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程憎带人去查那个野车场,得到的回复十分统一,全都说不知道借车的人是谁,他们说自己只是收钱租车,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话别说糊弄谢晦,就连程憎都不信。
二十二楼,程憎气的一边扒拉头发一边在谢晦面前来来回回的走:“妈的,要我说就带人去砸了他们的场子,除非那人是他们爹,不然我就不信他们不说!”
程憎停在办公桌前,两手撑着桌面:“哥,这次的事是冲嫂子来的吧?那边要是搞事应该不会留这么大个把柄。”
谢晦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想想江白的性格,又觉得不太可能:“开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一个月,他多大的本事能惹的别人想杀他?”
程憎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操,到底是谁敢在他妈太岁头上动土!老子今晚就带人去砸了那破逼车场!”
谢晦目光从电脑画面上挪开:“暴躁,你这脾气得改改,多学学你嫂子,都被撞瘸了腿还有心情跟猫玩呢。”
程憎走过去看了眼电脑里的监控画面,真心诚意的说:“哥,你有时候真像个变态。”
在家看着还不够,到了公司这玩意天天开着,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的看。
谢晦一个眼刀扫过去:“我让你学他脾气,没让你学他的胆子。”
程憎笑了下,一想到这事儿还没完,他又绷起脸:“现在怎么办嘛,那些人咬死了都说不知道租车的人是谁,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是不可能算的,谢晦还没大方到让别人爬到他头上拉屎。
他轻轻弹了一下电脑屏幕上正在喂小梨花的江白:“好久没有出去玩玩了。”
程憎不亏是自诩谢晦的亲小弟,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扬眉看着谢晦。
谢晦站起来,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兴奋的程憎:“晚上叫上蒲满,她对这种比赛感兴趣。”
蒲满对比赛刚不感兴趣程憎不知道,但他知道蒲满肯定对打人感兴趣,程憎问:“带嫂子吗?”
谢晦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废话,不然那把他一个人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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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桥是盘山公路下的一座废桥,如今桥身已经炸掉了一半,另半边抻着长短不一的钢筋,挂着一些零碎的碎石。
晚上九点过后,这里就会聚集一批人,一开始只是有人闲的在这赌钱飙车,后来慢慢的就成了一个野车场。
这种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但因为这里不是什么正规赛道,出事的几率很高,所以上面总会有人来查,如今管理车场的人是对兄弟,手里大概有些人脉,以至于这里很久都没人管了。
看台上方是盘山公路的主路,这个时间鲜少有来往大的车辆,周围停的都是来看比赛的人开来的车。
谢晦靠着车门抽完了一整根烟。
程憎指着场地里横坐在摩托车上的光头说:“他叫陈老七,是这里的场主,也就是地头蛇,来这的人要么上他这租车,要么交场地费,下注什么的也都找他。他还有个弟弟叫大鹏,这里就是他们兄弟俩在管。”
江白上辈子安分了那么多年,到死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可是作为一个男生他也憧憬过一些离经叛道的刺激,听着那不绝于耳的轰鸣,江白安静中又隐隐透着些兴奋。
他踮着脚往前走了几步。
谢晦弹掉手里的烟头,走到江白身后:“下去看看吗?”
江白看着谢晦:“可以吗?”
谢晦看着那双被照亮的双眼,笑了下:“为什么不可以。”
谢晦扶着江白下去,在看台上随便找了个位置,突然,远处一辆摩托挑衅似的拧着油门,随后车头一扬,轰的一声开了过来,短促的距离,车稳稳的扎在了起跑线上。
黑红交错的摩托,上面的人穿着暗红色紧身机车服,黑色头盔包裹在头上,遮住了整张脸,从身形上看可以分辨出对方是个女人。
好帅。
江白忍不住在心里评价。
那人掀开头盔,不知道跟陈老七说了什么,陈老七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她的车,竖了竖大拇指。
程憎乐了:“还挺能耍帅。”
江白心说这叫耍帅吗?这明明是真帅!
跨坐在摩托车上的人突然转过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朝向看台,像是在寻找什么,江白一怔:“蒲满?”
蒲满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他们这,她抬了抬手。
江白连忙抬起胳膊跟蒲满挥手:“蒲满?她怎么在下面?”
看到蒲满,江白的兴奋彻底藏不住了,他靠在身前的栏杆上,栏杆很旧了,上面锈迹斑斑看起来很脏,谢晦按下他乱挥的手乱拍的手,拽了一下衣服上蹭了一层铁屑的江白:“我让她去的。”
江白转头看向谢晦,随后又去看蒲满,来来回回看了几次之后,注意力就被蒲满身上的红色机车服吸引了过去,江白突然感慨:“她是有多喜欢红色啊?”
蒲满第一次来赛场,因实力不祥,其他人都想等她先比一场看看实力再说。
蒲满一个人骑坐在机车上,一条腿撑着地,低头整理手套。
江白忍不住夸赞:“蒲满好帅。”
“帅?”谢晦偏头看江白,对他的评价有些不太满意:“哪里帅了?”
周围嘈杂,江白没注意到谢晦语气里带的酸气:“多帅啊,连摩托都会骑。”
谢晦嗤了一声,骑摩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
他看了眼还没有分配到对手在下面继续“耍帅”的蒲满,又看了眼眼睛里透着兴奋的江白......突然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睛。
江白眼前一黑,抬手扒拉谢晦:“你干嘛?”
谢晦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明明是他带人来的,现在却捂着人眼睛不让看......啧,早知道他就自己上了。
江白推开谢晦的手,刚要瞪眼,就听程憎说:“这算什么,嫂子你是没见过我哥骑,那才叫帅呢。”
谢晦给了程憎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
江白抬头看了眼谢晦......他就算了吧,精神本来就不好,骑个车骑兴奋了再骑人头上去。
看着江白直白的眼神,谢晦挑了下眉,刚想问他想不想见识一下,如果你想看我现在就把蒲满换下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江白就平静的移开了目光,继续看蒲满去了。
一点对他感兴趣的意思都没有。
谢晦:“......”明天他就把蒲满送回P国去!
跟蒲满比赛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没有自己的车,跟陈老七租了一辆。
蒲满看着跟她并排停在起点的男人又看了眼他的车,表情太酷,导致对方以为她在挑衅:“小丫头,输了别哭。”
“你为什么不租那辆车?”蒲满问。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蒲满指着的那辆摩托:“你说七哥坐的那辆?”
那是一辆全黑的机车,不管是车型还是款式都比男人租的这辆要好,同时这也是那天撞了江白的车。
男人说:“新来的吧妹妹,那辆是大鹏专属坐骑,不往外租的。”
不往外租?专属坐骑?
蒲满皱了下眉,程憎来问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蒲满:“大鹏是谁?”
“大鹏你都不认识,大鹏是七哥的弟弟。”他回头看了看,抬手指了一下:“那个,就是那个个头很壮的,他就是大鹏,也是这场子里的常胜将军,只要他上场就没人赢得了他。”
那个叫大鹏的男人长得有些潦草,不如陈老七精神,他斜斜的叼着一根烟正在收钱,烟雾呛了眼睛,他觑着眼,跟下注的人摆了摆手。
那人个子虽然高,但却很壮,跟那天撞江白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蒲满腿一扬,从摩托车上下来。
陈老七看了她一眼:“诶,比赛要开始了,你上哪去?”
蒲满摘下头盔在胳膊底下夹着,她伸手指了指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大鹏:“我要跟他比。”
陈老七转过头看了一眼,乐了:“跟他比?你怎么不跟我比?”
蒲满看了一眼陈老七坐着的车:“谁骑这辆车我跟谁比。”
陈老七一听这话,咂么出味来了,他沉下脸:“你他妈是来捣乱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蒲满:“你们这里规定不能自己选对手?”
陈老七皱了下眉。
陈老七嗓门大,大鹏听见动静晃了过来,“哥,嘛呢?”
陈老七瞪了他一眼,怪他惹事,这两天多少人来找过了,简直不让人清静:“她说要跟你比。”
大鹏挑了下眉,打量了一下蒲满,小姑娘长得很有性格,虽然算不上漂亮,但这一身机车服穿在身上就很够劲。
大鹏笑眯眯的走到蒲满面前:“小妹妹,想跟我比赛?赌什么?”
蒲满垂眼往下看,语气和表情一样,没有任何起伏:“赌你一条左腿。”
“哈哈哈哈。”大鹏笑的夸张,他朝着蒲满定了顶胯:“要不赌的中间这条怎么样?你要是输了就陪我一晚上,我让你好好尝尝这条‘腿’有多厉害。”
蒲满撩起眼皮:“行。”
临近比赛突然换了人,看台上的人一看大鹏下了场,全都兴奋了起来。
蒲满重新跨上摩托,转头朝着看台这边看了一眼,抬起手指了指。
程憎:“靠,我还没下注呢。”
江白刚想说那你下去呗,后腰就被谢晦拍了两下。
谢晦:“走。”
江白:“去哪?”
程憎抱怨完就扶着栏杆一跃翻了出去,谢晦嫌江白动作慢,直接兜着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周围都是人,他这么一抱瞬间就有人跟着起哄,江白耳根子烧的通红,一边担心自己踹到人,一边又怕谢晦把他摔了,他顾不上害臊,只能收着腿搂紧谢晦。
离开看台,谢晦贴着车门把江白放下,江白在他身上抽了一巴掌:“你发什么神经?”
“啧!跟那丑猫学的?”江白抽人不疼,跟猫挠一下似的,谢晦打开车门把他往车里塞:“你这脚一瘸一拐的要走到什么时候,赶紧的,一会他们到终点就赶不上热闹了。”
江白不知道有什么热闹一定要去终点看,他上了车,人还没坐稳程憎就一脚油门就把车开了出去。
这是一个让人冷静不下来的速度,但同时也让江白觉得很刺激。
不是逃命,也没有危险,只是单纯的飙车,就,很刺激!
江白降下车窗,迎着风能就听山下响起两道摩托车的轰鸣,紧跟着两道残影并驾齐驱的闪了过去......
江白连忙扒着车窗把头伸出去,他看到黑色那辆压过一个大弯超过了红色摩托,下一秒红色那辆又紧挨着他超了过去。
这要是站在看台上,顶多能看见两股尾气,然后就只能等最终的结果,现在这样倒是能看到全程。
江白大半个身子都从车窗钻出去了,看着一追一赶的两辆摩托车,那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在飙车。
谢晦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车开这么快他把身子伸出去一半,上回让他跳车他在那抖来抖去,这会儿又不怕了。
谢晦拽着江白的衣服想把他往回拖,江白使劲往外挣,还跟他们报告赛况:“蒲满在前面。”
饶过几个大弯之后前面是那座残桥,程憎问:“老大,我们要不要上桥?”
谢晦:“开上去。”
程憎跟在两辆摩托车后面上了桥,因为是断桥,所以摩托车开过去之后要极速掉头继续往回开。
江白把头收回来,从两个座椅之前往前看。
就见那辆红色摩托一个甩尾调转了车头,两辆车迎面擦肩而过时,减速的过程中两辆车迎面并行,蒲满突然抬起一脚朝着对方的油箱踹了过去......
毫无预兆之下,大鹏连人带车一块翻了出去。
机车在残桥上翻滚的声音很大,大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江白吓了一跳,程憎把车刹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伴着摩托车的翻滚声,江白那点兴奋彻底灭了。
蒲满一只脚撑着地面,淡定的坐在车上看着那翻滚的一人一车,直到他们不滚了,她才摘下头盔下了车。
车里,程憎解开安全带:“哥,我去看看。”
“一起去。”谢晦看了眼被吓到的江白,捏了捏他的后颈,“你在车里等一会。”
江白扯住谢晦的袖子:“你们要干什么?”
之前只顾着兴奋,江白没想过谢晦为什么会突然带他来这种地方,看到蒲满比赛中途突然动手,江白就是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
谢晦看了眼他的手:“一起去?”
江白犹豫了一会,点头。
去吧,他也挺想知道到底是谁跟他这么大仇。
江白从车里下来,这次谢晦没在抱他,而是扶着他陪他一起往前走。
大鹏摔的不轻,好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脱掉头盔双眼猩红的瞪着蒲满:“臭婊子,你干什么?”
蒲满从路边捡了块水泥砖走到大鹏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蹲下,拎起大鹏的一条腿,把砖垫在他小腿下面。
蒲满:“给你两个选择,一,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二,像比赛前说的那样,我断你左腿。”
大鹏:“放屁,当时说的是我输了,我他妈又没输。”
蒲满调整了一下石头的角度:“所以才给你选。”
大鹏:“......”所以不管我输还是赢,这腿断不断都看你心情呗?
大鹏看着她一直摆弄那块石头,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让他服一个女人,做梦去吧!
“臭婊子,你当我是吓大的——啊——”
调整好石头角度的蒲满见他废话这么多,懒得再给他机会了,她站起身,一脚踩了下去。
蒲满穿着皮靴的脚从大鹏腿上挪开,那只垫在水泥砖上的腿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形状。
程憎牙疼的“嘶”了一声。
江白被这声惨叫震在了三米开外的地方,没敢再往前走。
“啧啧啧,你这下手也太狠了,”程憎虚伪的教育蒲满,提了提裤腿,蹲在大鹏面前瞧他那断的扭曲的腿,惋惜的说:“你说你惹她干嘛?光看她脸就知道她是个疯子,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呗,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大鹏按着自己的腿疼的说不出话,程憎一边“诶呦”一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那扭曲的腿上用力按了一下:“疼吗?”
“啊——”大鹏痛苦的嚎叫,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程憎一脸无辜,惺惺作态的说:“我们没想干什么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前两天把这车借给谁了,你老实说不就完了吗,非得遭这罪。”
车头的灯光刺眼,大鹏觑着眼睛,半天才看清程憎的样子:“......是你?”
蒲满之前来车场问的是一个小弟,大鹏和陈老七都没见过她,但程憎几次上门都是直接找的陈老七和大鹏,所以大鹏认识他。
被认出来的程憎十分愉悦的笑了笑:“诶,你还记得我呀,记性不错吗,对,没错,就是我。”他再次拍了拍大鹏扭曲的腿:“说吧,你把车借给谁了?”
程憎拍一次大鹏就咬着牙疼一次,他声音疼到发颤,依旧坚持:“我已经说了,我不认识,借车的人这么多,我怎么知道都是谁?”
蒲满用腿顶开蹲在那的程憎,程憎被他撞了一个趔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才没一屁股坐地上:“嘿,你——”
蒲满抬脚踩上大鹏腿上扭曲的位置,用力:“撒谎,你的车不外租,所有人都知道。”
听到这话,程憎终于知道蒲满为什么出手这么重了。
他咽下嘴里的抱怨,往旁边挪了挪,蹲在那继续苦口婆心的跟大鹏说:“你看啊,你要保别人呢,你今天就得撂在这,我不知道那人跟你到底多深的交情,但我觉得多深都不划算,你觉得呢?”
蒲满的脚在用力,也不怕大鹏会不会疼晕过去。
程憎敲了敲她的靴子:“嘶,别这样,你先把脚挪开,让他考虑考虑。”
蒲满心说考虑个屁,他要是不说我就把他另一只腿也踩折,反正今天总得有人陪她嫂子的那只脚!
江白抬头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谢晦,谢晦问:“要不要回车上等,这里可能还得有一会。”
江白摇了摇头。
虽然凶残的蒲满和看起来有点变态的程憎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但他还是想听听这个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大鹏痛苦道:“我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程憎玩似的捏着大鹏的脚一点点往上掰:“不熟还把爱车借给人家?你可真大方。”
断裂的骨头扯着筋,大鹏痛苦的说:“我说的是......真的,我跟他真的不熟,他是我哥们......的对象......所以我才把车,借给他。”
“你早说不就完了吗。”程憎松开手,拍了拍手上的土:“你哥们是谁你总该知道吧。”
“跟他无关。”大鹏说:“他被人大残了腿,现在人在疗养院,不可能骑摩托。”
程憎为难的挠了挠头:“所以呢,他对象你不熟,你兄弟又不可能,问来问去你这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啊,你是不是看我脾气好,耍我玩?”
大鹏摇头:“没有,我没有。”
程憎耐心耗的差不多了,他起身,照着他的膝盖踹了一脚,刚刚还一脸和善的人突然暴躁:“那就他妈快点说,你哥们谁!”
“施牧,”道鹏疼的只剩下气音:“他叫施牧,那事是他对象干的,跟他真的没有关系。”
“哈。”程憎乐了,他回头看向谢晦:“哥你听见没?”
大鹏不知道程憎笑什么,一个劲的替自己兄弟辩白,说这件事跟他无关。
施牧有大鹏这样的朋友谢晦一点都不意外,谢家不认他,他就一直跟一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
程憎弯腰撑着膝盖,看着滚了一身土的大鹏:“施牧对象叫什么你总知道吧。”
“知道......”大鹏声音发颤,实在顶不住了:“张,张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