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晞是真的觉得沈家人运气好,守着这么个东西,这么多年还能不出事。
这铜镜确实是个古董,不过显然不是什么镇压邪物的好东西。相反,它是个养邪物的鬼器。
这也是柳晞看到女鬼后,再结合宫司辰刚才的那番解释后得出的结论。
他从进入这个古宅开始就感受到似有若无的古怪气息,那气息明显不是什么让人感到舒服的气息。
再加上这女鬼才死了两三百年,就算是死前怨气深重,也不至于两三百年的功夫就能衍生出一个小型鬼域。即便只是在镜中,也能够看出,这女鬼再过不久就能成为一方小鬼王。
到那个时候,别说这个房间困不住这女鬼,便是现在这个实力的他,都不一定能够压制的住成为鬼王的女鬼。
沈家却觉得,凭借这么一个铜镜,就能够压制住作乱的女鬼。甚至可能心里还想着,有朝一日,这女鬼会被这面铜镜给消灭掉。
简直是痴心妄想,异想天开。
也是不知死活。
再过不久,女鬼不仅不会被消灭,反而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到那个时候,沈家等来的只会是女鬼更加猛烈的报复。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继续任由这女鬼被封印在这铜镜中,再过不久你们沈家的末日就到了。”柳晞看着沈默,冷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沈家祖先找的大师是什么人,对方要么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神棍,要么就是故意给你们沈家挖坑。”
“什么意思?”沈默的脸色越发难看,对于柳晞的话半信半疑。但作为一个商人,多疑是本性。
柳晞直言道:“那面铜镜确实可以吸收怨气,并且将魂魄吸纳进去。但跟你们想的镇压冤魂不同,它并不是镇压,而是在养魂。”
“养魂?!”沈默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晞。
这两个字不用解释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跟祖先留下的手札上的记载完全不同。
“对,养魂。”柳晞肯定的回答,打破了沈默的镇定,“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面铜镜你们已经放在这间房间里很久了。而每一个被祭祀给你们口中的那个神的女子都是在这个房间死去的,对不对?”
沈默现在脑子都是乱的,听到柳晞的问话,语气越来越不确定,“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根据祖先留下的手札上记载,仪式都是在这个房间内举行的。”
柳晞点点头,“那就没错了。这铜镜里怨气弥漫,简直就是厉鬼的温床。在她之前在这个房间里死去的女子因为是失去意识状态下自杀,所以怨气没有她重,魂魄被吸入镜中也只是成为无意识的游魂。但她不同,她是被虐杀致死,怨气深重。被吸入铜镜后又有里面的怨气跟阴气作为滋养她的养分,所以才会成长的这么快。”
沈默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很快明白了柳晞的意思,咽了口口水,胆战心惊地问道:“那……那会怎么样?”
柳晞:“继续放任下去,她很快会成为强大的厉鬼,甚至成为这处地界的鬼王。到那时,你们沈家就算想逃都逃不掉。”
“嘶……”沈默倒抽一口凉气。
“如今她已经可以利用镜中幻境杀人,等到她可以离开这铜镜自由活动的时候,即便是不用幻境,也能轻而易举杀了你。”柳晞继续道,“也是这些年你们沈家取消了献祭仪式,否则更多的冤魂作为养料,你们沈家根本活不到现在。”
沈默心里很慌,没人不怕死。尤其是沈家祖上造了那么多孽,沈家后人都怕遭到报应。
“你说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就为了不赔偿那面铜镜?”怕归怕,沈默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
柳晞一挑眉,正想说话,就听到宫司辰的声音冷硬地响起。
“既然不信,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说着,示意沈默看女鬼的状态,“再说,你自己没有眼睛吗?你看不到她的状态吗?你觉得铜镜要真的是镇压消灭冤魂的,这女鬼能变成现在这种状态?这分明已经升级成厉鬼,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沈默被怼的无话可说,但仍旧嘴硬道:“宫少跟柳晞很熟吗?这么帮着柳晞说话?”
宫司辰皱眉,觉得沈默简直不可理喻。
“沈先生心里其实明白,宫影帝没说错。你现在害怕的应该是没了铜镜的压制,女鬼要是去找你们沈家人复仇怎么办,对吗?”柳晞打断两人的争执,看着沈默的眼睛问道。
沈默没说话,等同于默认了柳晞的话。
柳晞一抬手,从缠在女鬼身上的金线中飘出一根线头,缠上柳晞的指尖。
女鬼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一直放在沈默身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充满戒备地看向柳晞。在看到柳晞牵住金线后,冲着柳晞嘶吼一声。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女鬼对于柳晞的忌惮。
沈默原本就动摇的心再次朝着柳晞倾斜了一些。
柳晞牵着金线,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女鬼的问题,以后你们沈家也不用再担心女鬼会找你们复仇。”
沈默听到这话当然不可能不心动。这间房间已经是沈家耳朵历史遗留问题,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只是一直没找到解决办法。
如果真的能够像柳晞说的那样,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付出点代价也是应当的。
沈默没傻到觉得柳晞会无偿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你有什么条件?”沈默问道。
柳晞勾起嘴角,“我的要求很简单,把这个铜镜,还有你们沈家祖先留下的手札给我。”
沈默皱眉,“铜镜给你可以,但是手札不行。”
祖先留下的手札中,记载了很多秘闻,还有沈家这几百年来不能公之于众的私密。如果给了柳晞,难保那些不能见人的东西会被捅出去。
到时候就算女鬼的问题解决了,沈家也得完蛋。
柳晞知道沈默忌惮的是什么,便直言道:“我不要你们沈家的那些秘密,我只要关于铜镜跟献祭那一部分的内容。”
沈默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你只要这一部分?”
“对,只要这一部分。我对你们这个‘神’跟献祭仪式很感兴趣,想研究研究。”柳晞直言不讳道。
沈默眉心紧皱在一起,似是不太赞同柳晞的话,“你会是想要复刻当年的仪式吧?你也看到了沈家的结果,你不怕吗?”
柳晞好笑地看着沈默,摇头道:“你想多了,我不是要复刻你们的仪式。我只是想研究明白这个‘神’是个什么东西?我怀疑是有人想借着你们沈家的手养鬼。”
“什么?”沈默脸色大变,“借我们家养鬼?”
一边的宫司辰听到这话,也跟着微微变了脸色,表情严肃了几分。
柳晞道:“我只是怀疑,还不太确定,所以需要借你的手札研究研究。”
沈默低头思考了许久,最后看向柳晞,咬牙问道:“你确定你可以解决沈家的困境?可以解决这个……”
“当然。”柳晞自信道。
沈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一凛,看着柳晞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解决掉沈家当前的困境,我可以把关于献祭的那部分手札交给你!”
“成交。”
柳晞话落,空气仿佛跟着静止了一瞬。冥冥之中,沈默好像觉察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枷锁。
这感觉跟微妙,只是一种感觉。很容易就被人忽略掉的感觉。
就像是有些感觉敏锐的人对于危险的那一瞬间感知一样。
下一秒,柳晞便解答了沈默的疑惑。
“你应该明白,我们这种人是不轻易承诺的,一旦承诺必须做到。否则就会牵涉因果,受到反噬。刚才你跟我之间已经达成契约,如果到时候你反悔,或是我没做到,必会受到反噬。至于反噬的程度……如果你好奇,你可以亲自体会体会。”柳晞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默一眼。
沈默浑身一僵,后背发凉。
“不了不了,我肯定不会反悔!你放心!”
柳晞笑了一下,没说话。
“那……现在是要解决她的问题了吗?”沈默压下心头的恐慌,看向女鬼问道。
柳晞点了下头,看向女鬼。
女鬼大概是感受到了危险,挣扎的更加激烈起来。
“啊——”
因为有结界存在,女鬼凄厉的叫声并没有传出去。
“你何必呢?好好配合我,还能送你去轮回。”柳晞摇头叹息道。
女鬼也不知道到底恢复了几成的自我意识,听到柳晞这么说,更加凄厉地冲着柳晞怒吼。血红的双眼在柳晞跟沈默之间来回,显然是将这两人都恨上了。
厉鬼杀人从来不管什么有没有仇怨,你作死碰上了就是你活该。更何况,这次也算是柳晞自己拉的仇恨。
柳晞叹了口气,抬起牵着金线的那只手,嘴唇快速蠕动着,指尖亮起一点白光。
“啊——”
“该死!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女鬼意识到这个人要对付自己,也顾不得硬碰硬会不会灰飞烟灭,周身冒出泛着血色的黑气。
与此同时,已经碎裂的铜镜中,从那出裂缝里冒出浓烈的黑气。像是在回应着女鬼的召唤。
“啊!怎……怎么回事?她……她要干什么?”沈默惊恐地抱住宫司辰,力气大的宫司辰挣都挣脱不掉,表情跟着微微扭曲。
“你他妈放开!”宫司辰冲着沈默怒吼。
沈默哪儿肯放,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那头柳晞对于房间内的异变毫无反应,指尖光芒大盛。就在黑气即将弥漫整个房间时,柳晞双眸一抬,目光凛冽地看向女鬼。
一抬手,指尖的白光朝着女鬼眉心射去。
白光融入女鬼眉心内的瞬间,房间内弥漫的黑气突然停滞。下一瞬,女鬼眉心处白光大盛,黑气像是遇到克星一般,迅速退去。
女鬼尖叫着,那凄惨的声音沈默听着就觉得一定很痛苦。
大约过了两分钟,女鬼的叫声渐渐弱了下来。沈默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女鬼身上那一袭红到发黑的喜服慢慢褪去血色,大红色的喜服鲜艳如初。包括女鬼的双眼也慢慢褪去血色。
“她……她……”沈默看着恢复死前容貌的女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被柳晞强行散去鬼气的女鬼虽然恢复了作为人类时的理智,但也变得虚弱不堪。刚才还比较凝实的魂体,此刻已经变得半透明起来,好似随时会溃散一般。
“你们……是谁?”女鬼的声音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她死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放在现在,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柳晞收回手,看着恢复本来容貌的女鬼,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女鬼愣了一下,眼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我……是谁?”
被困在镜中两三百年,每日受镜中的怨气跟鬼气侵蚀,她早已不记得自己是谁。唯一记得的就是要报仇。
对,她要报仇!
可是她要找谁报仇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此刻的女鬼看上去一脸无害,如果不是身体半透明,在几人眼中就是个不幸迷了路的女孩儿。
沈默突然觉得不忍,撇开了头。
柳晞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女鬼一愣,茫然地点点头,“好,回家。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柳晞冲她温柔地笑着说:“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
“我……我知道?”女鬼不解地看着柳晞,充满疑惑的大眼睛中透露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柳晞点头,眼神温和,“嗯,只要你心里想着你要回家,信念够强大,你就可以回去。”
“真的吗?”女鬼欣喜地看着柳晞。
“当然。”柳晞点头,肯定地说道。
“好!你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也忘了死前遭受的那些罪,这对于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迄今为止,这女鬼的手上还没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还没到回不了头的地步。
下辈子,她会拥有崭新的人生,会拥有爱她的父母,会幸福地过一辈子。
柳晞的声音温柔地响起:“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你要回家。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到家了。”
“嗯!”女鬼听话地闭上眼睛。
她没看到,在她闭上眼睛后,柳晞咬破了自己手指,以血在半空中画了一道符咒。
符咒画成后,亮起红芒,又在下一瞬化为金芒。
柳晞指尖一点,符咒飞向女鬼,将她整个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