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亲自己了?
!!!
谢眠这一反应过来, 直接又再次傻了,慢半拍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直接揉碎了的魂魄,瞬间懵了。
他下意识往后一退,被他狠狠的扯了回去。
那股冰凉的呼吸缠在他的鼻尖,嘴唇上却又没有什么压迫感,又轻又浅的覆盖在上面。
谢眠呆在原地, 任由自己的手指被他扣着,微仰起头承受着这个猝不及防的触碰,感觉自己体内那股鬼力正在向外涌去。
他一垂眼, 发现范岚正在吸取的是他体内的厉鬼之气!
谢眠挣扎了下,可被他掌握住的腰和右手完全动不了,只能僵硬的仰着头任他为所欲为。
他刚刚吸取了那么多鬼力,现在还……谢眠揪心的看着他, 不自觉的咬了下唇,结果却一下子咬到了范岚。
他略微蹙眉, 却没松开,仍自紧握着。
谢眠狠狠抽开手,推了他一下,范岚向后退了一步。
谢眠呆呆的看着他, 没发现自己身上的剧痛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还多了一丝平稳的灵力,缓缓流动。
“你……”
范岚抬头看了眼功德殿,里头的厉鬼之气斩杀的差不多了, 那团笼罩在建筑物上的黑气几乎没有了,谢眠身上的鬼力都被自己吸取过来了,才松了口气。
谢眠呆呆的抬起手,摸了下自己有些凉的嘴唇,他他……我……
范岚的表情完全不如刚才说失礼了时候的温软,甚至有点冷,谢眠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喊了声:“范岚。”
他周身冰凉,那股极致的戾气还未消散,裹挟着风声,仿佛一抬手就能毁天灭地。
谢眠见他脸色不太好,又有点担心,他刚才只是触碰了一下,往多了算都不一定有五秒钟的鬼力,已经疼得肝胆俱裂了。
范岚刚才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用阵法直接将功德殿里的鬼力尽数吸收进了身体里,他承受的痛苦应该是他的千万倍有余。
牧夭说,没人知道他的能力,白七说要不是明秋打不过他,现在头盖骨都碎了。
范岚到底有多强,这样的人哪怕在三界之内,应该也没有几个,为什么八爷也查不出他是谁?
要么他比八爷地位更高,他所在的地方八爷查不到,要么八爷有意隐瞒。
会是哪一个呢。
谢眠食指抵了下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范岚略重的出了口气。
谢眠抬头,一怔。
“你是不是受伤了?”谢眠轻轻的扯了下范岚的袖子,觉得他的脸色比刚才好像更难看了。
范岚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低声说:“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我……”谢眠没见过他发火,平常都是嬉笑不正经,没来由的心尖一颤,小心的垂了垂眼:“我怕你有危险,心想多一个人会好一些,就没多想……你别生气……”
范岚攥着手指,声音沉的可怕:“我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牺牲!”
谢眠一怔,瞬间抬起头来:“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范岚自觉失言,别过了头。
他也是气疯了,那些厉鬼之气谢眠的凡人身体承受不了,再多一点恐怕要再次碎魂,他修补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也配!
他这样的人,更不配谢眠再一次为他碎魂。
“我知道自己没有你强,无论是在能力还是判断决策上,我都比不上你,但是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也想帮你分担一些,我不想每次出了事,都靠你。”
谢眠咬了下嘴唇,走到他面前,攥了下手又去拉他的手指,小声说:“我想,出了什么事我能帮你。”
范岚站着没动,任由谢眠温热的手指紧紧的攥住他,一点一点的传递着温度。
范岚闭了下眼睛,良久才睁开,看着谢眠在黑暗里依旧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忽然抬手遮住了他。
“谢眠。”
谢眠不明就里的嗯了声,范岚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答应我,不准为我牺牲。好不好?”
谢眠心尖一颤,觉得有人在上头拿针狠狠的戳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看不见范岚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很低却带着很深层次感情的声音。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敏了,他甚至听得出范岚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的一丝几不可察的祈求。
谢眠直觉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连范岚都解决不了,甚至可能会……
谢眠瞬间扯下他的手腕,只来得及看见他一个孤寂的表情一闪而逝。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没有瞒着你什么。”范岚摇了下头,轻笑说:“不管是人还是鬼亦或是神,都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即便是八爷也会有那一天的,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什么时候你见到我也……别像今天一样添乱。”
“范岚!”谢眠脸色一沉。
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了,范岚也不会诚实回答。
这些事,他自己会查,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一切查得清清楚楚,现在……
谢眠略微踮起脚轻轻的抱了他一下声音又不自觉的放软了:“我以棺材铺老板的身份,命令你。”
范岚一怔,脸上忽然风雪初霁的笑了下:“嗯?”
“你知道我不喜欢见生离死别,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演这种戏,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不会饶你,听见没有!”
范岚眯眼一笑,半真半假的应了:“是,我的小阎王。”
谢眠略微松了口气,就算是他平时一副漫不经心又不靠谱的样子,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是最守信的。
如果他不守信,那他大不了,就去陪……
嘭!
谢眠被这个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突然想起来,“青羽!我让青羽进去找绛朱了!”
范岚往功德殿里看了眼,青羽是上古真龙,区区功德殿还困不住他。
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青羽嘴里咬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光影,直上云霄。
它没有立刻过来,只是在天上盘旋了几圈,然后巨大的尾巴狠狠一甩,功德殿瞬间坍塌!
轰隆隆的十八层建筑豆腐渣一样变成了废墟,乌烟瘴气的烟尘笼罩着碎石木块,倾覆殆尽。
谢眠呆了几秒钟,他虽然是说来拆功德殿,更多的还是当时的怒急攻心的话,是找青墨来着,这怎么这么果断的就拆了。
青羽以前,爆破专业的吧。
青羽飞了过来,绕着两人头顶转了几圈,嘴一松一个红色的小圆珠子落了下来。
谢眠急忙伸出两手捧住。
那小珠子约莫有拇指大,里头隐隐约约的有点灵力流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他仔细一看,里头好像模糊是个小狐狸的模样。
绛朱!
青羽打了个嗝儿:“吃饱了。”
谢眠:“……辛苦了。”
范岚抬起袖子,他抖了抖龙鳞便钻了回来,盘踞着睡了,安详的不可思议。
谢眠小心翼翼的把绛朱收好,生怕动作大了抖散了她的魂。
“还好,还好。”谢眠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还好绛朱还活着。
范岚有点无奈:“才刚夸你有点模样,这就又变回去了。”
谢眠完全不介意的笑了下,弯起的眼睛在黑夜里亮的不可思议,范岚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手机突然响了下,谢眠找出来一看,牧夭的微信。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谢眠一手捧着绛朱,单手艰难的回了个马上就到。
-
两人回到叶家别墅的时候,天已经快泛白了。
整个别墅从外面看没有半点生气,门口的荷花塘像是开锅煮饺子,淤泥翻得到处都是,荷花连同荷叶藕断丝连的耷拉在池边,还有半截儿雪白的水藕,明晃晃的伸着。
谢眠下意识去看那片竹林,竟然也连根带叶的断的到处都是,竹子是最坚韧的,竟然连根都翻了出来!
谢眠快步走上台阶,推开了大门。
牧夭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端着杯红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鲜红的指甲衬着雪白的骨瓷杯,听见声音眼皮一掀。
白七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简明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垂着脑袋在一边像是睡着了。
叶寻芳不在楼下,卢瑶和柯砚倒是在,坐在一边垂着脑袋一脸丧气,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没有半点精神气。
痴痴傻傻的像是魂都被吓飞了。
“怎么回事?”谢眠问。
“你们也太慢了。”牧夭站起身,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这两个废物点心,我给他们魂锁住了,省的在这儿尖叫,吵的人脑壳疼。”
白七不如牧夭那么轻松,一脸严肃的站起身,说:“我们到的时候,叶太太已经被狐妖附身了,疯狂的攻击人,她女儿当时在照顾她,就被……”顿了顿,才又说:“叶简明离得远,她冲出来的时候,叶寻芳在楼下稍微抵挡了一下,逼进孙志谦房间的时候,没有退路就进去了。”
谢眠点了下头,叶寻芳电话里说,“怪物”好像进不去那间房子,“然后呢?”
白七蹙眉,若有所思的往范岚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进不去这间房子,我检查过,应该是范岚给的那块鳞片。”
范岚闻言,哎呀一声:“是我吗?我捡来的,早知道多捡一些啦。”
“……”
“我去一下卫生间哦。”范岚说。
谢眠没管范岚为什么突然又开始我不是我没有,想着他认识卫生间的路,应该不会迷路,就点了下头,交代他快点回来。
范岚嗯了一声。
现在找明秋和肖山要紧,就又继续朝白七道:“你继续说。”
白七点了点头,“我和牧夭到的时候,将叶太太制住,可她原本就丢了一魂,这次再被附身,等于直接填补了一魂进去,剥不掉也没法儿渡化,只能强行除了。”
谢眠偏头看了眼叶简明。
为了利益去请狐仙,现在名利双收,然而却家破人亡,亲眼见着自己的妻子咬死女儿。
“青墨……”
白七摇头:“没出现。”
谢眠抵唇沉思了下,按道理他如果想杀叶家人,不可能不会出现。
他们在功德殿里没遇见青墨,绛朱还剩一缕残魂,又没来叶家,那他能去哪儿呢。
一时之间谢眠竟然也有些摸不准他的目的了。
如果是针对棺材铺,他们几个……等等!
“明秋和肖山呢?他们还没回来?”
白七被他这个反应弄得也是一紧张:“没有,怎么了?”
谢眠沉吟了下,说:“我当时想的是,青墨不是在功德殿就一定会来叶家,因为他想复仇,所以我和范岚去功德殿,让你和牧夭来了叶家。肖山年纪小,我怕他容易踩圈套,再加上他共情能力很强,就让他跟明秋去相对简单粗暴的了。”
牧夭懒懒的摆了下手:“相信明秋,那家伙凶着呢,就是再来两个青墨都能撕成饺子馅儿。”
谢眠摇了下头,不是,明秋不一定会是青墨的对手。
白七眨了下眼,下意识的想去看范岚,才记起他去卫生间了。
不过就算他在,估计也是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问我的表情。
他一向是不着调。
棺材铺哪天想靠他,估计是给众人收尸的那天,想了想就淡定了,又收回视线来看谢眠。
“我联系一下明秋。”白七比较严谨,立刻拿出无字鬼书低低的念了一声,黑色的小木牌在空中转了几圈。
无字鬼书在空中转了几圈,不动了。
联系不上。
明秋向来不是钻头不顾后的人,他做事一向稳妥靠谱,这种出任务途中找不到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谢眠皱眉,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对。
“你们两个急什么,范岚失踪过那么多次,也没见你着急。”牧夭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子,单手叉了下腰斜斜站着:“偏心眼儿。”
“也许是抽不开身。”白七想了想说:“牧夭说的也对,范岚都失踪过那么多次了,就算这次这个比较棘手,也不该明秋和肖山两个人都陷在里头。”
棺材铺出动两个人还没法儿解决的事情,还没发生过。
“再等一等吧。”白七说。
谢眠摇头:“明秋联系不上,那肖山呢。”
“肖山身上没带无字鬼书,他的那块被八爷借去了。”
谢眠沉吟了下,八爷?
他借无字鬼书干什么?
之前他曾猜测过,地府和天庭是不是有人同青墨互相勾结,难道这个人是八爷?
谢眠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推上棺材铺老板的位置,所有的认知都是强行灌进去,但有些人他到底不了解,地府那些鬼差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是好是坏,他完全是抓瞎。
尤其这个八爷,神出鬼没的,棺材铺里的众人对他敬畏不已,都说他是“不可说”可见连他们也知之甚少。
谢眠头疼的捏了下鼻梁,叶珄说现在就算是范岚也不一定能收的了青墨,言下之意真要遇见了,明秋应该也不是对手。
谢眠深吸了口气,转头问牧夭:“你带刀了吗?”
牧夭点了下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寒光凛冽的小刀,刀刃极薄,纸片一般,取出来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嗡鸣声。
“七爷,跟你借一片花瓣。”谢眠摊开手,不容置疑的看着白七,“现在一定要找到他们。”
白七略一迟疑,却还是从袖子上摘了一片,递给了他。
谢眠接过来,深吸了口气,把它放在了无字鬼书上,然后用牧夭的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狠狠一攥。
鲜血一滴到彼岸花的花瓣上,便瞬间融化了渗入无字鬼书之中,瞬间亮起一道金光。
光芒之中浮现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躺在地上小小一团,看不出是晕了还是……
另一个半跪在墙根儿下,微微抬着头,眼中是沉的可怕的戾气,浑身上下裹挟着一股巨大的阴影。
明秋身上的尸气源源不断的往外扩散着,浑身上下染着带血的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咬牙盯着面前的“人”。
只看得见背影的人,足足有三四米高,尸王明秋在他面前竟然“弱小”的不堪一击!
明秋身上棺材铺契约一闪一闪的,随着身上那股蓬勃的尸气越胀越大,那契约闪的就越快,谢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回头去看白七。
他也看不明白,一脸凝重的摇头:“我不知道!”
牧夭这时候也贫不动了,下意识的掐着谢眠的手腕,急的眼睛发红:“怎么办,这家伙根本不是普通的怪物吧,能把明秋和肖山两个人都打成这样……”
“我想想,你容我想想。”谢眠哪知道怎么办,他们都不知道,他一个半吊子哪儿知道怎么办!
他拼命在心里想,如果是范岚的话他会怎么做,他会……谢眠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焦躁的无意识握拳,原本就一直流血的手,伤口崩的更大了。
血滴到地上,积了小小一滩,牧夭吓了一跳,忙抓着他的手用了点灵力给修复了一下伤口。
谢眠出着神,等牧夭弄好伤口了,他收回手看了看,突然灵光一闪。
“牧夭你留下保护叶家,七爷我们走。”
牧夭茫然了下:“你们去哪儿?”
谢眠说:“明秋现在没法接收我的召唤,但他身上有棺材铺的契约,我以血为媒启动了他身上的契约,跟着无字鬼书就能找到他!”
“那范岚呢。”牧夭问。
谢眠顿了顿,“不等他了,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声我和七爷两人过去了,他知道怎么找我。”
牧夭凝重的点了下头:“好。”
谢眠低低的嗯了声,回头看了眼白七:“我们走吧。”
-
两人赶到的时候,那只怪物已经不见了。
明秋半跪在地上,身上的伤比刚才还要多了几分,浅色的上衣被深褐色的血迹染得看不清原来颜色,手指甲里攥了满满当当的泥。
尖锐的长指甲漆黑,皮肤又干又皱,凸显着道道沟壑,僵尸牙慢慢的缩了回去,贴着头皮的短发变得奇长无比,几乎脱力的撑着地,艰难喘息。
才刚日出,打翻颜料盘似的扯出乱七八糟的霞光,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扯得他头发乱七八糟的飘,脚底是一个以血为媒画出来的阵。
白七扶起肖山,见他还有微弱的气息,立刻撕了一片花瓣喂给他吃了。
肖山死死的皱着眉,一直想把花瓣往外吐,被谢眠一把捂住,硬生生让他吃了下去。
片刻后醒了。
“肖山。”谢眠拍拍他的脸,叫了一声。
肖山虚弱的爬起来,虚弱的呸呸两声,“好苦啊谢眠哥哥。”
“嗯,良药苦口。”谢眠摸了摸他的脸:“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害了你们。”
“没有没有,谢眠哥哥好厉害的,都知道这里有好多厉鬼呀。”
谢眠汗颜的想,这孩子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啊对了,明秋哥哥!”
肖山突然连滚带爬的跑到明秋旁边,刚才他们在这栋大楼前发现有异象,还没来得及布阵,就被袭击了。
他到底年纪小,很快便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谢眠哥哥,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啊!”肖山回头,抓住谢眠的手腕就问。
“……”谢眠无奈的想为什么一出了事,棺材铺里的人都要抓着他问,他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啊!
“我觉得那个,应该就是青墨的本体了。”
明秋抬了下头,强自撑着眼睛里的清明;“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只看不出形体的怪物,是青墨?”
“我本以为他会首选攻击叶家人,结果没想到让你们身陷险境……”谢眠歉疚的垂了下眼,等着明秋的冷嘲热讽。
之前他刚到棺材铺不久,又因为降头那件事,没少被明秋明里暗里的嘲讽他烂好人。
现在他因为想救人却弄巧成拙,按照明秋的脾气,怕是……谢眠叹了口气,他应该考虑的更周到才是。
“那接下来怎么办?”明秋问。
“嗯?”谢眠一怔。
明秋撑着墙站了起来,头发和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缩了回去,除了浑身上下依旧脏兮兮的之外,还算正常。
明秋说:“我能力不足,没能将他解决了,是我失职。”
“你放心。”谢眠看了眼大亮的天,不答反道:“棺材铺要除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明秋点了下头,从昨晚开始,心底头一回对这个棺材铺的小老板有了一丝异样的欣赏和几不可察的敬意。
“嗯。”明秋点头。
“好了,先回叶家吧。”白七说:“明秋身上的伤,不适宜在这儿多待。”
-
四人回到叶家时,牧夭正站在门口,着急的往外四处望,范岚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上卫生间了,愁的她头都快秃了。
一见四人回来,忙迎了出来,胆战心惊的看着明秋的伤,噼里啪啦的问候了整个涂山氏一遍。
她骂起人来不带脏字,任何能用上的词从她嘴里吐出来都能变的奇损无比。
谢眠从前嘴也损,后来没空损了,听这话习以为常。
白七憋着笑没出声,可向来不苟言笑的明秋忍不住了:“行了,我还有伤,别让我笑。”
牧夭哦了声,又做了个收尾才算完,叶简明这时也醒了,一看又伤了一个,差点又晕过去。
牧夭恶狠狠的说:“大哥你都晕八回了,小白菜儿都没你脆弱,要晕找地方安安静静的,别在这儿碍姑奶奶的事。”
叶简明委屈的往一边站了站,牧夭把明秋扶在沙发上坐了,犯愁的说:“明秋这个伤我只能慢慢治,这段时间他没法儿再上阵了。”
白七也垂着头,他的花瓣对明秋没用,现在唯一能让他恢复的只有八爷。
无字鬼书在他手里头,能调动灵力让跟棺材铺有契约的人瞬间恢复。
可没人能联系的上八爷!
正愁呢,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范岚呢?”
牧夭摆手:“我不知道啊,他去了卫生间之后就没回来了。”
明秋虚弱的皱着眉:“又迷路了吧。”
牧夭一看范岚不在,眼珠一转。
机会来了!
她挪了下脚,溜到谢眠旁边坐着,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的杵了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老板,我问你个事儿。”
谢眠回过神,点了下头:“你问。”
牧夭唔了一声,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凑近了:“你和范岚没回来的时候,我有点担心,就悄悄用无字鬼书看了一眼,我看见他亲你了。”
谢眠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撤,语无伦次的摆手:“不不不是、没、没有的事。”
牧夭压低声音说:。。。"不用狡辩,不得不说范岚认真起来的样子真他妈帅,侧着头亲你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里有好沉的感情,迷死我了。。。。"
。。。"不、不是。。。。"谢眠脑子顿时乱成浆糊,有点理不清牧夭的话,从心口到手指尖都烫得发麻,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不是,就他帮我吸收鬼力,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你们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瞒着我有点过分了啊。”牧夭八卦的凑近谢眠,明摆着就是要他从实招来。
“真的没有。”谢眠无奈解释,难不成要说,他在心里暗恋范岚?
。。。"哎老板,范岚亲起来是什么味儿?甜吗?。。。"牧夭一脸好奇的问。
谢眠也是傻了,竟然真的跟着这个问题回想了下,他唇上冰冰凉凉的,像块柔润彻骨的玉,贴着他的时候,他没敢动,更没敢舔。
不过好像,没有甜味。
。。。"……都说了是吸取鬼力,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乱猜了。。。"谢眠艰难的否认。
幸好范岚去了卫生间不在。
牧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猜我信不信,不过说真的,范岚那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谢眠抬头:“谁?”
牧夭压低了声音,说:“我以前翻过棺材铺的资料,说是在……反正很多很多年前,有那么一个人,以杀止杀,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鬼在他手里,只要犯了错只有死路一条。”
谢眠愣了一下,又问:“然后呢?”
牧夭哦了一声:“没有然后了,后来他就销声匿迹了,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假的,你说那个人不会就是范岚吧。卧槽我一直以为的逗比,原来竟然他娘的是个挂比?”
谢眠顺着牧夭的话想了想,以杀止杀么……
“哎呀,在说什么呢?”
范岚回来了。
牧夭回过头,笑眯眯的说:“我们在说……”
谢眠忙不迭捂住她的嘴,边瞪她便道:“我们在说青墨的事。”
范岚看着谢眠的手,眼神一闪而逝的沉了下,也笑眯眯的说:“需要我帮忙吗?”
谢眠瞪完牧夭,感觉范岚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一身黑长衫,阴冷冷的。
忙不迭松开了手,规矩的放在了膝盖上。
“要。”
谢眠想了想,把计划又在心里滚了两滚,才说:“我想既然大家都在这儿了,不如就直接设阵抓。”
牧夭倒是没什么意见,早想亲手撕那个什么玩意狗屁狐妖了,只是白七看了眼受伤的明秋,有些担忧:“我们几个,有把握吗?”
谢眠也看了眼明秋,他受了伤,看着是不能再上阵了,只剩他、牧夭、白七、肖山还有范岚。
他其实没把握,不过这是破釜沉舟的法子了,如果连他们加在一块儿也收拾不了青墨,那祸害就更大了。
正想着,肩上忽然一沉,一双微凉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谢眠抬头,看见范岚柔软的眼神撒了下来。
他脑子里忽然蹦出牧夭刚刚说的那个以杀止杀的人,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呢。
也许是范岚给了他信心。
谢眠收回视线,看着众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我有把握。”
-
明秋上楼休息了,牧夭把柯砚卢瑶挨个儿敲醒,让他们上去陪叶寻芳照顾孙志谦。
又把叶简明也赶回房间,吩咐他们好好装鹌鹑,待会听见什么声音也别探头出来看。
要是脑袋被咬掉了,可没法儿学孙大圣长出第二个。
牧夭说起话来阴森森的,十个纤长的红指甲把自己的脑袋拎了起来,整齐的切缝儿血红血红的。
叶寻芳还好些,问了声需不需要帮忙,牧夭说不用,老实呆着,照顾好几个菜鸡就行。
卢瑶和柯砚两人抖抖索索的往墙根儿缩着,都快哭了。
她点了下头,满意的下楼了。
范岚站在阵眼中间,谢眠和白七分别站在东西两个方位,剩下南北肖山和牧夭各自占据一角。
范岚又拿出那支笔,用灵力催动,在地上虚虚的画了半天,也没见出现什么痕迹。
牧夭质疑了声:“这什么笔,没水了吧,写半天也没个反应。”
白七眼神死死的盯在范岚的后背上,要是眼神有实体,他现在早把范岚当成洋葱,一层一层的剥开了。
“等一会就有了。”范岚说。
“这是判官笔吧,你从哪儿弄来的!”白七问看了看范岚,又看了看笔。
传说判官笔已经失踪多年,不光地府,就连天界也一直在找,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范岚毫不做作的啊了一声:“这是判官笔吗?我捡的。”
白七表情一崩,明显显的冷笑了声,捡的,你现在再出去给我捡一个我看看。
上次的龙鳞说是捡的,这次的判官笔又是捡的,改天他说自己捡了个新地府,他是不是都不能奇怪了?
“小七,往左站一点,歪了。”范岚头也没抬的说,白七低头一看,果然有点细微偏差。
“哎呀,范岚哥哥又猜对啦。”
范岚笑:“是呀。”
谢眠默默:这不是猜的吧小可爱。
“好了。”话音一落,阵也画完了,那笔凭空的就不见了,范岚站在中间伸手又结了个咒印出来,随即,四人脚底的光圈一闪而逝。
他袖子一甩,整个人从光圈里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谢眠的身后。
牧夭作为知情人,冷飕飕的评价:“啧。”
天色已近正午,灼热的阳光直直的洒下来,五人站在阵法上,原本还是晴天,突然炸了一声干雷。
几分钟后。
谢眠闻到一股极其浓厚的腥臊味从阵眼之中传出来,比他在功德殿里闻到的那个不知道“正宗”了多少。
那条尾巴,看来真是个小意思,这个光凭味道就很了不起。
牧夭难受的捂着鼻子:“卧槽这个味儿,你们有没有种被强行按在狐狸的大腿里还不准动的感觉。”
谢眠:“……这种事情,就不要说细节了。”
牧夭想了想,好吧好像更恶心了,又发现范岚的凉凉的眼神,立刻收回手站直了,把自己当成个木桩,眼观鼻鼻观心。
范岚看了眼阵眼中心,看似空无一物的地上其实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一出现,就会落入阵眼中间。
首先攻击的应该是,惊门,谢眠这个位置。
那股味道越来越重,谢眠也有点忍不住了,艰难的皱着眉,要不是因为不能动,他甚至想扑到身后范岚怀里,用他身上那股香味拯救一下。
“来了。”
范岚话音一落,阵法光芒大盛,一只足足有四五米高,两米宽的巨型怪物显现了出来。
那股腥臊臭气几乎冲破天际,白七迅速从袖中取出那个乌木小算盘,指尖一捏,瞬间崩碎了。
他捏着十七颗乌木珠,挨个儿朝它甩了过去。
青墨低低的吼着,躲避乌木珠的袭击,牧夭见势抽出那把极薄的小刀片,在指尖一甩突然掀出一股银浪,笔直的抽到了它的左前蹄上。
一时间,青墨竟无法逃脱,在阵法中拼命挣扎着,哀嚎声一声大过一声,撕的人耳膜生疼。
谢眠祭出无字鬼书,低低念了起来。
肖山低低吼了一声,工装背带裤被撑开了一条缝儿,身体逐渐长大,变成了一只凶猛异常的山魈,凌厉的扑了过去。
青墨备受夹击,骤然发了狂,死死的冲撞着阵法禁锢朝谢眠冲了过来。
他到底是生吃了无数生魂和厉鬼的,又在功德殿这种地方多年,这个阵法真想把他困到死是不可能的。
谢眠一惊,却没动。
范岚低低的说了句什么,谢眠没听清,感觉身后一阵极冷的风吹了过来,下一秒,瞬间日全食一般,失去了所有阳光。
脚下阵法的光芒越发刺眼,范岚反手指尖一绕,扯了根头发下来,虚虚的打了个结,然后狠狠收紧。
青墨瞬间跪倒,两条前腿被绑缚住一般,低低哀叫了一声。
身后的九条尾巴雨后拔笋似的冒了出来,挨个儿甩了出来,牧夭一惊,一句卧槽还噎在嗓子眼儿里没喊出来,就差点被扫到了。
她的细链银鞭一甩,的一声撞了上去,震的她虎口发麻,鞭子也差点脱手。
肖山死死的咬住一条尾巴,两爪按住硬生生撕成了两半,青墨哀嚎一声,立刻又伸出了另一条尾巴。
肖山躲闪不及,被抽了一下。
白七乌木珠转手一甩,牧夭趁势鞭子一甩抽了上去,一条条尾巴攻击过来,几乎难以招架。
牧夭抽出空偏头:“他到底有多少尾巴啊,没玩了还,老板我要求加钱!”、
谢眠抽空回道:“加,另外给你多一个月假。”
范岚拍了谢眠脑袋一下:“别贫了。”
青墨剩余五条尾巴高高的拧成一股,凶猛的甩了过来,范岚蓦地一伸手从白七的袖子上扯了一片花瓣,在掌心一攥,朝青墨甩了过去,同时低声道:“青羽,肖山!”
青羽和肖山瞬间朝它扑了上去,一头一尾的狠狠撕扯着,青墨的身体像个漏了气的气球急速缩小。
从一个四五米高的巨物变成了只有普通狐狸大小,青灰色的皮毛泛着光,前腿并在一处,趴在地上低低喘息。
空气里的腥臊臭气淡了一点,阵法光芒闪了几下,牧夭揉了揉虎口松了口气。
白七这边气也没喘匀,收起破碎不堪的乌木算盘,为了打它,拆了两个算盘,肉疼。
肖山和青羽有点脱力的落在了一旁,谢眠看着众人都没事,也松了口气。
“你受人供养,不好好报恩,为什么杀人?”
青墨仿佛被报恩两个字刺激到了,凶狠的朝谢眠呲了下牙。
牧夭一甩手:“你还敢呲牙。”
“没事。”谢眠抬了下手,制止了牧夭的动作,看着青墨问:“你的族人当年叛变杀害了别人,又因为叛变被杀,因果循环……”
“你懂什么!”青墨呲牙,恶狠狠的盯着谢眠冷冷道:“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火刑,死的痛苦无比,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那你见过绛朱父母死的样子吗?因为是你的父母杀的,你觉得他们的命,不够值钱吗?”
谢眠盯着他的眼睛问:“因为一句话,你就害死的叶家人,其他无辜的人,他们的命就不如你金贵吗?”
青墨冷哼了声:“这些底层的人类,死有余辜。”
“不知悔改!”谢眠猛地一攥拳,青墨看见了,瞥了一眼:“怎么?你想杀我?”
青墨从地上爬起来,化成了人形盘腿坐在地上,有恃无恐的笑着:“你们杀不了我,我是涂山氏的九尾狐,你们地府没有权限审判我,就算是你们八爷,也没资格。就是他来了也只能乖乖送我回青丘。”
牧夭狠狠咬着牙,银鞭攥的咯吱咯吱的,白七也少有的怒了,辛辛苦苦抓到的,竟然要纵虎归山?
范岚眼皮一掀,冰冷的笑了声:“杀不了你?”
青墨眼神一偏,骤然瑟缩了下,就听那道极低的嗓音又补了句:“今天,杀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