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和萧起辰谈钱?”
“你有多少钱?他又有多少钱?”
阮愿仰着头:“他既然有钱,为什么要把夏延卖给别人?”
连沛猜测:“应该不是卖,是换着玩。”
圈子里玩得花的比比皆是,有的互相看对方的小情人顺眼,就会做交换。
麻意窜上头皮,阮愿咬住下唇,交换Omega这种肮脏的行径让他恶心得想吐。
可连沛的语气轻巧,像是早对这般交易习以为常。
连沛捕捉到阮愿目光里的怨愤,手臂肌肤起了一层疙瘩:“你这么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做这种事。”
阮愿轻声:“你会吗?”
“你觉得我会吗?”连沛有些恼怒,阮愿问这种话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应酬的时候总有人想往他身边塞人,他一个也没带上床,好几个Alpha对他提过让他尝试一下新的人,说和不同Omega上床是不同的滋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养其他Omega。
以他和阮愿的关系,他没有必要向阮愿承诺什么,所以连沛觉得,自己实在是算得上一个优质的金主。
阮愿直觉连沛不会,连沛是四年前将他救出地狱的人,和那些践踏Omega的Alpha不一样。
可阮愿有时候也会思考,他对连沛的认知是否有偏袒。
“我不知道。”他说。
连沛气急败坏:“会个屁!你是不是存心气我!我要想找什么Omega找不到,我犯得着吗?”
阮愿稍微松了口气:“……那你能帮忙吗?”
他很少对连沛提要求,他自知没有资格,也知道若是欠下人情,离开的时间又得往后推迟。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能够让夏延得救呢?
连沛不明白阮愿和夏延也没什么交集,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若事关路昇,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下了,毕竟他和路昇是发小,他让路昇放个人不难,但他和萧起辰说白了只是在一起吃喝玩乐,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萧起辰叫他一句“连少”,也是看在他是连远山儿子的份上,若答应放人,是给他面子,不答应,连沛也拿他没办法。
他是商人思维,这件事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他不可能为此和萧起辰闹翻。
连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阮愿:“我凭什么要为了你让萧起辰不痛快?”
是啊,没有理由。
仅有的一点点期望破灭,阮愿眼神一片空洞:“我知道了。”
连沛欲言又止,还是觉得不一定做得到的事先不要应允。
他看不惯阮愿这副神情,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干嘛,你说你一天心思在你朋友身上就算了,夏延和你都不熟,你用得着为了他发愁吗?”
阮愿心里清楚,没有能力,徒有共情心,就是自讨苦吃。
也许他开这个口,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吧。
连沛很快换了个话题:“你也不问问我,最近忙年会累不累?”
阮愿顺着他问:“累吗?”
连沛:“累啊!我就不喜欢搞什么员工上台唱歌跳舞那一套,但是要年终总结,还要做新一年的规划……”
阮愿听着,思绪早就飘远了。他之前挺喜欢连沛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会觉得那是他们亲近的证明。
可现在,他对连沛说的话好像没那么感兴趣了。
那是连沛的世界,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了解呢?
就像连沛不会花时间来了解他的世界一样。
连沛看似朋友多,散落世界各地,走到哪儿都热闹,但实际上,他心底认的兄弟就那么两个。他回国之后,自然而然地混进了路昇的交际圈,才认识了萧起辰。
他和萧起辰平时不会单独联系,一般都是路昇组局叫出来一块玩。
所以第二天连沛在拨通萧起辰电话后,萧起辰的第一反应也是:“连少,有事?”
连沛寒暄了几句,问道:“夏延还跟着你吗?”
萧起辰怪异地笑了一声:“怎么一个两个都问他?”
连沛:“嗯?”
“已经不跟我了。”
“啪嗒”一声响,萧起辰似乎是在那头点了根烟,“陆从洲手上有个项目,答应让我分一杯羹,条件是把夏延给他。”
连沛听懂了,这根本不是几百万的问题,项目能为萧起辰带来的是几千万甚至有可能是上亿的收入。
萧起辰:“我和夏延的合约本来就只剩下几个月了。这笔买卖怎么都不亏,是吧?”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周转的余地。
陆从洲在b市也是个人物,他的特别之处有两点,一是他是出身贫寒,白手起家,二是传闻他在床上有施|虐的癖好。
连沛和他接触不多,但某次宴会上,两人交换过电话号码。
他记得,在那次宴会上,陆从洲身边带的Omega是秘书,而不是情人。传闻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还待考究,毕竟在别人嘴里,经常和萧起辰、路昇混在一起的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犹豫了一下,连沛联系了陆从洲,隐晦地问起夏延的状况。
在他看来,自己无论是和陆从洲,还是和夏延,都打不着什么关系,问这话是有些冒犯。
都说陆从洲这人孤僻阴沉不合群,但他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夏延跟着我不比跟着萧起辰好?”
连沛隐约察觉到他的意思:“你对他?”
陆从洲没有明说:“不会让他折了碎了。”
陆从洲:“我倒是不知道连少你和夏延还是朋友。”
连沛没打算插手:“是我的O……是有人托我问的。”
阮愿尽量避免自己去想夏延到了另一位Alpha手里会遭遇什么。
他无能为力,做不了伸手拉他出深渊的那个人。
到了春节前几天,他才给夏延打去一个电话,夏延的精神状态反而比上次在电话里表现得要好。
他在吃苹果,把苹果咬得咔嚓响:“我还没有和他上过床,他看上去和他们说的不太一样,我以为这种人都是肾虚严重、气血亏损,嗯……他竟然作息规律,每天晚上十点钟睡觉,早上六点钟起床……长得也人模狗样的。”
“但是有的变态就是喜怒无常,我猜是因为他最近心情比较好,我才逃过一劫。”夏延压低了声音,“我每天都提心吊胆,今早他问我挑哪根皮带,我总疑心下一秒就要抽我身上。”
“但是这边阿姨做饭挺好吃的,还让我给她烫头发。”夏延说,“我就希望他工作忙一点不要在家。”
阮愿紧攥着手机的五指这才放松一点,至少有可能,对方并没有传言的那么可怕。
“不知道他让不让我回家过年,没敢和他提。”夏延又笑了笑,“不过我家……也没什么好过年的。”
夏延随意地问道:“你呢?阮愿,你过年回家吗?”
和连沛在一起以来,每年过年,连沛都是会回连家的。
他们未曾一起度过春节。春节是阖家欢乐的日子,但也是阮愿最孤单的时候。超市货架上摆放的都是年货礼包,可这几天对于他而言,和日历上的其他日期没有什么不同,在别人一家人聚在一起观看联欢晚会时,他一个人在家吃着泡面和零食。
白清淮倒是提过让他可以去s市和他一起过年,但阮愿认生,他自认并不是一个招长辈喜欢的人,何况现在白清淮已经结了婚,就更不方便了。
今年也不例外,除夕那天下午,连沛就回了连家。
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下一个他。
阮愿在书房里看杂志,平日他恨不得多一些时间,可真正有了大把的时间,他还是会觉得孤寂。在群里刷到奚昭然的消息,他和那个Alpha发展迅速,已经见了家人,他说对方父母、弟弟以及弟弟男朋友都非常好,Alpha在厨房做饭,他们在客厅唱k。
奚昭然并不是在炫耀,性格使然,他爱和朋友分享,好的坏的都会说。但看见他发的家庭里温馨的新年装扮,阮愿祝福他的同时,升起一股羡慕之情,勾起他对恋爱的幻想。
他以前一直觉得,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能有一个落地的属于自己的地方,能吃到想吃的美食,就是幸福了。
但其实心底也会偷偷地想,如果还能遇见一个合心意的Alpha,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那就更好了。
现在的生活就像一面放在桌角的镜子,随时可能被摔碎。
等碎了,再粘起来,也无法再回到原样了。那就晚了。
大年初二,阮愿回了阮家。阮家大门挂了灯笼,墙上贴了对联,连院子里的树枝上都缠绕彩灯。
看上去洋溢着新春的氛围,可他一踏进门,还是觉得压抑。
他去见了周奈,周奈还是待在独栋楼的最高层。
阮愿见着他时,有一种他随时会消失的错觉。他白得没有血色,瘦得像片薄纸。
当年周奈怀了第二个小孩,但在床上受了难,孩子没能留下来,他却因此落下病根,身体比一般的Omega更加虚弱。
阮愿关上门,没有任何铺垫地问:“你想走吗?”
周奈:“走?走哪去?”
“离开阮天德,离开阮家。”阮愿顿了顿,“离开b市。”
周奈沉默了一会:“愿愿,别天真了。”
曾经也有一个人许诺他找机会带他离开,东窗事发后,他连那人如今是死是活,在哪儿讨生活都不知道。
他的人生也就这个样子了,他不想再折腾。
“总得试试。”阮愿垂眸,“我打算年后和连沛提出分开,到时候我会去其他城市,如果你不和我一起……”
如果周奈不和他一起,那么他们很可能利用周奈逼他回来。
“连沛对你不好吗?”周奈不解,“森·晚·说不定你会后悔的。”
“他有时候对我挺好的,大概是我太不知足。”阮愿笑了笑,他没有必要和周奈说什么心里话,“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不是冲动之下做的这个决定,而是这么想很久了。”
阮愿问:“你会告诉阮家其他人吗?”
“我不希望你这么做……我以为你会想办法留在连沛身边。”周奈看着他,“但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会替你保密。”
“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周奈说,“我已经和社会脱节了,离开也只能当你的拖油瓶。”
阮愿心里涌上一股悲哀:“你四十几岁,还有机会和外面的世界重新建立联系……”
“我不劝你留下,你也别劝我了。”周奈目光放空,背过身去,做出一副不可商量的姿态。
阮愿嘴唇翕动,他的顾忌很多,最为担心的就是他走之后,周奈的处境。可是,他不会因为周奈选择待在囚笼,就连带着把自己的未来困住。他是自私的,他有他想要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
萧起辰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