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一离开，众人感觉会议室内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刚才仿佛有谁把空调温度按低，现在重新按回去。

魔海市的话事人轻咳一声，道：“你们有谁愿意去把这件事弄清楚？”

没人吱声，大家的视线或直接或隐晦地看向欧阳笛。

收到众多视线的欧阳笛：“……”从来没感觉自己被这么重视过。

但是他们再怎么投来重视眼神与重任他也不能接这个任务啊，人品是一回事，命也是一回事。

欧阳笛站起身，语气含糊：“那个……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退了。”

欧阳笛逃命一样逃出会议室后，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源头就在不远处。

他抬头一眼，项月胧没走远，就在走廊前面，正在等电梯。

不是项月胧，可怕的感觉是从他口袋里面传出来的，电梯前除了项月胧没有其他人，大家下意识闪开了那个直觉不舒服的地方。

欧阳笛走过去，先是小步，但看电梯来了项月胧要进去，赶紧跑过去并道：“等等！”

项月胧按住电梯开门按钮，等着欧阳笛跑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项月胧疑惑。

欧阳笛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再不走我都要被大佬们的眼神压趴下了。”虽然他们没有强制自己接下调查任务，但视线太多了，还有很多大佬，他脸皮没有非常厚，感觉坐立难安。

“你们怎么突然出来了？”欧阳笛疑惑地看着项月胧的口袋，“而且……”这压迫感太可怕了吧！

刚才在走廊上还好，现在在封闭的电梯里，那种毛骨悚然的冷意仿佛毒蛇一样从脚底螺旋状爬上身，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些。

现在是九月中旬，魔海市这边的天气没那么热了，但在空调间里也不可能会有这种刺骨寒意。

“要去野外刷怪区。”

项月胧的口袋里传出程诺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一层布，欧阳笛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闷，像信号不好时电话里的那种有些失真感的沙哑声音。

“现在？”欧阳笛本来想问更多，但感觉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默默闭嘴。

程诺虽然没死，但也不算正常活着，欧阳笛一直很清楚，只是因为朋友关系，和潜意识的抗拒，所以他假装不知道，用正常的态度和程诺相处。

酒店房间里多出的香水味、浓郁的死灵气息与并非空调温度引起的凉意，都在提醒欧阳笛程诺像亡灵。

他不知道黑暗精灵这个种族具体情况，只是直觉程诺现在的状态像亡灵，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沟通，但偶尔会突然有失控感，比如现在。

欧阳笛不自觉把自己挪到角落远离程诺，虽然知道不会，但他感觉自己要被程诺干掉了，见鬼的电梯惊魂。

项月胧看了看他，默默掏出另一边口袋里面放的分装香水瓶，往自己身上喷，清新夏日的柑橘味冲淡了电梯间内似有所无得血腥味。

这几十秒的电梯坐得像过了好几个小时，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欧阳笛莫名有种生门打开的错觉。

“你帮我问问看魔海市哪里有可疑定制迷你戒指的店吧，”项月胧走出电梯，侧头道，“程诺很快会发视屏，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在外行动了。”

欧阳笛：“……”还惦记着呢。

项月胧的话，连状态糟糕戾气极重的程诺都愣了几秒，他感觉以后一定会在家里看到项月胧买的娃屋。

“现在这种时候很难说，”欧阳笛道，“城里因为鲛人乱糟糟的，那么小的尺寸，感觉不好做得很精致吧，你要不问问看黑暗精灵？我看它们的杯子都做得很精致。”

项月胧想都不想直接说：“我更喜欢人工的。”

就那群黑暗精灵对他的态度，想想都知道肯定会暗中在戒指里面搞小动作。

欧阳笛不明所以，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他答应了去问问看，然后开溜。

等程诺状态正常的时候他在找过去。

离开魔海市的联盟政府大楼，项月胧带着程诺直奔城外。

到了野外刷怪物，程诺直接像炮弹一样冲出去，转瞬没了影子，随之出现的是远处林子内各种怪物惊惶的叫声，很快，风就带来了血腥味。

程诺不喜欢他过去，项月胧没过去，站在一棵大树的树荫里等待，在有人过来的时候，让他们换个地方去。

过了一段时间，林子里安静下来了。

感觉到一股带血腥气的气息靠近，项月胧转头，看到了满身是血的程诺，对方异色的双瞳没什么温度，平静下来的身体仍旧带着一股疯感，以至于让没什么情绪起伏感的眼睛都格外恐怖。

程诺飞过来，从数据地图里拿出湿纸巾给自己擦血。

这湿纸巾都比他本人大，比浴巾还浴巾。

程诺飞到项月胧肩膀上站好，开始用湿纸巾擦血。

项月胧侧眸，手半抬：“我帮你吧？”

“不用，”程诺道，“我很快就完事了。”

程诺以前不会把自己搞得一身血污，项月胧心想，他的洁癖变轻了，各种细节上，程诺都有小改变。

虽然程诺现在很多地方都变了些，但总比死了好，项月胧抬手，帮程诺抓起湿纸巾一角。

看着那张沾满血的脸重新变得白净，项月胧唇角微微扯了扯，程诺现在的状态平缓很多了。

程诺粗略把自己擦干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完全没有负面状态。

他明明成为的是黑暗精灵，怎么跟刚被初拥的吸血鬼一样控制不住自己。

这次尝试强行忍耐，结果变成炸药桶，稍稍有一些外界刺激，一点就爆。

烦躁得想让世界毁灭，程诺按了按太阳穴。

项月胧忽然问：“你要不要听听数学课或者物理课？”

程诺抓着湿纸巾的手一顿，看向项月胧，眨了眨异色的眼睛，缓缓道：“有道理。”

回家后，程诺用手机上网找了网课来看。

五分钟后，项月胧问：“怎么样？”

程诺表情复杂：“想吃炸鸡了。”

项月胧掏出手机：“我叫外卖。”

等了一会，前台来敲门，把外卖转送上来。

炸鸡的香气在盒子还没有打开的时候就已经溢出来了，门关上，程诺就飞到项月胧肩膀上。

项月胧提着外卖走向桌子时，侧眸瞥了眼肩膀上颚程诺，感觉程诺食欲也比以前旺盛，以前不会这么急匆匆想吃东西。

项月胧把盒子打开，拆开一次性手套后，动作顿住，看着人手大的手套，再看看程诺，陷入沉思。

程诺直接从他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拿过来，飞到装着炸鸡盒子的上面，包起一块炸鸡，飞到桌子上啃。

变小其实也有变小的好处，程诺抱着比他头还大的炸鸡心想，一个对普通人来说不大的炸鸡块，到迷你体型的手里就变得无比巨大。

真跟脸盆一样大的炸鸡。

项月胧看着程诺抱着炸鸡块吃，心像被羽毛挠。

真的，好可爱。

吃完炸鸡，感觉状态差不多了，程诺开始准备要交给联盟的黑暗精灵资料。

肯定不能直接给他之前写的那本笔记本，程诺挑着目前的重点写，用黑暗精灵一族的迷你笔，在人手大小的笔记本上写字。

他尽量写得大些，但对人来说还是挺小的。

反正有放大镜，程诺没管他们怎么读，只管写的内容。

奋笔疾书两天，程诺和项月胧亲自去新闻部的办公室，把笔记本交给魔海市新闻部的部长。

对方看到这本笔记本，眉色都舒展开了，背后仿佛响起了哈利路亚歌声的感觉。

新闻部部长一边翻开笔记本一边语气轻快地说：“这两天我们研究了……”他刚开口，在看到笔记本内的字的大小时，停住了。

这字怎么这么小？！新闻部部长差点以为这是什么特别的符纹或者怪物的文字，仔细一看，是缩小的龙国字。

他看了看程诺的体型，瞬间不感觉意外了。

迷你体型写的，字小很正常。

程诺贴心地提醒：“你们可以用放大镜看。”之前他看黑暗精灵一族的书籍都是用放大镜，看得眼睛都快瞎了。

程诺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可以直接看血灵城堡内的图书了，不再需要放大镜。

终于不用放大镜了，程诺莫名突然感动。

说起来，之后给黑暗精灵批改作业的老师也不是也要天天拿放大镜？程诺现在状态平稳正常，忽然有点良心不安，之后跟联盟提一嘴给那些老师发点奖金好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研究，拿出让你满意的方案的，”新闻部部长道，“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程诺想了想，说：“可能是明天晚上六点左右。”

新闻部部长顿时压力巨大。

“也可能后天，我明天如果发的话，会提前和你们说。”

新闻部部长希望他后天再发，不过只能应好，现在的时间确实很紧迫。

和这么小的类人模样的生命体说话真的感觉很奇特，新闻部部长隐晦打量程诺，很好奇他的头发到底是不是活的，有没有神经，剪头发的时候会不会痛。

程诺：“那我们就走了。”

新闻部部长：“好，你们慢走。”

程诺从项月胧肩膀上飞向他的口袋，进入后没几秒探头：“联盟会给干活的人加班费吧？”

新闻部部长愣了下，本来只有一点补贴费，不过程诺都这么问了……

“肯定会的。”

程诺满意地和项月胧离开了，现在开始，要从方方面面的细节开始刷好感度。

不为了黑暗精灵一族，也要为了已经成了黑暗精灵的自己。

他有点愁，虽然黑暗精灵这个种族本身吧，并不像邪教或者魔教那样坏事做尽，但它们大部分长得像反派，精神状态也让人分分钟想报警——就是那种二次元中会大喊喜欢、在三次元世界碰上却会大喊警察叔叔救救我的那种模样。

疯疯癫癫的，又武德充沛，程诺自己现在也有这种趋势，深知这种模样的印象不能深入人心。

要是人类有先入为主的坏事做尽的魔教徒印象，那之后其他异族再一煽动，说它们预言到了黑暗精灵会灭世，到时候就算东方联盟高层相信他，大部分民众也会群情激奋要求联盟停止和黑暗精灵合作。

舆论是很重要的东西，在有心人的引导下，黑的会被说成白的，白的会说成黑的，威力非常恐怖。

不知道西方联盟的树人有没有把预言的事情跟那边的实权高层讲，虽然他在悬浮城堡内的踪迹被东方联盟全网控删，但悬浮城堡内的迷你类人怪物的视频可没有。

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几岁的小孩，都知道悬浮城堡内有迷你类人怪物。

如果是树人的话，肯定知道悬浮城堡是黑暗精灵的血灵城堡，迷你类人怪物是黑暗精灵。

程诺摸不清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是等着他自己跳出来然后发动大量水军散布预言推动全民的恐慌，还是什么。

程诺没和联盟的人说预言的事情，只说了黑暗精灵因为种族特殊性被其他五个高等异族敌视，想灭族。

酒店房间里，项月胧举着手机，发现程诺走神了，疑惑出声：“程诺？”

程诺从思考中回神：“没什么，继续录吧。”

两人从新闻部回来后，程诺就开始写录制视频需要的稿子，没写得很想起，写了个大纲，然后根据大纲的内容，让项月胧用手机帮他录视频。

现在的人看视频大多没有耐心，程诺没录得很长，录了个开门见山、言简意赅的竖屏视频。

从讲他没死、机缘巧合之下和一个黑暗精灵成为共生关系，到黑暗精灵一族因为气质邪恶从而被其他五个高等异族追杀。

然后，程诺把手机架在自拍杆上，拿着它们进数据地图里面，吩咐黑暗叶奈们演出老农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勤恳老实辛苦模样，对着它们拍视频。

又让狸渊亲自去收割农作物。

狸渊是一脸懵逼的，不过程诺都这么说了，它只能摆出老实的模样。

不过它再怎么摆老实，本身的气质摆在那里，看着还是不太行。

程诺索性不让它摆出老实模样，让它露出本性。

狸渊抖了下耳朵：“本性？程诺大人，我的本性就是这样哦。”

程诺：“要的就是这样。”

迷你狐妖，足够了，如果这是二次元人物，大家早就三观跟着五官走了，可惜这里是现实世界，效果没那么明显。

狸渊朝着镜头露出可爱又优雅的笑容，身后尾巴轻轻晃动，还给了个wink。

程诺看着镜头里的狸渊，心想虽然它是个黑心的，但确实很会伪装。

程诺忽然想到了除了送黑暗精灵去学校外的另一种办法，把一些黑暗精灵派去画漫画、写小说，画漫画和写小说非常消耗精力，等完成每天的更新，再强的戾气也被磨成四大皆空只想躺平了。

漫画就画点以黑暗精灵为主角的日常治愈系漫画，小说的话，写点西幻勇者题材之类的，再让联盟转发宣传一下，就能给黑暗精灵贴上褒义的印象标签了，就像娱乐圈内明星立人设这样。

完美。

狸渊正装可爱着，看到程诺的视线，忽然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尾巴凉飕飕的。

它主动问：“程诺大人，好了吗？”

程诺：“好了，辛苦你们配合了。”

黑暗叶奈们纷纷道：“不客气不客气！”

狸渊反而被这客气的语气给吓到，狐狸眼转动，有些小动物的警觉感。

程诺这几天怪怪的，明明刚转生成黑暗精灵的时候，还因为它们隐瞒计划而生气，突然间就不生气，还态度很好。

好可疑……

狸渊抓了抓尾巴上的毛，不自觉揪了揪。

程诺打量着狸渊，把这个家伙送去学校的话，感觉它不止能如鱼得水，还能把其他黑暗精灵也带得如鱼得水，要不还是送去画画或者写小说吧。

狸渊朝程诺露出无辜可怜又疑惑的表情：“程诺大人？”它的预感一向很准，现在比上次的不秒感更加强烈，程诺到底在想什么？

程诺扬起唇，笑容温和：“我完事了，先走了。”

狸渊又揪了揪尾巴毛，想不通。

程诺拍摄完素材，开始用手机剪辑出竖板视频，在第二天五点半的时候给新闻部部长发了短信，然后六点准时发出去。

在视频发出去后，联盟众多部门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各大平台接收到上面的指令，要求给一个视频大量流量，他们一看视频内容，卧槽，这视频不暗中给量也会上热门啊，内容太劲爆了！

他们在等着大众反馈，程诺则是在等着西方联盟的动作。

但等了很久，只看到大家一连串的卧槽，不见有人发黑暗精灵会灭世的预言内容，程诺盘腿坐在手机面前，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们在憋大招？

项月胧坐在一旁，给他的迷你茶杯小心翼翼地倒了几滴水，道：“不用太紧张。”

程诺转头看向他：“我完全想不明白，各种网络消息往往是最开头最有人关注，拖到后面的话，各种二传三传的版本乱飞，不止可信度大大降低，关注度也会大大降低。”

以前社会各种大事件，还有课本上都是这么讲的。

项月胧想了想，说：“会不会那个树人没有和西方联盟的人讲预言？”

“它们为什么不讲？就算树人性格跟其他高等异族比性格比较温和，也只是相对比，骨子里仍旧好战。”

程诺说着，手机又出现一个来电显示，这次是程洋打的，程诺本想直接挂掉，但心想万一是替他爷爷奶奶打的呢？就勉为其难地接听。

“程诺，是你吗？”还是他叔叔的声音。

程诺：“嗯。”

“小诺怎么样了现在？”电话里，拿着手机的人的旁边有人声，是程诺奶奶韩盛莲的。

程诺道：“你把电话给奶奶。”

程洋大概没想到程诺突然这么直接，愣了下，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把电话提给韩盛莲，电话里头隐约传来他跟人抱怨程诺现在越来越没礼貌的话。

韩盛莲：“小诺，我看手机里你现在变小了，变成那种迷你怪物的样子，是那什么特效还是真的啊？”

是真的，但我没事，之后还可以变大，现在我一切都好。”

程洋等人在一旁听着，手机开了外放。

之前网上传程诺疑似在魔海市抵御鲛人的前线死亡，他们怕两个老人受不了，暂时没说，打算等事情落实了再说。

没想到程诺不止没死，还在机缘巧合之下跟那什么黑暗精灵共生、还变成了怪物的模样。

说实在，现在的程诺没什么人样，程洋是感觉看着心里有点发毛，特别是那头发，还有那生物质感的不规则衣服，非人感太强了。

不过他跟自己儿子女儿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却疑惑他的看法。

程诺跟韩盛莲和程向军聊了一会，让他们不用担心、讲自己过段时间就会回去。

网上现在完全炸锅，人类变成了怪物？这种事情居然真实出现了！

人变成怪物后是不是能拥有怪物种族的力量？怎么才能与怪物共生？

程诺发现网上没多少声音在讨论黑暗精灵这个种族，反而重点都在如何变得像他一样，心情微妙，不知道是真实反应还是联盟下了人引导舆论走向。

还有一些喜欢上狸渊的，目前黑暗精灵没干什么坏事，还要和人类合作，不涉及三观，不用三观跟着五官跑。

黑暗叶奈也有很多人说可爱，还说符合龙国人的种田基因，问能不能普及人手一只。

有人行动力很强，直接出门抓叶奈，结果被叶奈的低智商搞得怀疑人生，上来告诉大家千万别去尝试用叶奈平替黑暗叶奈。

联盟也发了一支视频，视频中是大片大片丰收的土地，来自异世界的农作物长成，硕果累累，看着非常喜人。

“我们从黑暗精灵手里拿了三种一月一熟的异世界农作物种子，目前全部都已经成熟，这批粮食经过研究院检测，对人类无毒……”

人们欣喜，特别是很多平时就爱吃东西和钱包瘪瘪的人，世界没有面粉等原材料是真的不行啊，没想到农作物变异导致的粮食紧缺问题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视频里那像大颗米粒的东西煮熟后看起来好好吃。

大家都在问什么时候可以买到。

联盟还没回应，反而是各个视频平台忽然出现了一些用异世界食物做料理的视频，红麦、弯栗和白水壳做的各种料理看得人们直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