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然轻描淡写地抛下一颗炸-弹般说:“我没有交过女朋友,我是gay。”
四周的音乐喧阗震天, 但在场所有听见邢烨然的话的人都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诡异。
邢烨然说完, 像是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薛咏低下头。
片刻之后。
才有人陆陆续续从尴尬之中抽离出来, 打圆场说:
“呵呵,这是出柜吗?”
“还是在开玩笑啊?”
“果然这年头的好男人都去喜欢男人了……”
“那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邢烨然滴水不漏地敷衍过去,没再透漏半个字的**。
这群小孩子疯到凌晨快三点, 终于玩够了。
他们几个工大的结伴回校,薛咏酒喝得不多,头脑还算清醒, 现在出门在外,他很少会喝得烂醉。
邢烨然路过他身边,薛咏别过脸。
无人知晓的暗中,邢烨然飞快地握住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叠成正方小块的便签纸。
薛咏觉得手心被烫了一下, 他想拒绝,但是邢烨然已经匆匆走开。
他很想把这张小纸条拆开看看, 可是周围的人盯着,找不到机会。
回家的路上,薛咏把手插在裤子兜里, 心神不宁, 听着他们几个人压马路吹牛打屁, 说着说着话题越跑越歪:
“那个邢烨然居然是基佬啊。”
“我早就猜到了, 你看哪个直男跟他一样打扮得跟孔雀开屏一样啊, 还喷香水。啧啧。”
“不知道他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哈哈哈,听说基佬里面0多1少,他该不会惦记我吧?”
“呸,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要惦记也惦记七哥啊,是吧?七哥。”
薛咏讪讪地笑了下:“别这么说。”
薛咏现在心情很复杂,这些话都是他当年听别人骂过他的,甚至邢烨然本人还骂过更难听的。
谁能想到有一天邢烨然也会被人这么说。
“那我们可得保护住我方纯情七哥了。”
“听说同性恋圈子都乱,国外更乱吧?还能直接拍片呢。”
“艾滋病不就是国外的同性恋乱搞搞出来的?……”
薛咏忍了又忍,脑子一热:“你们嘴巴放干净点!邢烨然不是那种人!”
说完,其他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薛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当初他被人侮辱的时候他都没放在心上,但听到邢烨然被人这么说就格外来气。
关键是,现在他跟邢烨然的关系不为外界所知,换做以前,谁敢当着他面欺负他弟弟啊??
看薛咏好像有点生气,同学这才住嘴,说:“我们就是随口说说……”
世人自私,其实绝大多数人对别人的私生活丝毫不感兴趣,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他们会讨论只是打发下嘴瘾,且这个社会环境的偏见就是如此,不过直白地讲出来而已。
又问他:“七哥,你是跟他认识吗?……”
薛咏想了想,索性说:“我和他哥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他相当于我的干弟弟。他高中以后出了国,我们也很多年没见了。”
回到宿舍。
薛咏才定把小纸条打开,发现写的是邢烨然的手机号、微信号等联系方式。
薛咏:“?”
联系方式而已,需要那么神秘兮兮地给吗?反而搞得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
薛咏把邢烨然的手机号添进自己的通讯录,又去加他的微信。
他才把好友申请发出去,邢烨然一秒通过。
邢烨然:【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薛咏一句话堵回去:【正打算睡觉】
邢烨然:【哦,那你好好睡觉,我不打搅你了】
昨天睡太晚,第二天薛咏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起来,看到邢烨然发来的消息:【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了。
薛咏回:【好】
邢烨然又立即回复他:【那我现在开车去你学校接你】
薛咏抹了把脸,随便套了一身衣服出门,没想到邢烨然格外郑重其事,还开了一辆保时捷过来,引得路过学生纷纷侧目。
薛咏直皱眉:“你不过就回国交流两个月吗?这车哪来的?”
邢烨然说:“花钱租的。不过我在国外是买了一辆。”
薛咏坐上副驾驶,问他:“你哪来的钱啊?”
邢烨然委婉地说:“我大学的时候炒股赚的……”
薛咏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他们邢家的几个男人,每一个都很会赚钱。
正是车流高峰期。
开到半路,被堵在高架桥上。
无聊到薛咏突然忍不住问:“你回国为什么不告诉我?”
邢烨然过了半分钟,才反过来控诉说:“我出国这些年,你没给我寄过一封信,打过一通电话啊。”
这事是薛咏不占理,他闭上嘴。
薛咏总觉得氛围已在雷区边缘试探,他赶紧僵硬地岔开话题:“那天你怎么突然跟人出柜?你傻吗?你以前不是还骂我说同性恋的路子在国内很难走,你自己怎么上赶着承认?”
邢烨然说:“又不是作奸犯科,伤天害理,为什么不能承认?再说了,国外可以同性结婚的,受法律保护。”
邢烨然郁闷地沉声问:“……你为什么昨晚上都不怎么理我?”
在邢烨然面前,薛咏还是忍不住摆出家长架子:“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装模作样的,我们俩画风差太多了,都不敢和你说话。”
邢烨然又问:“那你今天怎么又爽快地答应跟我出来吃饭了?”
薛咏答:“因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啊。”
车流动了。
邢烨然踩下油门,他注视着前方,但仍时不时地克制不住想要去瞟薛咏的冲动。
岁月似乎没在薛咏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依然那么高大漂亮。
这些年,他每天都在发疯了一样地惦念着薛咏,本来应该忍到毕业以后再找机会回国,但他忍不住了,一得到这个机会,正好又和薛咏在一座城市,他就想回来看看。
其实他没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和薛咏重逢,但都被薛咏逮住了,就不能再装视而不见。
那天薛咏突然从车底下钻出来,他都傻眼了。
他知道薛咏在不远的工大,一直犹豫着该怎么去找薛咏,结果薛咏自己冒出来,还是衣衫不整地冒出来。
那腰身一如以前,他多看一眼便觉得多一分燥热,所以不敢多看,匆匆走开。
前几年放假,他也有攒钱偷偷回国。
回来远远地看了一眼薛咏,连句话都不敢上前去说。
怎么可能放得下薛咏?
他整个青春和心都倾注在薛咏身上了。
薛咏一定不知道他从昨晚开始一直没睡,精神亢奋地等着回复的只言片语,邀约之后,还没确定下来薛咏会不会答应他就洗澡刮胡子挑衣服,就等着薛咏的一声令下,就会光鲜亮丽地登场。
薛咏对他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他们在一个不同的城市,没人知道他们过往的地方,那他是不是也有资格可以追求薛咏了?
邢烨然请薛咏去了一家很贵的中餐馆,点了一桌菜,全是薛咏爱吃的。
邢烨然正心砰砰跳地想薛咏会不会发现这个细节,就见到薛咏皱眉说:“你点这么多干嘛?你怎么变得这么铺张浪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邢烨然愣了愣,说,“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的。”
薛咏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于是吃完饭,邢烨然提上打包好的剩菜放上车,又开车送薛咏回学校。
邢烨然今天实在是揣摩不出来薛咏的态度是什么意思,说他有意吧?似乎又有点冷淡;说他无意,可是约他出来,他又答应。
邢烨然问:“我明天可以约你出去看电影吗?”
薛咏:“明天我要给我导师干活,周末有空。”
邢烨然听到前半句心就往下沉,听到后半句又瞬间高兴起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心事就直接毫不掩盖地说出口。
但他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地想,其实这些年过去,已经淡化了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他换了一个新形象,在新的地方跟薛咏相遇,也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外来车辆不能开进去,在校门外面停了车。
薛咏下车。
邢烨然还跟上去:“我送送你吧。我还没来过工大,你带我逛逛吧。”
在路上遇见了小学妹。
学妹一见邢烨然就眼睛晶亮,问他:“师兄,这位是谁啊?”
邢烨然心漏跳慢拍,他想,他现在在外人看来是不是和薛咏很般配?
他觉得看上去一定很般配。
正想着,邢烨然就听见薛咏直截了当说:“我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