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蓦地沉默,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修泽一直看着他，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后，陆珩忽然收起重剑, 抬手放在了眉心处, 缓缓取出了识海中的本命剑胚。
半透明的剑胚微微散发金色光芒, 小小一支浮在他掌心上方, 立即吸引了修泽的目光。
“事实就是尊主看到的这样。”他道。
修泽仔细看了看这支剑胚，忽然道：“这是幽影湖中的那个晶魄吧？”
陆珩顿了顿, 还是回道：“是。”
他没想到修泽居然记得幽影湖中有这样一块晶魄, 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修泽看到他的本命剑胚, 就想到了这个？
于是强调道：“尊主, 这是属下的本命剑胚。”
修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本尊能看出来。”
不等陆珩开口, 修泽又道：“本尊记得，那块晶魄是天极盛会那时候不见的, 倒是没想到是被你取走炼制成了剑胚，所以……你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修泽重新看向陆珩。
陆珩坦然道：“如尊主所见, 属下还是一个剑修。”
修泽眼中略含惊奇, 上下打量着他，但随即忽地想起什么, 脸色一变：“剑修？”
见状，陆珩心中微沉，随后却见修泽眼神警惕：“左护法莫不是想去沥剑宗？”
“沥剑宗？”陆珩有些茫然，不知修泽为何突然提及沥剑宗。
修泽又问：“左护法修的是何种剑道？”
陆珩如实回道：“就是普普通通的淬剑之道。”
他与元衡不同, 元衡剑道天赋颇高, 而他更偏向于魔道，剑道天赋属实一般, 因而走的是最常见的淬剑之道。
而听到他的回答后，修泽明显松了口气。
陆珩心中揣摩着，忽然反应过来，修泽难道是想到了褚漠溪送他的那些东西，怕他修了无情剑道而转去沥剑宗？
于是道：“属下并无去沥剑宗之意。”
没有修泽的地方，待着皆是无趣。
“若是尊主不放心，属下日后可不再修炼剑道。”陆珩看着修泽，语气认真，心中也是当真如此想的。
孰料，修泽却道：“不，你继续修炼。”
陆珩挑了下眉：“尊主不怕属下再修炼下去，有朝一日真的去了沥剑宗？”
“若是左护法敢擅自去沥剑宗，本尊亲自去修真界将你抓回来。”修泽冷哼一声。
陆珩微微笑了下，安抚道：“属下必然不会如此，尊主在何处，属下就在何处。”
修泽定定看了他一眼：“左护法记住自己这句话。”
随后又打量着陆珩，后知后觉道：“话说回来，你居然能正魔两道兼修？”
陆珩心中微松一口气，同时回道：“属下也很诧异，或许与属下的血脉有关。”
“噬灵藤……”修泽沉思片刻，不确定说着，“上古时期，噬灵藤本就是亦正亦邪之物，可吞噬各种力量，或许真与血脉有关。”
这时，周围的颜色渐渐淡去，两人的交谈停下。
修泽率先察觉到，说：“有空间波动。”
两人立即意识到，他们要离开这处空间了。
陆珩忽地想起储物戒中的重剑，似有所觉，对修泽道：“尊主，属下刚才拿到的那把剑若是一会暴露出来，还请尊主帮忙遮掩一下。”
修泽微微颔首。
下一刻，两人的意识蓦地一沉。
再睁开眼时，陆珩看到所有人都站在之前的位置，他和修泽的手也握在一起。
果然，刚才的考验只是抽离了他们的意识。
所以……
他立即看向自己另一只手，不出所料，手中正握着那把重剑。
而之前将他们笼罩的那股奇特气息，也是来自这把重剑。
从考验中出来之后，重剑正重新收回那股气息，暂且无法收进储物戒中，没等陆珩有所动作，身侧忽然涌现大量魔气，瞬间将他和修泽两人笼罩其中。
陆珩看向修泽，眼神微诧：“尊主？”
修泽控制着魔气将他们彻底笼罩，同时面无表情道：“左护法不是让本尊帮忙遮掩？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其他人回过神来之后，别说看到重剑了，甚至连魔尊和左护法的身影都没能看清，只能看到一团气息危险的魔气，形成了一个圆球。
众人尽皆顿住，随即窃窃低语起来。
一时之间，好奇心全放在了那团魔气上，连刚才考验中的收获都暂时抛至脑后。
陆珩则轻笑了下，点头：“尊主所言极是，多谢尊主帮属下遮掩。”
虽说遮掩的方式张扬了些，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修泽神色缓和了些。
陆珩想起刚才的考验，问：“不知尊主在考验中遇到了什么？”
修泽回忆：“本尊遇到一个在大战中陨落的魔修，打败他留下的残影后就能获得传承。”
果然。
陆珩眼中划过沉思，如他所料，修泽没有看到那场大战。
不过，为何后来修泽会出现在他的考验中，还有那轮血色月影……
“尊主后来怎么会出现在属下的考验中？”陆珩问道。
修泽看他一眼：“本尊于空间一道还算了解，拿到传承之后顺便感受了一下左护法的气息在何处，便找了过来。”
也就是说，在陆珩想要尽快结束考验去找修泽时，修泽却先他一步找了过来。
陆珩稍稍握紧了他的手，唇边笑意粲然：“原来尊主和我竟想到一块去了，属下也是想着尽快结束考验去寻尊主，只是慢了一步。”
修泽察觉到手上忽然传来的力度，手掌紧紧相贴，但并未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低头看了眼，口中说着：“左护法不擅空间之道，还是本尊来找左护法最好。”
交谈之间，重剑仍在不断回收着气息。
修泽也好奇问道：“左护法遇到了什么考验？最后为何……”
他话音未竟，陆珩已经清楚修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略思忖了下，道：“属下的考验与尊主略有不同，在考验中看到了当年的那场大战，那场大战……十分奇怪，但这其中有些事属下需要先调查清楚，才能告知尊主。”
他看了眼修泽，继续道：“尊主出现时，属下在尊主身后看到了那场大战中的其中一方，因而有些失态。”
陆珩现在倒是明白过来，最后出现的月影应该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只不过修泽出现得太巧了，以至于他下意识施展了剑修的招式。
修泽也挺明白了：“看来，左护法还有事情瞒着本尊。”
陆珩点了点头承认：“属下确实有些事情暂且不能告知尊主……”
他留意着修泽的神情，声音轻缓了些：“尊主可否再给属下一些时间，等属下将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将一切尽皆告诉尊主？”
修泽顿了顿，然后点头。
与此同时，外界传送阵处，情形略微诡异。
明明已经可以离开，一群人却非要就在这里，美其名曰借此处肃杀之意修炼，实则暗中打量那团魔气。
已知，魔域的魔尊和左护法被魔气笼罩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褚漠溪自然也没有离开，看着魔气眉心皱起，却不是在介意宗主与魔尊之间的关系，而是在担忧宗主的身份被发现。
从其他人得到的传承看来，十之六七都是剑修传承，宗主若是……
就在褚漠溪心中计算着魔尊以及外面一众魔修的实力，能否顺利将陆珩救出来时，那团魔气忽然散去。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去，看到的就是修泽和陆珩手掌相牵走出来的一幕。
褚漠溪：“……”他真是白担心一场。
因为那股气息的消失无声无息，所以也没有人联想到陆珩身上去。
陆珩出来后，了解一圈后终于确认，只有他看到了当年那场大战的全貌。
可惜那本书尽皆围绕着越云洲和云玉竹两人，并未提及这次大战的事情。
不过，在书中元衡在十年后也是进了万法大墓，如果元衡和他一样也看到了这场大战会如何想……
应该会在离开万法大墓后立即将此事告诉鸿晔真人。
陆珩心中忽地闪过一个猜测，书中的结局是修真界攻上魔域，将修泽带回去做了护宗神兽。
他原本就奇怪，以如今修真界与魔域的关系，为何要攻打魔域，现在想来，难不成攻上魔域只是一个幌子，实际另有目的……
看来，他离开之后的确要去见一见鸿晔真人。
想起书中修泽最后成了沥剑宗护宗神兽一事，陆珩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身上，眼含沉思盯着看。
修泽抬眸看来：“左护法有话要说？”
陆珩微微摇了下头，唇边含笑：“属下只是想看着尊主罢了。”
“咳”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声，寻声看去，褚漠溪正负手而立，一副深沉模样。
陆珩看了他一眼，随后吩咐一众魔修各自再去寻找机缘，又和黎阴朔道别，最后与修泽一同走上传送阵。
经过褚漠溪旁边时，道了句：“褚长老若是身体不适，还需好生调养才是。”
直到传送阵上两人的身影消失，一旁的季岁寒“噗”地笑出声来。
褚漠溪：“……”
瞥了季岁寒一眼，等你知道真相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与此同时，陆珩和修泽被传送至一个有些特殊的地方，也是未曾记录过的区域。
陆珩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他们此时正在一座空岛之上，整座空岛被一个庞大的阵法笼罩。
空岛的范围宽广，种满了各种灵花灵草，一眼看去，繁华缭乱。
他们两人，此时正站在花海之中。
陆珩收回神识，伸手摘来一朵金灿灿的灵花，递给修泽：“此处景致倒是不错，尊主觉得如何？”
修泽看了看那朵花，随手接过，颔首：“确实不错。”
然而修泽这么说着，眉心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陆珩见状，略思索后反应过来这里的灵花灵草生长了数万年，生机非凡，花香也是浓郁，且汇聚在一起，让人不适。
尤其修泽身为神兽，五感更为敏锐。
陆珩正要提醒他可以暂且屏蔽嗅觉，但话到嘴边忽然顿了顿，再开口时已经变成：“尊主不如变回原形，属下帮您挡住这些花香……”
修泽眼含好奇：“左护法要如何帮本尊挡住？”
这些灵植不知是何品种，连魔气都挡不住花香。
陆珩直接走近一步更靠近他，在修泽惊诧的双眸中俯身，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微微侧首，将有着血脉印记的颈侧暴露在修泽眼前。
“用其他味道挡住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