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名警惕起来。
刚才情绪太过激烈, 他明知道复哥身体不好,却忘记询问复哥的病情。
其实早该在知道复哥生病后,他就警觉起来, 难怪复哥看到他会那么生气, 是气他根本不关心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嘉名不想在明显图谋不轨的季童面前落了下风。
季童却好似看透了何嘉名幼稚的心理, 笑了笑,“找个隐秘的地方, 我告诉你该知道的一切。”
何嘉名在跟陈复止有关的事情上向来理智有所欠缺, 尤其面对曾经觊觎过陈复止的季童, 连看一眼都无比厌烦。
但这一次, 他深深看了眼季童,理智难得战胜了情感。
他好像,不知不觉错过了复哥很多事情。
直觉告诉他, 如果再不及时补救,他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
圈内名人最常光顾的茶餐厅, 环境清幽, 隐蔽性极好。
服务生见惯了各位圈内大佬, 迎头撞上本该准备比赛的人气爱豆,也见怪不怪,落落大方将人引进包间。
观赏性极佳的点心上了一碟又一碟,包间内两位长相出色男星却没有分美食一眼, 任凭古怪紧张的气氛漫延。
上完套餐内的食品,服务生识趣退下, 以免被战火波及。
“怎么样?你现在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吧?”季童挑起半边眉毛,好整以暇看着不停刨自己头发的何嘉名。
何嘉名听到陈复止患上绝症后, 就一直维持着双臂夹住脑袋的姿势。
这是幼崽面对危险保护脑袋的本能动作,他戏谑地观赏眼高于顶的何嘉名, 在他这个情敌面前露出了脆弱的神色。
“你骗我!”良久,几乎被噩耗击溃的何嘉名再次遵从本能拒绝接受现实,哪怕他所闻所见无一不在佐证季童话的真实性。
季童眼中浮现几分不屑,这个占据了陈复止大部分时间的男人,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比想象中还要不堪一击。
但他神情中却显露出几分悲伤:“我很羡慕你,能陪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就算我们以前可能存在竞争关系,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不配站在他身边,我只求他剩下的时间可以快乐,希望你不要再惹他生气,毕竟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没人可以撼动。”
“你知道吗?”季童缓缓撩起眼皮,直视何嘉名,“他在参加《神行奇兵》前就得知自己患癌了。”
何嘉名眼神猛地闪过一道亮光:“你的意思是复哥他赶我走,不让我知道他病情,是为了不让我担心?”
复哥是参加那个该死的综艺前突然要他搬走,他只当是复哥发神经。
从前无缘无故的争吵也不是没有过,他因此才没把复哥的反常放在心上。
他根本就不知道复哥患癌的事情。
真要这么算的话,复哥对他那么绝情也可以理解了。
何嘉名脸色不再像初闻噩耗时那么难看,回想这段时间对陈复止做过什么,他就恨不得穿回去抽自己一巴掌。
要是早知道复哥身体状况,他不会去参加什么选秀。
他就是个傻/逼,明明早就发觉复哥卖房离开B市有点不对头,却习惯性把复哥放在自己认为的重要事情后面,还一再找借口,等忙完手上的事情再去找复哥,他们有的是时间修复关系。
复哥可能已经没有时间了!
何嘉名心情极度复杂,既庆幸陈复止不是对他完全绝情,又焦虑陈复止的病情。
季童细致观察何嘉名神色,见他脸色几次转变,唇角蓄起一丝浅笑,陈述事实般开口,“他想一个人去死,你知道这病不好治。”
这话像一记重拳,砸在何嘉名心脏,他现在听不得半点关于死亡的话题。
好在他没有完全丧失判断力,在整理了噩耗后,何嘉名混沌的大脑总算找到一点光亮,“别装了,没有目的,你能假惺惺来找我?”
季童无奈耸肩,无辜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他身边那个孟法医把他藏得严严实实,谁能靠近他。就连——”
声音微顿,季童看了眼何嘉名神色,继续开口,“就连复止的亲生父母,都被他挡在门外。”
何嘉名眉宇狠狠皱起,眼中闪过不解。
季童的每个字他都能听到,为什么组合起来却让他云山雾罩的。
复哥的父母?
复哥哪里来的父母?
别人或许不知道复哥的底细,他从小跟着复哥长大怎么会不清楚?
除了在人生最初没有记忆的阶段,复哥的人生轨迹几乎是在他眼里完成的。
可季童的神色不似作伪,何嘉名脸色猛地黑下,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跟得知复哥生病的恐惧不同,而是为复哥竟然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不安。
“父母?”何嘉名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由外婆带大的孤儿,他的父母是?
季童状似唏嘘道:“是啊!你应该也听说过吧?丁漠漠跟陈埕,最近应该挺火的。”
轰——
意识在一瞬爆炸,无数淹没在时光长河里的细节如长了翅膀一般在脑中盘旋。
父母面带不屑谈论隔壁家不懂事的女儿未婚生子,禁止哥哥跟那个父不详的孩子来往。
半夜跟着哥哥蹲守午夜电影,复哥盯着电视内美艳女主,复杂又难看的脸色。
还有丁奶奶压在抽屉最底下,被涂白笔刻意划掉脸但依稀刻意看到漂亮轮廓的美女照片。
一桩桩一件件,记忆停留在前两天节目组工作人员八卦时,等期待吃瓜的笑脸。
何嘉名唇色褪尽,心脏一下一下抽疼着。
他想起来了,原来小时候大人谈起复哥脸上是不屑的,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跟他碰上会沾了霉气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复哥只能孤零零站在阳台看着男孩们玩耍。
他想起复哥熬夜看电影时,剧情明明那么欢脱刚搞笑,他的眼神却悲痛又倔强。
他想起复哥撕掉照片后,欺骗丁外婆没有见过那张照片时的漠然。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是他一直视而不见,贪婪享受复哥的好,却不肯分出一点关心给复哥。
吸气都带着难以忽视的生疼,何嘉名脑子嗡嗡直响,一下子接受太多真相,让他难以承受。
可大脑再难受,有一样他是清楚的,复哥远比他看到的痛苦,同时上赶着告诉他真相的季童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何嘉名的骄傲不允许他在情敌面前展露脆弱:“够了,你说来说去,不过是想把我当枪使。”
季童凉凉笑了一下,白皙的脸爬上几分骇人的阴郁,“他的病能治的。”
只要把他从那个孟法医手里带出来,他也可以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让陈复止全身心依赖自己。
但前提是得陈复止离开孟昨非的庇护。
复止都这么讨厌他了,就算形象已经跌到零分了,也不能再往负数下去了。
让何嘉名这个蠢货去闹,去丢人现眼不好吗?
只要水够浑,还怕摸不到想要的鱼吗?
况且——
季童轻轻勾起唇角,下垂的眼角带了丝笑意,何嘉名害他误会复止的事情,怎么能一笔勾销。
那就让复止,彻彻底底厌恶了这个亲手带大的白眼狼。
何嘉名烦躁地盯着季童,他心知肚明季童不安好心。
但此时哪里还有精力把心思放在季童身上,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陈复止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弥补亏欠。
刚吃了一个闭门羹的何嘉名也清楚,阻碍他跟复哥见面的,不仅仅是他跟复哥之间的误会,还有那个第一眼就令人厌恶的孟先生。
“帮我查一个姓孟的人,他是什么来历。”何嘉名眸中闪过一丝冷光,给一个有些手段的好友打去电话。
相比被复哥厌恶的季童,孟先生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跟季童不欢而散后,何嘉名紧绷的神经猛地放松下来。
他就近订了一家酒店,将自己扔在松软的大床上放空,他这段时间很累,加上陈复止生病的打击,刺激的他只想睡觉逃避现实。
但现实往往不尽人意,不论他怎么闭眼强迫自己休息,浓重的心事反而让他大脑无比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嘉名手机响起,原以为是帮他办事的狐朋狗友有了消息,没想到来电的人是他的经纪人。
“什么时候回来?”经纪人声音平静。
何嘉名眉头微皱,有些不耐,此时比赛的事情哪有复哥重要,“我看时间吧!”
“你最好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成功赶上节目组给你订的飞机。”经纪人语气冰冷,“何嘉名,公司看好你,不代表你可以越过公司越过我,直接离开节目组私自行动。别忘了你参加选秀的目的,更别忘了签了你的是什么公司,我们给你最好的资源,你也要配合公司,以后不要再出现不报备私自行动的行为。”
何嘉名头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呵斥,脸当即沉下,“你什么意思?”
“这是警告。”艺人脱离掌控的行为让经纪人感到不悦。
何嘉名胸口剧烈起伏,公司对他付出巨大,眼看着到了受益的节骨眼,不会轻易放弃他。
可他跟闻名遐迩的大歌星不一样,还没有跟经纪人叫板的能力,想要在公司混开,少不了跟经纪人相互合作。
何嘉名扪心自问,他是真心热爱音乐,希望被人认可。
更何况他已经走到决赛,放弃会后悔终生。
何嘉名压低声音,不愿妥协,“再给我两天假期,我就是清场也能拿冠军!”
“不行!你必须给我回来!”经纪人想也不想冷硬拒绝。
哐——
何嘉名狠狠捶了一下实木床头,手上的疼痛盖过了愤怒,让他保留了一丝理智,知道这个世界除了陈复止,没人会无条件纵容他。
何嘉名深吸口气,纡尊降贵放低姿态,“对不起哥,我知道比赛对我很重要,我不该私自出来,但我是出来说服我一个很重要的人亲自见证我在总决赛拿冠军。你知道我没有亲人,是他把我养大,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想他见证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说到这里,何嘉名想到陈复止瘦的脱形的样子,一时喉咙堵塞,“可我现在确实赶不回来,事情比我想象中麻烦,他,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如果我现在就走,我能后悔一辈子,我必须要多呆两天。”
经纪人没想到何嘉名会低头,公司高层欣赏何嘉名的才华,他也认为何嘉名有给自己赚钞票的能力,对他比手下其他新人上心,也不介意哄着他维持他的骄傲。
这还是何嘉名第一次在他面前低头,经纪人翻动手上的日历,圈出了直播总决赛那天,耽误两天,只要何嘉名舞台不出现事故,问题应该不大。
“我试试跟导演沟通,但最多只有两天时间,你别忘了自己的义务,尽快把歌选好交给导演。”
何嘉名喉间酸涩,忍着屈辱,干巴巴扯出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