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非常震惊。
天道已经是一副濒临消亡的样子, 身形近乎透明,模样像是百岁老人。
他在距离白茸四五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白茸不由地往他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即使已经处在消亡之际, 天道仍是板着长脸, 一副不太好惹的小老头模样。
他默默地看着白茸,白茸看着已经消散了小半的天道,有些罔知所措。
直到最后,天道才长叹一声,“天地轮回,周而复始, 生生不息。”
白茸想说什么, 喉咙却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对方即将完全消散的时候,白茸才低下头, 声音微微喑哑, “你……还会回来吗……”
天道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在完全消散后,只余下一句“去吧”,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原本还算晴和的天气, 骤然间发生巨变。
黑色的厚重云层如潮水般从天边汹涌而来,眨眼间便吞噬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狂风大作,整个a市仿佛陷入了地狱,四周都是风撕扯大地万物的声音。
白茸披着应非逐的外套, 双目睁大,眼神空洞。
被封印的记忆如流水般涌入大脑。
白茸呆愣愣地站在大风中, 直到白泽不知何时,拉着他走到旁边的避风休息亭中。
白泽轻抚着他的发梢:“都想起来了?”
的确是都想起来了, 那些写被藏匿在天道封印下的一切。
同时如何在混战中被白泽救下,在北泽山生活数百年才得以化形成人。
或许是幼年大战所受的伤,亦或者是白茸被救下后,在北泽山的日子太无忧无虑没有危险。别的妖怪只会在本体形态上有幼年期,变换成人的时候直接就是成年体了。
但白茸不是,他变换成人的时候,还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孩,走路都不太稳,趴在那一处温泉里嚎啕大哭,最后被赶来的龙富修拎了回去。
大概是记忆一窝蜂全都涌入进来,白茸废了好大力气去消化这些,直到应非逐封住了梼杌,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他听到白泽和应非逐的对话,才逐渐回到现实。
白泽:“被封住了?”
应非逐身上的衬衫有些许凌乱,领带也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穷奇和貔貅在压着他呢。”应非逐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都是放在白茸身上,“白茸怎么样?”
白茸还没消化完那些积攒多年的记忆:“我……还好。”
应非逐自顾自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直到自己确认白茸是真的没事,紧绷的侧脸才有所松弛。
他捏着白茸的后颈问道:“见过天道了?”
白茸恍惚地点头,“他……还会出现吗?”
应非逐摸了摸鼻子,他想安慰一下小妖怪,却又实在不会说谎。
最后只能直白地说:“回不来了。”
天道轮回,消失的世界规则不会再出现,新的规则会取代他,成为新的天道。
应非逐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说:“天道把他残余的力量全都给你了。”
白茸正处在没有理由地伤心中,他本身是个共情能力较强的人,再加上恢复的记忆中,有他在天道身边待过的二十年。
白泽在他身后微微抿唇,看白茸的目光还是如往常那样温柔。
“去吧。”白泽轻声道,“先杀死梼杌,不然无论如何,异物管理局都会落在怨气手中。”
白茸既伤心又茫然:“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应非逐说:“等你到了,自然就会了。”
这些力量的使用,均是来自血脉的本能。白茸之前没有这种本能,是因为被天道封印了大半力量和记忆,现在旧的天道消失,新的天道规则正在酝酿中,他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摧毁怨气。
白茸还是不太明白,可当他看到被穷奇和貔貅一齐按在爪子下的梼杌时,白茸忽地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他甚至不用抬起手,浑身浓厚的灵力便由着他操控,在嘶吼的惨叫中洗刷掉梼杌身体里的怨气。
直至梼杌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怨气消失,梼杌也如天道那般,本体逐渐消散,直至完全消失。
穷奇爪下一空,差点没站稳。
不过他还是带着些许惆怅感叹:“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吧,梼杌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怨气操控。”
白茸呆呆地举起手,看着和往日一样修长匀称的指节,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真的做到了。
应非逐说:“看吧,你做到了。”
屋外的天空还是黑得像被洒了墨水,狂风呼啸着,扬起漫天的沙尘和杂物。
貔貅抬起蹄子低吼了一声,自顾自走到白泽旁边,顶着脑袋去蹭白泽的手。
灵力抽调了大半,白茸也累极了,本来想走到沙发旁坐下,结果刚迈开一步,膝盖处就突然软了下来,倒在了应非逐身上。
应非逐注意力本来就一直放在白茸身上,见白茸身体不舒服差点摔倒,更是直接抱起人就往沙发方向走去。
可走到沙发旁,他才想起来,客厅的一切早就在刚刚的打斗中毁得差不多了。
应非逐:……
幸好他严严实实地将梼杌堵在楼下,二楼应该还是干净的。
应非逐脚步一转,带着白茸直奔二楼房间。
白茸虚弱无力地靠在应非逐的胸膛上,精神却依旧活跃。
“应先生。”他扒拉着应非逐的肩膀,努力抬起头,“新的天道规则要多久才能出现啊。”
应非逐:“不知道,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一年,总之不会有隔太长时间。”
白茸似懂非懂,直到后背被放到床上,他才裹着被子,往床的另一边滚了两圈,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一个长桶,只露出眼睛鼻子在外面。
白茸缩着下巴,身体的疲惫很快盖过了一切,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就连说话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应非逐在床边坐下,替他拆了裹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又严严实实地给他盖好。
“睡吧。”应非逐放柔了声音,“等睡醒,一切都会结束。”
窗外的飓风逐渐停息,社交网络上在这短短几小时的时间里,充斥着慌乱震惊,无数人猜测着世界末日,但这些猜测很快又在官方的出面下逐渐平息。
一切恢复平静。
别墅侧面的三角梅在阵法的加持下,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盛开的模样,窗外的槐树重新生长出绿叶,地上映照出斑驳的光感。
夏天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