发现了香里有毒，从此对教会产生怀疑。

可那时她已经脱不了身了，那香里的毒会控制她，她总是在某一个时间失去意识，再醒来，身边都躺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男女都有，都死了。

那时候，戴娇妍崩溃极了，尝试过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也让助理把她绑起来，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用。

她知道这是得意会对她的警告，表面开始顺从起来，还真就没有再失去意识，得意会的指示也跟着来了。

那段时间她画着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妆，游走在不同的人之间，找到机会就会想办法救人，不信她的，也在她面前失去生命，魂魄被装进小瓶子里。

这期间戴娇倩妍也找过真正的大师破解，可得意会的能力太强了，她居然一次都没成功过。

这也让得意会发现她有了异心，才会在她来雾州拍戏的时候，接连夺取她的意识杀人夺魂。

可能是被夺取意识多了，她有了抵抗力，居然有一瞬恢复了意识，摔碎了好几个装着魂魄的瓶子，然后第二天她就差点被骸骨砸死。

“我因为私欲，让无辜之人为我的欲望买单，最后惨死也算公平。”戴娇妍苦笑，“可是我不明白，郁南有什么错？他们为什么不放过他。”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原因的。

只是这其中有个问题让姚至想不清楚。

得意会为什么非要杀了郁南，也就是那个富二代，如果控制住郁南，让郁南用爱吊着戴娇倩妍，效果也不会比现在差。

更好的办法是让郁南和郁南家都加入得意会，不是更容易到达他们的目的吗？

总不会觉得死人会变成戴娇倩心中的朱砂痣，让戴娇妍疯狂吧。

姚至叹了一口气，黑白毛毛遮掩下的小脸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戴娇妍，那些灵魂你知道都去哪里了吗？还记得得意会的地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