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昭又打了一把游戏, 被沈与禾劝着下号,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
一晚上收获胜利果实不少的顾元昭倒也没闹,乖乖配合着关了手机。只是他想起带沈与禾的那三把输了的局, 还是耿耿于怀。可恶,这简直是他游戏生涯中的污点,他战绩里干干净净清一色的红色胜利局被破坏了!
顾元昭小脸鼓鼓, 像外头湖畔荷叶上蹲着的小青蛙, 拿头轻轻顶了一下沈与禾肩膀,别扭劝导:“你别玩游戏了,等着我给你打上去就行, 不用担心输赢, 包在我身上!”
沈与禾闻言失笑:“可以是可以, 但是昭昭要注意保护眼睛啊, 不能长时间玩。”
顾元昭顿时露出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 哼一声:“当然,我心里有数!”
沈与禾含笑点头。
准备睡觉的时候, 他看了看酒店房间正中央的大床, 被游戏占据的脑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在茅草屋的时候,木床是靠墙放的,昭昭总是抢先睡到里面,导致他不得不睡在中间和顾随肩并肩。那现在, 床在房间正中,两边并无遮挡,他是不是可以借着担心崽会掉床的问题, 要崽睡在中间隔开他和顾随, 摆脱尴尬局面了?!
沈与禾杏眼一亮,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说干就干, 一伸手,把从卫生间回来吭哧爬上床的崽拎到了床中间。
冷不防悬空瞬移到床正中的顾元昭:?
他斜眼望向沈与禾。
沈与禾触及他的目光,总觉得被看穿了什么似的,心虚了一下下,小声诱哄:“昭昭啊,现在不比在茅草屋了,你如果还睡在外侧的话,半夜翻身会掉下去的!而且那时候我和你顾叔叔都不一定能发现的了,昭昭掉下去后,说不定白白嫩嫩的小脸会磕碰到,那样就不好看了,明天还要继续参加直播呢。所以昭昭还是睡在中间吧……”
顾元昭闻言第一反应是生气。
可恶,居然把他当小孩!
还咒他会掉床!
可顺着沈与禾的话仔细思考了一下,怒火又渐渐消减,觉得还挺有点道理。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像普通小孩子那般掉床,不过磕碰到脸毁坏容貌什么的……那还是能避免就避免了吧!不是他太在意容貌的问题,而是他堂堂龙帝威武剑尊,怎么能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面对镜头?!
于是顾元昭罕见的没发表什么话语,顺利的按照了沈与禾的心思,小身板往软弹大床中间一躺,翘着小二郎腿充当楚河汉界。
成功了!
沈与禾满怀着激动的心情,也跟着躺下。
顾随看见这一幕,唇角无奈勾了勾,没说什么不行的话,只是把被子往青年那送了送,防止夜间空调温度低,对方感到冷。
房间里节目组安置的摄像头早就在昭昭打完游戏准备睡觉的时候,被沈与禾和顾随两人挨个找出来盖上了。此刻关了灯后,听着中央空调运作时若有若无的嗡鸣声,还有窗外湖水温柔泛起涟漪时的轻响,沈与禾双手捏着身前的小被子,枕着柔软舒适的枕头,微笑闭眼。
真爽啊!
这种不用担心尴尬不尴尬的时刻。
他心无杂念,又身处舒适的环境,很快就两眼一闭睡着。
和中间几乎秒睡的顾元昭呼吸一起一伏,像是二重奏。
只是被隔开在一边的顾影帝就不太行了,温润双眼在黑暗中睁开,无奈的把有着狂野睡姿的崽踩在他胸口的一条腿移开,握住崽的小脚给塞好,怀念着一崽之遥睡容恬静美好的青年,微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
沈与禾一夜无梦睁开眼,神清气爽。
晨光在窗帘后隐现,沈与禾回味了一下昨晚的优质睡眠,懒洋洋的眯了下眼。果然,不用担心夜晚翻身会不会翻到影帝身上后,一点都不焦虑了,连做梦都不会梦到高中时期考试答题卡没涂这种无比焦虑的梦了。
他体味了一下清早的静谧,轻手轻脚起了床。
走到床边,想看看顾随和昭昭是不是都还在睡着,一转眼冷不防看见睁着眼睛的顾随,沈与禾一个哆嗦,狠狠吓了一跳,差点脚滑摔倒。
“……!!!”
他把自己的惊叫努力咽回去,脚软扶着床,拍着胸口慢慢蹲下,怕吵到还在熟睡的昭昭,小小声用气音问:“顾老师,你醒啦?”
一大清早就看见这样的场景,真是有够惊悚的。
哪怕顾影帝那张脸足够帅,可在早晨拉着窗帘还略显昏暗的室内,也难免蒙着一层阴翳。一转脸瞧见本以为应该睡着的人面无表情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是个人都得被吓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沈与禾觉得自己在演恐怖片。
他是来探秘的主播,而顾随是古堡里沉睡的随时会起尸的千年老尸。
沈与禾悄悄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嗯。”顾随简单应了下,早晨思维有些滞缓,觉得青年刚刚好像一只蹑手蹑脚却突然炸毛跳起的猫咪,蹲下来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丝心有余悸和警惕。他感到可爱,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把对方吓到了,于是手撑着床铺缓缓坐起,支起一条腿,轻声:“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嗓音低沉温和,不知是为了配合他,还是为了映衬这静谧的气氛,也跟着用气音说话。一动起来,身上那种从容优雅的气质又冒了出来,好像沈与禾一开始感受到的沉冷是错觉。
沈与禾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事……”
“我就是没注意而已,顾老师不用在意,”沈与禾说着,视线不自觉落在顾随脸上。也不知道是没拉开窗帘房间内光线不太好,还是由于顾影帝垂着眼、眼睫的阴影落在脸上的缘故,他居然觉得男人眼底有片淡淡的青黑。犹豫了两秒,沈与禾还是关切的小声问道:“……顾老师昨天没睡好觉吗?”
听到这番话,顾随顿了顿。
视线垂落。
看见青年还维持着受到惊吓蹲下的姿势,扒在床沿小心翼翼抬头看他的模样,不觉心间软了软。他没发现自己唇边出现一抹笑,伸出手将青年轻轻扶起,拉着对方的手让对方顺势和他一样坐在床边。
然后迟疑解释:“昨晚睡得……还行。”
说的时候顿了下。
还行两个字说的无比违心。
实际上顾随的确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这种睡不好不是源于认床等自身原因,纯粹是外界作用——昭昭的睡姿太差了。
一晚上,顾随睡梦间迷迷糊糊的感知到崽的脚踹到他肩膀上,胸口上,肚子上,偶尔崽一翻身,小手还会啪唧一声打在他脸上。力道虽不重,但……十分扰人清眠。甚至早上的时候,顾随睁眼时,还能感觉到胸口处崽一只脚踹上来的重量。
感觉一晚上好像挨了无数套组合拳。
顾影帝实在不愿回忆。
可想到这,顾随又有点疑惑了,难道只有他睡不好吗?
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对此沈与禾也很懵逼:“我?我睡得很好啊,昭昭虽然睡姿比较狂野,但也还是很收敛的,没有打扰到我……”
说完感知到男人身上一瞬间的安静,沈与禾眨了眨眼,若有所感,悄悄掀开被子看了一下。顾随没阻止他,两人一块看向被子里昭昭狂野的姿势——面对着顾随的方向侧躺,小手握拳,短腿前踢,睡容无比正义凛然,好像随时都能给顾随来上一套正义铁拳。
啊这……
看到这些,沈与禾沉默了:“……”
原来他能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全靠背后有人在负重前行。
太感动了呜呜。
顾随微微叹气。
刚刚沈与禾走到床边受到惊吓的时候,不小心把原本遮盖在摄像头上的布打掉了,顿时一大清早蹲守在直播间里的观众就兴奋了起来,看到这场景更是弹幕刷的飞快——
【哈哈哈我草我就说起的早有好处吧,这不就让我蹲到牛逼的了?嘿嘿嘿刚刚起床清水芙蓉的沈大美人,还有坐在床上的顾老师,四舍五入也是让我看到他们俩同床的画面了!】
【笑死了崽怎么专挑着顾老师踹啊,是不是昭昭还记着顾老师拿他当盾牌的事,梦里在对顾老师拳打脚踢?】
【昭昭睡姿真的狂野,一般人真招架不住】
【顾老师委屈小狗,沈与禾快抱抱他哄哄吧!】
【太可爱了啊我cp!大清早耳语什么的,也太犯规了吧!】
【呜呜呜看了之后尸体暖暖的,上早八的我尸斑都淡了……】
【这个点能聚在直播间,不止是上早八的大学生,还有早八赶地铁怨气滔天的社畜…………】
起床起的兵荒马乱,后面又好转了起来。
住在酒店,沈与禾终于不用大清早的就开始计划早饭吃什么做什么,而是可以悠闲享受清早的美好时光。
洗漱过后,他在超大露台感受了一下湖畔清风与朝阳,过了一会儿,昭昭也醒了,三人商量着酒店叫了餐,吃饱饭后节目组果不其然找上了门来。
同样是卡片,只是这回卡片上的文字不太妙。
“扮演?”
沈与禾一听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扮演什么?谁去扮演?扮演给谁看??
一瞬间,什么高中时期学习小组组队扮演课文内容,大学军训才艺表演,乃至被乐星压榨狂塞数个垃圾网剧剧本等、令社恐午夜噩梦惊醒的恐怖回忆袭上心头,沈与禾整个人都晃了晃,漂亮的脸蛋苍白了些。
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环顾了一下豪华室内,握拳忿忿。
顾随注意到他的脸色,了然,伸手轻轻摁了下青年的肩膀:“别担心,等会儿看看。”
沈与禾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嗯了一声。
顾元昭倒是对什么综艺任务没想法,接过卡片随意一扫就放下了,转而雄赳赳气昂昂向楼下走去。
很快,休整了一晚的嘉宾们又齐聚一堂。
“大家昨晚住的很开心吧?”导演陈羚重出江湖,脸上带着熟悉的令人胆寒的笑,一看就是憋了坏招,“今天是在四方镇的最后一天。在这过去的几天里,我们的宝贝们不仅体验了荷湖采莲,作物摘取,摸鱼捉虾等有趣活动,也在四方镇里过了一个难忘的端午节。”
“四方镇的乡民们对嘉宾们和节目组热情善良,提供了很多帮助,那么我们节目组是不是也应该回馈给当地人民一点欢乐呢?”
陈羚说的抑扬顿挫,说的在场嘉宾无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贝昱拆台:“嘶,陈导你好好说话,怪吓人的……”
其余人附和:
“就是就是,说的好像最后的晚餐似的。”
“难怪昨天那么好说话让我们都住上了酒店,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啊!”
“什么欢乐,不会是我们再去采摘东西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陈羚摆手:“当然不会是采摘了,大家没注意到早上工作人员递给你们的卡片吗?”
“扮演。”贝米米捏着卡片奶声奶气念出来了,小姑娘眨着葡萄似的眼睛,好奇问:“导演叔叔我们是要扮演什么吗?”
“答对了!”陈羚给了小姑娘一个赞赏的眼神,不再云里雾里卖关子,揭晓谜题:“今日的任务、也是最后的任务,则是我们各嘉宾组分别表演一出好戏,为四方镇人民带来欢乐!”
“节目组会随机给当地人民凭证,他们如果看到符合心意的精彩的表演,会将手中凭证交给嘉宾组,代表着认可。而大家要做的就是凭借表演,将四方镇乡民们尽可能多的吸引过来,然后通过表演,得到当地人手中的凭证。收集足够的凭证,即可参与最后的烧烤野炊哦!”
陈羚的话干练简洁,没人会听不懂。
可听完导演的这番话,在场所有人却都震惊住了,一个比一个表情精彩,甚至都无暇去顾及最后令人心动的奖励,注意力全在表演节目二字上了,炸开。
“天,这是高难度啊!难怪放在最后!”
曹钟姜芸夫妻两人对看一眼,忧心忡忡:“这……我们只是爱看电视剧,可从来没有拍过戏啊,这咋表演?”
“对啊我们又不是演员。”
这几句话说出了在场绝大部分嘉宾的心声。
“是不是有些难为人了?”歌后殷罗曼整理了下裙摆,含笑无奈道:“真要说起来,我们其中,论表演最专业的还得是顾老师。嗯,小沈和小温也可以,演过几次,但我们其他人可就不行了,根本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她倒是在发新曲的时候出演过MV,但这和演戏几乎不沾边。
乌柳也随之附和:“是啊是啊,这么往上硬演,不得尬尬的啊,会有人看吗……”
温羽钦谦逊一笑:“我还好,出道这么久只接过一个剧本,不像沈哥那么有经验,出演了这么多。”
大人们讨论的激烈,小孩子也凑到一块嘀咕起来。
不过不像大人们对表演需要技巧和经验的担忧,他们完全是对表演本身的好奇。
小胖墩曹晨星嘿嘿一笑,满是憧憬:“扮演的话,我可以扮演从天而降的奥特曼和迪迦一起打怪兽吗?每次看到迪迦胸前灯灯亮起的时候都急死了,恨不得有哪个路过地球的奥特曼飞过来和他一块打!”
“昭昭,”洛斯安静捏着写着扮演两个字的卡片,翡绿色眼珠看向顾元昭,悄声:“昭昭,你会演戏吗?”
顾元昭抱着小胳膊,虽然不知道要演什么,但也无比自信:“那当然,这世界上就没有我顾元昭做不成的事!”
贝米米眨眨眼睛没插嘴,温一昊则是在听到顾元昭这句狂妄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嘲笑,可又想起昨天对方划龙舟时的英勇,泄了气,只是瘪瘪嘴。
船屋酒店内,一堆人吵闹起来。
只有沈与禾,宛如石化了似的,在导演说完要表演的时候,就再也没动过了。
仔细一看,眼底无光,脸色苍白,连向来红润的唇瓣都似乎褪了些色,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魂归故里。
脸上一整个大写的想死。
沈与禾是真的很无助。
不明真相的人只知道他演过很多剧本,觉得他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就如同殷罗曼刚才说的那般。
可天知道他在片场的时候,都是在摆烂啊!
乐星从没给过他什么好的剧本,他也根本就没有演戏的天赋,完全是被乐星逼着不得不去,在片场就跟个呆木头、工具人似的,因为性格社恐,几乎都是避着别人走,出道四年,归来仍是新人……结果现在一下子要在综艺上表演什么,还是当场直播,他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
不行啊这对社恐来说简直是噩梦,大写的地狱。
沈与禾心下焦虑,越想越焦虑。
双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揪着裤子的布料,揪得那片地方皱巴巴一片,指节都泛起了白。
众人还在讨论着,叽叽喳喳的,可那些声音仿佛都远去模糊,浮在耳边听不真切,他好像陷进了一个漩涡。沈与禾紧紧抿着唇,低着头,过于焦虑和恐惧,似乎都出现了躯体化,额头冒冷汗,胃部似乎也有点抽痛,目光涣散,脸色苍白。
他脑子里还一个劲地飘着不行不行不行,他那么社恐怎么能去表演,怎么可能表演的成功。
越念叨越焦虑,越焦虑越急。
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倏地,一只手从旁处伸了出来,覆在他的手上。
“沈与禾。”
温热的感觉从手背上传来,那道沉稳好听的男声也仿佛带着什么力量,让沈与禾下意识地朝声源看过去。
他还在恐惧着,呼吸略急,脸色苍白不好看,却也衬得眼睛一圈泛红,杏眼含着水光。尤其是眼尾,好像谁拿着胭脂涂抹上去了似的。
顾随呼吸轻轻顿住。
下一秒,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朝青年坐过去了点,将倒好的一杯温水轻轻推过去,低声:“别紧张,这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难事。”
沈与禾欲哭无泪:“我,我……”
太长时间没说话,加上情绪激动,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导致他声音都哑了下去,词不成句。
乍一听,音色失真了似的,很难听。
沈与禾又抿了下唇,眼底有些难堪。
“我知道,”顾随手还覆在他手背上没离开,轻轻拍了拍,“没什么,你只是太紧张了。”
顾随大致能猜出来究竟是什么导致青年变成这副模样,他轻声说着,嗓音奇异的令人平静:“放轻松,我知道你不擅长这个,可还有我和昭昭在呢。就算真的要表演,到时候你只用在旁边站着就好了,当个背景板,其余的由我和昭昭来,眼一睁一闭,发个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见青年朝他看过来,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目光里隐带着希冀,顾随展颜一笑。
“别忘了你天天喊我什么了,演戏这种事,我在行。”
大约是顾随说的十分认真且坚定,卸去了沈与禾心上一些无形压力的缘故,沈与禾终于觉得自己好受了些。一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大夏天里出了一身的冷汗,室内空调风扫过来,他居然觉得有点冷。
沈与禾深吸一口气,抿抿唇,低声道谢:“谢谢顾老师了……”
难为顾随一个牛逼哄哄的影帝,在这花费时间安慰他一个啥都不会还社恐的菜鸟。
“不用谢,这很正常。”顾随摇摇头,再度把温水往他那推了推,黑眸温和,嗓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好像人一旦放松就会陷进去似的,“喝点水放松一下吧。”
沈与禾吸了吸鼻子,走出那阵难以排解的焦虑后忽然好了许多,又觉得被顾随看见自己这番模样有点丢人了。垂头轻轻应了一声,捧过玻璃杯,小口喝了点温水。
水温温的,刚好缓解他绷得过紧的情绪。
连带着沈与禾有些凉的手心,在握着玻璃杯的时候,也觉出了许多暖意。
他不由得心想,顾随是真的体贴。
连同刚刚顾随同他说的那些话,细细想来,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说……
沈与禾回忆了一番。
他因为社恐,朋友本来就少,郎鑫算一个。
不过郎鑫虽然知道他社恐还容易焦虑,但基本都是放他自己呆着的,或是比较硬核的拉他疯狂运动,说是出了汗就不会焦虑了。过于硬核沈与禾承受不住,所以后来就被沈与禾自己改变成了一焦虑就去找点事情做,比如说做家务什么的……
想着想着,耳边低沉磁性的男声再度传来:“你经常这样吗?”
“嗯?”沈与禾走神了,有些懵的抬眼。
顾随指尖轻触了一下他额头的薄汗:“就刚刚那样。”
沈与禾反应过来了对方指的是什么,觉得对方指尖碰触的地方有点发烫,不好意思的点头:“是的……”
对于社恐来说,焦虑太正常了。
焦虑社交,焦虑接触,焦虑暴露在大众视线中,焦虑一切做不到的事情。
他本以为顾随问完这个之后,会同他说点鸡汤什么的,让他放平心态,不要过多关注外物,他一焦虑了去网上搜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可谁知男人只是朝他微弯了下嘴角,简洁道:“下次再有不舒服了,记得同我说,我会帮你。”
沈与禾呼吸一顿,瞳孔微缩。
可触及对方脸上温雅的笑,他又很快调整过来,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嗯!”
另一边传来导演陈羚继续解说规则的声音:“大家都别急啊,咱们的表演又不是那种严肃的要去评奖的表演,主演员还是我们的小朋友们呢,有趣就行,相信这点大家都能做到。而且,要收集的凭证线,节目组给划的很低,最后的野炊活动只要认真完成表演任务,大家都可以参加的。”
此话一出,骚动的嘉宾们都逐渐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是相信了导演凭证线很低的说法,还是觉得主演员变成崽崽们之后,表演的难度直线降低了许多。
反正,大家都看向陈羚,连同刚刚因为社恐焦虑而走神、又被顾随安抚好的沈与禾一起,都认真听了起来。
陈羚对这场面很满意,有条不紊继续。
“至于我们的各组的表演内容,也不是节目组定的,而是你们自己决定。现在各组的小朋友都来构思故事吧,每人想一个故事,然后简单写在纸条上,交给导演叔叔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陈导这又是搞哪一出。
但小朋友就没有那么多要考虑的了,听到要写故事,纷纷兴奋起来,一个个小萝卜头趴在小桌子上咬着笔头冥思苦想,表情相当可爱。
顾元昭也在写,撅着屁股,纸上如同鬼画符。
他以前在修真界的时候,都是以灵力为笔,再不济也是毛笔。可到了这,成了普通小孩,小胖手握笔都费劲。而且他已经很久没写过字了,更别说还是用铅笔,吭哧吭哧适应半天,最终呈现出的字体又大又丑,就像小孩子刚学写字写出来的那种一般。
顾元昭下意识地咬笔头,思考着故事,小脸深沉且认真。
哼,想当年,他在还是龙帝剑尊的时候,剑斩问天台,一剑荡平天道桎梏,自此神渊大陆消失千年的飞升通道重新出现,无数修士为他立碑撰记,功德千万人传颂……这天下间有什么故事能比得上他的经历?
不过考虑他的荣光实在太过耀眼,这些经历匮乏的普通人承受不住,顾元昭还是酌情挑选了一些。嗯……就写他少年时在衍宗外门真龙血脉初显,大放异彩的故事吧!给这些人一点小小的强者震撼!
于是顾元昭洋洋洒洒,如痴如醉。激情澎拜的写下了一串又一串丑字,像是沾了墨水的蚯蚓在白纸上爬过。
镜头怼到他跟前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都爆笑了:
【我昭哥这么牛逼,咋字这么抽象啊,乍一看我以为是甲骨文呢!】
【嘿嘿,跟我上课睡着写出来那字似的】
【话说回来,昭昭写得到底是什么啊?龙?血脉,宗门?这是哪一出?】
【这你就不懂了吧,经典草根龙傲天宗门遭受欺辱、爆发血脉之力打脸炮灰啊!某点修仙升级流常见套路,该说不说昭昭还挺有写小说的天赋,瞧瞧这起承转合,瞧瞧这苏爽点,啧啧啧,吊打一众某点大神!就是字丑了点。】
【哈哈哈哈字丑或将成为昭哥崽生唯一黑历史】
也有网友关注点不同,在镜头外寻找沈与禾的身影,担心。
【我老婆还好吗,我看刚刚老婆脸都白了,呜呜呜作为一个重度社恐估计这会儿在胆战心惊吧】
【说实话我也有点担心……沈与禾一看就不是能经受住表演的,刚刚陈导说要表演那会,真的肉眼可见脸一下子白了,呜呜呜心疼与禾老婆】
【你们都是看热闹,只有我们社恐人在真情实感[大哭],我听到要表演的时候就开始不适了,看到昭昭写的中二炸裂剧本,一代入就更难受了,沈与禾还是在现场,还要表演出来,他可怎么办啊[大哭][大哭]】
【担心啥,有顾老师在呢,刚刚我还瞥见小情侣在那悄悄说话呢,大概是顾老师在安慰沈与禾吧,别忘了顾随可是影帝,什么表演不手到擒来,还能让老婆烦心?】
小朋友绞尽脑汁写完,最终陈羚收上来五张纸条。
打开一看——
小胖墩晨晨写的是奥特曼大战怪兽,力量耗尽结果另外一个奥特曼赶来,俩奥特曼二打一的爽文;
米米的是经典白雪公主;
昊昊写了一出皇帝微服出巡惩奸除恶的故事;
洛斯的是小王子和玫瑰花;
昭昭的自然是草根流龙傲天大杀四方。
这个环节不仅激发崽崽们的想象力,还考验了他们的语言组织能力,字里行间都透着稚气软萌。陈羚收上来纸条挨个看了看,精明的眼底都不由得泛起慈祥。
嗯,好像回到了他还未成为毒妇的时候……
陈羚清咳一声,再接再厉:“现在,我们的小嘉宾们再依次写一些地点,什么烧烤店,超市的,都可以,能写多少写多少!”
小朋友们眨眨眼,依言又撅着屁股开写。
写有地点的纸条向雪花一样飞入节目组工作人员手里。
一段时间后,最终陈羚得到了五张故事纸条,和一大串各个地点的纸条。
他将纸条们都折叠好,严严实实的保证不露出字,又分类放好,代表故事的在这一堆,代表地点的在另一堆,相当泾渭分明。
闲了有一会儿的嘉宾们脑门上都不由得冒出问号,不明缘由。
陈羚神秘一笑,郑重宣布:“好了,大家现在都能看到我们的小朋友们已经写完了故事,也写完了故事发生的地点,现在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关键词都组合在一起了。”
“接下来将会由小嘉宾们在这堆被打乱了的纸条中盲选,选到的故事和地点结合在一起,就代表你们这组将会在哪里表演!当然,幸运的话说不定会选到自己写的故事哦!”
言下之意就是基本上抽中的是别人写的。
好一个打乱重组混乱排序。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了,一个个表情不敢置信:
“我去真狗啊!你怎么能想出这种玩法??”
“陈导你说你是不是做梦都在思考怎么捉弄我们!”
“不要啊,我亲眼看见晨晨写了个‘厕所’放进去的啊,难道要在厕所表演节目吗,多有味儿啊!”
在场人都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自家崽崽会抽到什么炸裂的组合。
沈与禾才刚没缓和多久的心情又沉重下去了,这种对于未知的紧张。他不想再像刚才那样狼狈,于是拼命在内心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再坏也坏不过要表演昭昭的龙傲天剧本了,什么童话故事王子公主的,总比大街上念傲天语录来得好吧,没事没事……
顾元昭也很不虞。
可恶,他亲手写的少年龙帝的崛起之路!
哼,便宜某些人了!
他气咻咻上去抽取,一副睥睨姿态,随意从两堆纸条中分别拿了一个,又扭头回到沈与禾和顾随身边来。
沈与禾怀着当年查看高考分数的紧张心情,抖着腿认命般对崽道:“昭、昭昭打开看看吧……”
顾元昭小嘴又不屑撇成翻过来的耐克形状,随意将纸条打开。
三人脑袋凑到一块,定睛一看——
纸条一:皇帝微服出巡
纸条二:奶茶店。
拼在一起就是,皇帝微服出巡……奶茶店??!
这什么奇怪又抽象的组合?!
沈与禾瞬间眼前一黑。
腿也有点软,晃了晃,被旁边的顾随十分自然的揽住。
镜头给到昭昭的纸条,才刚刚安静没一会儿的直播间又沸腾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昭皇帝出巡奶茶店!】
【光看字条就已经够炸裂了,我都不敢想他们真要演出来该是什么样】
【这不仅对沈与禾的社恐是一个挑战,对顾老师的演技又是一个挑战!】
【我老婆呢?快给我切与禾老婆,我要看大美人的表情!】
【哈哈哈哈虽然很不道德,但我真的很想笑】
沈与禾闭眼,沧桑。
被顾随揽住歪对方怀里都没反应了。
说真的,这一闭他想闭一辈子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