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全世界仿佛静止下来,四周的喧嚣全都消失, 只能听见胸腔越来越激烈的律动, 视线所及, 是少年脸上耀眼的笑容。
笑成这样, 还说着那样的话……
“嗝!”耿蒙差点没忍住打嗝,他强制吞回去, 眼神飘来飘去, “你什么意思啊?”
“你说跑第一请我吃饭。”傅景司重复一遍。
“……”就这样?耿蒙语塞,“为一顿饭你至于嘛?”
“你的饭, 还挺至于。”傅景司招招手, “快点, 饿得厉害。”
“我又不是狗,你招什么招……”耿蒙嘀咕着,还是加快脚步下楼梯。
耿蒙不爽, 故意带着傅景司去食堂。
没到饭点, 食堂里人不多,耿蒙很是大方地轻叩玻璃窗:“随便打, 我买单。”
一中食堂是承包出去的, 价格不高味道还不错, 就算傅景司把所有菜都打一遍,也才200块以内。
他看着耿蒙得意的模样, 嘴角勾起。打了一个鱼香茄子,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份白菜汤, 还有四两米饭。
“好了。”
耿蒙笑意僵在眼底,他不可置信:“就这样?”
“就这样。”
“……”
耿蒙愤愤不平打了红烧肉,糖醋鱼,还有板栗鸡,找到位置坐下,他拿勺子戳着米饭,也不吃,忽然,傅景司开口:“给我块红烧肉?”
耿蒙瞬间来劲,他睨他:“喜欢自己去打啊,说了随便打,我请客。”
傅景司笑:“我不喜欢红烧肉。”
“那你要什么红烧肉?”
傅景司看着他,深邃的眼底闪烁着异样的流光:“因为你盘子里的看起来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耿蒙冷不丁想起上次唱歌,明明桌上有盘糖豆,傅景司偏要抢他的,后来还没见他吃过糖豆。
该不会是……
耿蒙心中警铃大作,傅景司喜欢他吧!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最安全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别是打着AA恋,其实是在套路他?
哦,不对,准确说是套路沈蒙。
耿蒙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瞧瞧沈蒙,除去土了点,怂了点,爱哭了点,其他还是很优秀的,更别提和他顶着同样的帅脸,是A就是最牛的A,是O就是最牛的O,傅景司对沈蒙有想法,那是相当顺理成章!
如果傅景司真喜欢沈蒙,最近种种奇怪的事也有了解释。
比如他刚穿成沈蒙时,对傅景司无敌不客气,他没生气。
再比如薛沉打他小报告,傅景司会翻墙出去等他,不让他中套。
又比如足球赛,傅景司帮他守门。
又又比如傅景司出现在医院,出现在飞机上……
不数不知道,一数,这段时间傅景司比他内裤跟着他还勤快,内裤还一天一换呢。耿蒙脸色变幻莫测,嗓子眼和卡着鱼刺一样不舒服,他勺子搁到旁边,用力将盘子推到傅景司那边:“全给你。”
溅起的汤汁落到桌面,傅景司见他脸色不太好,眼神暗了暗,他拿纸巾擦干净餐盘边沿和桌面,食指将餐盘抵回去:“又没胃口了,你自己吃吧。”
“给你就是你的,爱吃不吃。”耿蒙没看他,起身就往外面走,“走了。”
“……”怎么突然就炸毛了?是他刚才逗得太过火?傅景司狐疑望着耿蒙的背影,眼神闪烁。
*
从食堂出来,耿蒙直接回操场,整个下午都在念流程,等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差不多六点,江光喊他去吃饭他没去,接到杜许的电话往后街火锅店走,刚挂电话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耿蒙:“……”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杜许明天飞机回桂城,今天他再请他一顿。
杜许不明白,几口咽下黄喉:“你和那谁不换回来了,还角色扮演干嘛?”
耿蒙暂时没说17年前的事,杜许还不知道沈蒙是他孪生兄弟,耿蒙神游天外,满脑子想着中午的事:“还有事,以后和你说。”
“行。”杜许没追问,他又涮了块毛肚,见耿蒙端着可乐,一直没动筷子,他砸吧着嘴,“你不饿?”
他这一提醒,耿蒙才发现他没吃东西,他拿起筷子夹了块毛肚放进锅里:“在涮在涮。”
“奇奇怪怪的。”杜许嘀咕着,烫好毛肚塞进嘴里,又说,“刚刚在校门口看见里面还挺热闹,有活动啊?”
“嗯,运动晚会。”耿蒙心不在焉应着。
“那带我去玩玩呗!”杜许眼睛亮了,丢下筷子握住耿蒙的手撒娇,“哥,我来这儿几天,你都没时间带我出去玩,眼瞅着我明天走了,你再不带我去玩玩,你于心何忍!”
“……”耿蒙白他一眼,“我说了不带你去?”
“我去!哥!你绝对是我亲哥!Mua!”杜许假装在耿蒙手背亲了口。
“滚滚滚,腻歪。”耿蒙嫌弃收回手。“晚会七点半开始,你要去就快点吃。”
“好嘞!”
江光和几个同学进来,就目睹刚刚那幕,离得有段距离,看着杜许是真亲耿蒙手背一样。他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沈学霸竟然交了男朋友!
旁边男生拐他:“江光你发什么愣啊,走了。”
“哦哦,来了。”江光赶紧跟上男生。
江光他们吃完火锅快七点,说说笑笑往学校礼堂走,路上有男生问他:“今晚你们班是傅神出节目?”
“对。”江光咧嘴,“谁都不愿意上,只能他顶上了。”
“什么节目啊?”
另一个男生插嘴:“我有朋友和傅神一个初中,说他玩乐器特牛比。难道是乐器?”
“我去,真的假的?他玩什么乐器?”
“我哪儿知道,问江光,他们一个初中。”
几个男生齐刷刷望向江光,江光挠头:“他不表演乐器,应该是朗诵吧。”
有人说:“朗诵多没意思,干嘛不表演乐器,拉风!”
江光笑笑:“朗诵也挺好。”
他这么说,大家也就换了话题,之前插嘴的男生戳了戳江光的腰:“喂,江光,告诉我呗,班长玩什么乐器啊。”
“不知道。”江光摇头。
男生“啧”一声:“不想说就不说呗,装什么不知道。”
“真不知道。”江光耸耸肩,“我初二才转学过去,那时候他已经不提乐器的事了。”
男生还是不信:“得得,不说拉倒。”
说完甩开江光进了大礼堂。
江光无奈地摸摸鼻子,往左拐从侧面的门进了后台。
进去后台在紧锣密鼓换装化妆,唯独傅景司坐着没动,皱眉盯着手机,江光绕过拥挤的人群过去,喊傅景司:“老傅你不换衣服干嘛呢?晚会快开始了。”
傅景司偏头问他:“下午你和沈蒙主持运动会,他人呢?”
“刚在火锅店还碰到他和他男朋友。”江光顺口说,“估计吃完就回来看表演。”
“什么男朋友?”傅景司脸色沉下来。
江光这才发觉气氛不对,傅景司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他磕巴着:“其实不一定是,那什么,我瞎猜的。”
傅景司继续问:“什么原因让你猜他有男朋友?”
“……”江光硬着头皮,“他……有个平头男生亲他手背。哈。”他尬笑一声,“我们平时开玩笑也亲来亲去的,肯定不是男朋友,我……”
吱。
椅子拉开,傅景司起身往外走,江光看着他背影,大着胆子问:“老傅,你喜欢沈蒙?”
他老早觉得傅景司有些不对劲。
大概上月,沈蒙忽然变得嚣张开朗那天,傅景司对他就有了微妙的不同。
老实说,他承认沈蒙是优秀的omega,只是远不到能让傅景司喜欢的地步。
所以他一直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刚才,他闻到单身17年的老陈醋味。
“不是。”
江光没抱希望得到回答,冷不丁听见,他反应一会儿才惊讶张大嘴巴:“那你……”醋啥?!
“喜欢他。”傅景司回头,“对了,你去找老李,改下我们班的节目。”
话题转换过快,江光抓着后脑勺:“改什么?”
“独奏。”
*
从火锅店出来,杜许半路闹肚子,耿蒙嫌弃带他回宿舍上厕所,顺便给手机充了电,刚充电不能开机,他就先没开。
杜许蹲了十分钟厕所,见晚会时间快到,出来直接拽着耿蒙狂奔,等到大礼堂,刚好七点半。
礼堂前排都已经坐满了,只有后排还有位置,两人找了个比较空的地方,开场是一个女生天鹅独舞,杜许看得津津有味,中途还跑到前面去了,耿蒙没兴趣,摸出手机开机,低头玩游戏。
刚登陆账号,电话进来。
看着闪烁的号码,耿蒙不想接。
电话持续响段时间,屏幕渐渐暗下去,耿蒙深吸口气,正要玩游戏,电话又进来了。
“……”
耿蒙一脸便秘的表情,接通电话:“干嘛啊?忙着呢。”
“忙什么?”傅景司问。
“玩游戏。”
“在哪儿玩?”
“……”看看这一副查岗的语气,简直把沈蒙当他所有物了,耿蒙诽谤着,心里不痛快,扯着嘴角,“老子在哪儿不管你事!”
话筒里传来浅浅的笑音,耿蒙火气更旺了。
他还在笑。
他还在笑!
“没事挂……”
“我猜你在礼堂。”傅景司打断他。
“背景乐那么大,猪都能知道。”耿蒙吐槽。
“那我再猜一个猪不知道的。”傅景司笑,“你在进门第二排第六个位置。”
“!”耿蒙惊讶,“你在哪里?!”
“回头。”
傅景司说完挂断电话。
耿蒙立马回头,就看到傅景司对着他晃晃手机,微笑的脸在台上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显得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耿蒙嘴巴有些干,他嘀咕:“在后面打个屁电话。”
“我们班节目是我。”傅景司直接从后面翻到耿蒙旁边坐着。“倒数第二个。”
“不愧是班长,压轴。”耿蒙假笑,“来,透透底,要表演什么?”
“独奏。”
耿蒙一愣。
明明只是无意听到的话,却似悄悄住在他脑海一样,老是不合时宜地蹦出来。
“我也是听说,傅神以前有个喜欢的人,好像是出车祸死了,傅神就再没碰过乐器。”
傅景司因为死去的恋人不再碰乐器,现在重新拿起来。
为谁?
沈蒙?
耿蒙生出一股离开这里的强烈念头,不想听,不乐意听傅景司给沈蒙独奏。
显摆什么呢,等沈蒙回来再奏,他没兴趣。耿蒙起身:“加油加油,我困了,先走。”
还没站直,傅景司手落在他肩膀,将他压回去坐好,语气不容置喙:“听完再走。”
耿蒙向来吃软不吃硬,何况现在他浑身不舒服,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舒服,总之他现在是易燃易炸品:“还兴强奏强听啊?班长,你这虚荣心那么强呢,上千观众还不满意,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记考勤。”傅景司说。
耿蒙不在意:“你记呗。”
他挥开傅景司的手,再次起身要走,傅景司倏地问:“你在气什么?”
耿蒙脸色微变,嗓音不自觉提高:“谁在造谣?老子心情好着!”
傅景司盯着他:“那就证明。”
“怎么证明?”
“听完我的表演。”
“……”耿蒙本来要直接越过傅景司离开,这算什么证明,可刚抬起脚,他又落回去。他现在要是走,岂不是坐实他生气?
他没生气,也没事情需要生气。
耿蒙一屁股坐回去,大大咧咧说:“行啊,既然班长强烈要求,那我等着听天籁之音。”
说完他不再理傅景司,埋头玩着游戏,手指用力戳着屏幕,动静大得前排的人频频回头,以为什么东西炸了。
时间过去,很快到倒数第三个节目,傅景司起身去后台准备。
傅景司离开没多久,杜许就笑嘻嘻回来坐好,满脸意犹未尽:“哥,锦城的萌妹子真多,又漂亮又有才艺!等我毕业就决定来锦城工作了!”
耿蒙没理他,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却清晰听到台上主持人的报幕:“下一个节目,高二三班,傅景司口琴独奏,《起风了》。
全场暗下来,一束光打到舞台中央,随即清脆嘹亮的音律响起,穿透翻山越岭的空气钻入耿蒙耳里。
耿蒙猛地抬头。
心岿然一动。
遥远的舞台,少年静静站在中央,吹着口琴的模样,清冷又孤傲。
视线望着的方向。
是他。
是沈蒙。
耿蒙忽然想起。
这首歌的原名叫,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