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有些纷乱的思绪因为楚忆归的回答戛然而止, 万秋无意识的反问道。
“不谈恋爱。”
万秋感觉自己突然掉入了一片迷雾的世界中，伸手不见五指，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睁开眼睛的, 还是没有。
“不是喜欢吗？恋爱的喜欢啊？”万秋完全迷失。
“是。”楚忆归道。
万秋仔细的回想他们的对话, 迟疑的问道：“是想要亲吻我的嘴的那种喜欢吗？”
“是。”楚忆归道。
“那不就是恋爱吗？”万秋甚至已经在猜测难道除了恋爱之外的人，大家其实也会亲吻吗？
但是楚忆归并没有回答。
万秋仰望着楚忆归，却不知道应该再询问什么。
楚忆归一直都是这样，好像所有人都无法参透他的想法。
他仿佛正在面对着一堵陌生的墙面, 他不知道这面墙的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墙后面的东西, 只是这堵墙的存在, 就足以让他无法介怀。
万秋想要问的更详细。
为什么这么喜欢，却不想交往呢。
为什么是拒绝呢。
为什么……在诉说喜欢的时候, 会露出如此复杂的，看不到喜悦的目光呢。
万秋虽然不曾真正的谈过恋爱，却不是没有见过恋爱中的人。
他们对视的目光温柔、缱绻、不入他人。
万秋怎么思考，楚忆归看他的目光，都比其他人要更加不同。
若说恋爱之人的目光，是热烈火红的玫瑰，那楚忆归或许就是能处处闻见清晰好闻的花香, 却四处都找不到花影。
万秋没有再问。
在直视楚忆归时，怪异的，萦绕在胸口的直觉告诉他, 不要再问。
对于楚忆归对他抱有恋爱感情这件事, 万秋突然觉得, 知道了比没有知道要更好。
——
万秋在上舞蹈课的时候, 周培玉突然询问了万秋关于楚忆归的事情。
“他们班约了同学聚会, 为什么忆归不愿意去啊？他们班的同学都跑到我这里来问了，说楚忆归怎么一毕业人就消失了，谁的信息也不回。”
万秋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忆归现在去爸爸的公司实习了，基本白天的时间都在上班。”
“天哪……”周培玉震惊到无以复加，“他难道对休息过敏吗？”
万秋也觉得，楚忆归好像完全不想休息的模样。
“同学聚会已经办完了吗？”万秋问道。
“还没呢，他们一直都还没有办，据说是因为联系不到楚忆归，就一直拖延。”周培玉说着。
万秋却很意外：“因为忆归就不办了吗？”
“楚忆归人气高啊，而且楚忆归一直都在带领班级同学学习，他这次高考押题压的也很秀，基本题型都押对了，除了一些比较特殊的。”
周培玉自己也得到了楚忆归的押题资料，这会儿真是感恩戴德。
“说真的，我这次不加艺考分都能上心仪的大学了，真是得感谢楚忆归，我妈还老让我叫你们吃饭。”
万秋支吾着应了，即便每天都会惊叹楚忆归的厉害，可楚忆归的优秀好像还能再超出想象来。
“他们班同学找不到楚忆归，就来问我了，我本来是直接给楚忆归打电话的，但是他也不接我的电话。”
万秋点点头。
可是现在楚忆归刚刚开始进入工作，真的很忙。
现在在餐桌上，楚忆归都会和父亲大哥聊工作内容了。
万秋有些迟疑，还是问道：“为什么要同学聚会？”
“这东西就和散伙饭一样，高中三年日夜在一起关系肯定还是有的啊，你要说升学宴也能行，大家都考上大学了嘛，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庆祝一下啊。”
“那果然还是要去的吧……”万秋想着，楚忆归和所有人都很好，应该是要去的。
“对吧，我就说应该要去的吧，每个人交三百块，吃饭加夜场出去玩，让楚忆归也好好放纵一下啊！”周培玉显然已经放纵嗨了。
“嗯。”万秋点点头。
“而且我敢打包票，肯定会有告白环节，高中毕业了，这可是最后的告白机会了，以楚忆归的人气一定能收到很多的告白。”
周培玉忍不住在这边都充满了期待。
“可惜我和楚忆归不一个班，不然我真的想亲眼见证一下楚忆归被排队告白的优秀场面！”
万秋看着周培玉。
周培玉被万秋看到逐渐有些尴尬，疑惑的抓了抓头发：“怎么啦？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忆归会收到很多告白吗？”万秋问道。
“肯定，我打包票。”
“那忆归会恋爱吗？”
周培玉一愣，摸着下巴想了想：“感觉不太容易，他的人生好像除了你就是学习了。”
“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让忆归恋爱呢？”万秋问道。
“啊？”周培玉踌躇着，“这玩意是需要看个人想法的吧，不是说强硬着要求恋爱，就真的恋爱了啊。”
“不是，我不是想强迫忆归谈恋爱，如果是忆归的话，他为什么不想恋爱？”
万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他莫名的无法忘记在楚忆归拒绝恋爱的那天的一切，
“不知道啊，是个人选择吧？”作为了解万秋家庭的周培玉，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现在他还没有立业，就先选择不成家？”
万秋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无父无母吗？现在在你家就其实是在寄住吧？”
万秋点点头。
周培玉说：“如果喜欢一个人，肯定会想给她更好的，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不考虑？”
“会是这样吗？”万秋觉得，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然就是他觉得别人配不上他？”周培玉又提出一个可能性。
“这个不太可能吧？”万秋总觉得不像是楚忆归会有的想法。
“的确，楚忆归不像是个很傲慢的人。”周培玉又提出一个可能，“那就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忆归喜欢我啊。”万秋道。
周培玉很习以为常的点点头：“但是不一样啊，他总不会和你谈恋爱吧？”
万秋这一瞬间心脏一紧：“为什么忆归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周培玉：“……”
万秋：“？”
周培玉：“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想和楚忆归谈恋爱吗？你喜欢楚忆归？”
万秋很笃定的说道：“我很喜欢忆归。”
“那你想和他谈恋爱？”周培玉问道。
万秋却迟疑了，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我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周培玉拍了拍万秋的肩膀，然而想着想着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万秋和楚忆归相互说喜欢这件事她都看的很习惯了。
但是仔细想想万秋和楚忆归的互动，比谈恋爱还要谈恋爱啊。
周培玉看着万秋因为迷惘而陷入失落的状态。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周培玉抱着一些奇怪的心思，突然说道，“你不然，也去参加忆归的同学聚会吧？”
“为什么？”万秋问道，他又不是楚忆归的同班同学。
周培玉也只是突发奇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想都觉得楚忆归和万秋的相处模式是在谈恋爱。
在说楚忆归谈恋爱之后万秋又有些失落。
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周培玉想要验证一下。
“总之你先问问楚忆归愿不愿意去啊！”周培玉催促道。
“好吧。”万秋点点头。
“快问。”周培玉甚至有些焦急的从万秋放在一旁的外套里取出万秋的手机，递了过去。
万秋听话的拨通了手机，在手机响铃第二声的时候就被接了起来。
“万秋？”楚忆归的声线从电话这边传来，在一旁偷听的周培玉却是一愣。
总觉得电话里的楚忆归声音听起来比起平时要更加温柔，是她的错觉吗？
“忆归，你要不要参加同学聚会？”万秋问道。
楚忆归问道：“他们去找你了吗？”
“是周培玉给我说的，说大家都在等你一起参加同学聚会。”
楚忆归回应道：“现在的时间都在实习，没有太多时间去参加聚会。”
“这样啊。”万秋看向周培玉。
周培玉直接夺过了万秋的手机：“楚忆归，你这个人为什么一毕业就消失了啊？这么没有同学情的吗？三年相处都是假的吗？你难道不想和大家做个分别吗？以后可就各奔东西了啊？”
楚忆归安静的听完周培玉的话，才说道：“我很忙。”
这一声清清冷冷的，冰落山泉，更添凉意。
和刚刚对万秋的声音简直天壤之别。
周培玉忍不住问道：“就算忙也至少要和其他人推辞一下吧，你不回复他们的联系是为什么啊？”
楚忆归只是回答：“没什么。”
“万秋说想和你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周培玉突然面无表情的说。
楚忆归这一次倒是没有那般冷漠了：“你撺掇万秋的吗？”
周培玉到抽一口冷气。
这个人难道是会读心术吗？连这种事都知道？
突然，周培玉听到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悄然无息的叹息。
“手机给万秋。”
周培玉条件反射的将手机递给万秋，甚至还是双手捧过去的。
万秋抱着手机，听到了楚忆归的声音：“你想去吗？”
万秋并没有想和不想。
他只是说：“只是觉得，能好好说个再见，其实挺好的。”
楚忆归有短暂的沉默。
万秋抱着手机，无法看到楚忆归的脸，判断不了楚忆归的心情。
“好。”楚忆归回应了万秋，“我会和他们联系一下的。”
“很累吗？”万秋鬼使神差的问道。
“不会。”楚忆归的声音，大概是透过手机，略显缱绻，“你不是会和我一起去吗？和你一起就是在休息了。”
万秋直到挂断了电话，都有些恍惚。
“同意了啊？”周培玉歪着脑袋问。
万秋点头。
“不愧是你，感觉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楚忆归听话的人了，未来如果楚忆归要和谁谈恋爱，对方都要吃你的醋。”
周培玉一边说着，一边鬼使神差的观察着万秋的表情。
万秋却说道：“我没有让忆归听话，是我一直在听忆归的话。”
“是楚忆归一直听你的话啊，你自己没有这个自觉吗？”周培玉问道。
万秋瞪圆了眼睛。
“虽然看上去是你一直在听楚忆归的话，但是明显都是你想做什么楚忆归就做什么吧？他很宠你的。”
周培玉的话让万秋想了很久。
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万秋无法反驳，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
楚忆归的同学聚会当天，时间定在了晚上，楚忆归下班之后会直接去饭店。
周培玉还调侃楚忆归年纪轻轻就已经白天上班晚上应酬了。
万秋在家里在白管家的帮助下整装待发，而万秋要去的地方，是楚建树的公司。
而这是万秋第一次真正的见到楚建树和杨则上班的地方，现在也是楚忆归上班的地方了。
万秋一直都不知道真正的工作地点是什么样的地方。
直到司机说这里所有的楼房都是楚建树的集团下公司之后，万秋突然震惊。
“这全部都是吗？”万秋扒拉在车窗上。
“刚刚我们不是进入了一个大门，从那个大门之后到现在为止全部都是公司占地。”司机对万秋道。
万秋依稀意识到，爸爸可能不是一般的厉害。
万秋坐在后座上，扒拉着看向窗外：“这么大的地方，不是可以直接住吗？”
“当然可以。”司机告诉万秋，“在这里有很多员工宿舍。”
万秋问道：“那如果直接在这里休息，不用每天回家，不是更方便上班吗？”
“是这样的，只是只有回家，才能更好的看到几位少爷啊。”
虽然说是几位少爷，实际上指的是万秋。
司机没有明说，万秋却理解了。
“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宋秘书应该已经等在前台了。”司机将车停下了一栋楼的楼下。
万秋下了车，自动门立刻开启。
偌大的明亮的厅堂，和在其中光鲜亮丽的很多很多人，都照映在了万秋的视野中。
“万秋。”宋文秋突然在一旁叫了万秋，万秋才从自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看呆了？第一次见这里吧？怎么样，有没有突然觉得我们万秋爸爸非常的厉害？”
“嗯。”万秋难掩惊叹，“真的好厉害啊。”
“这个时间点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多，我带你看看工作中的爸爸和二哥。”
万秋跟在宋文秋的身后，对一切都十分好奇，，四周景色目不暇接。
夏天的天色总是暗的很慢，巨大的楼层却好像任何地方都能被阳光照耀，光亮的令人震惊。
宋文秋走的很慢，万秋跟随着，也一边看着周围的其他人。
每一个人，都因为认真、聪慧，而闪烁着漂亮的光彩。
一时之间万秋已经无法分辨是因为大家都很漂亮，所以整个空间更为明亮，还是相反。
路过的人几乎都会和宋文秋打招呼，而宋文秋也会回应。
而这些人的目光会放在万秋身上，定格几秒，并且对万秋微笑。
万秋想要回应，可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路过了。
“没关系，不打招呼也可以，都是同事，很忙碌，如果一个一个打招呼会很疲惫。”宋文秋看到万秋局促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万秋似懂非懂的点头。
万秋想到了曾经他见过的人最多的地方，是在宁巧珍租房附近的早市，是放假的商场内正在排队的餐厅。
而现在万秋第一次见到了这样多的人在一栋大楼中一起工作。
“万秋爸爸可是很努力的在带领所有的人工作，所以非常的辛苦。”
宋文秋告诉万秋。
“所以也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来帮助和辅佐，现在楚忆归在做的也是这样的事。”
万秋点点头。
他的家人和楚忆归，在做的肯定都是很了不起的事。
所以忆归的选择，其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艰难的选择吧。
宋文秋带着万秋去的地方，是一处会议室。
这个开会的时间点本来不应该打扰，但是今天是万秋第一次来。
宋文秋想让万秋看看楚建树运筹帷幄的样子。
就算是年过半百的中年老男人肯定也希望在自己的小儿子面前耍耍帅吧，宋文秋不坏好意的想。
所以宋文秋甚至大胆的直接带着万秋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的人回头看他们。
而万秋的目光第一个是看到的此时在会议室边的桌子上正在使用电脑的楚忆归。
楚忆归对上了万秋的目光。
万秋没敢说话。
整个会议室内只有站着的人在说话，其他人都过于安静了。
宋文秋很自然的将万秋带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当然没有错过此时在桌子上的这群人偷偷打量着万秋的目光。
这些高管精英一个一个都和人精似的，怎么会没有分辨出来万秋是谁呢。
宋文秋见到楚建树示意会议继续，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太多反应。
可宋文秋明显察觉到今天的楚建树虽然问的细节更为琐碎了些，可实际上对周围的人态度要温和了很多。
很可惜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汇报会议，不然能看到更为犀利的楚建树的见解。
宋文秋在这边偷笑，看向万秋。
果然看到万秋直勾勾的看着楚建树。
肯定很着迷吧，宋文秋怎么会不知道楚建树在万秋面前其实也有些紧张呢，有时候他的觉得这是一对奇怪的父子。
万秋觉得，楚建树大概是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让万秋记忆起曾经杨潇雨带他去看的珠宝展，曾经放在最中间的最为明亮的珠宝，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肯定就和现在的楚建树一样吧。
万秋鬼使神差的将目光看向了楚忆归。
楚忆归在这里依旧不是众人中心，但是他认真在做什么的模样，抬眸的之间冷静的神色，和大哥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帅气样貌，和这四处都透着正规的办公室，莫名的契合。
楚忆归在试图完全融入这里，并且为此而努力。
会议结束后，万秋告诉了楚建树，他觉得爸爸开会的时候非常的帅气。
楚建树依旧是那般面无表情，只是万秋却能感觉到楚建树应该是开心的。
虽然在一旁宋文秋笑的很奇怪，但是万秋觉得自己应该说这句话。
被夸奖的人都会开心，爸爸也是一样。
因为知道万秋和楚忆归的安排，楚建树没有让杨则送，而是他开车送两人去同学聚会的地方。
楚建树说这段时间楚忆归正在考驾照，等到驾照拿下来会专门给楚忆归配个车，方便行动，也更方便接送万秋。
楚建树说楚忆归在公司适应的很快，目前交到手中的工作都能很好的做好。
楚建树说，他可以让万秋过自己想过的舒适的生活。
万秋又联想到了楚忆归。
现在楚忆归在做的，是不是也是为了得到舒适的生活呢。
以后的楚忆归，也会不断的更加优秀，在一大堆优秀的人之中，再次变得出类拔萃吧。
万秋在路过忙碌的人中，突然对自己未来能做到什么，有一丝浅浅的迷惘。
“去玩吧。”楚建树站在车外，伸手去揉了揉车上万秋的发丝，“玩得开心。”
他们来到同学聚会的时候，基本上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似乎只有楚忆归去实习了，更多人现在都在开开心心的享受高考之后放松的假期生活。
万秋虽然不是班级里的人，可因为总是去找楚忆归，也算混了个眼熟。
大家都开心的和楚忆归拍照合影，可楚忆归始终都没有离开万秋的身边。
他会在每一道菜上来之后给万秋夹菜。
万秋的筷子几乎没有伸出去过。
其他人调侃楚忆归对万秋像是在带孩子。
楚忆归却说，是万秋在带他。
其他人说楚忆归一毕业就联系不到人不厚道，他们都很希望感谢一下楚忆归这三年来的帮助。
可楚忆归说他只是比较忙碌，帮助他人也是帮助自己。
万秋始终在一旁看着。
和在楚建树公司的穿着很漂亮时尚装扮的人不同，刚刚毕业的高三学生更具活力。
就像是精心培育的郁金香和在路边争相绽放的石竹一样的区别。
有些格格不入。
万秋好像看到了一条细细的线，正在划开楚忆归和其他的同学。
而万秋是唯一被划在圈内的人。
因为和周围的人不太熟悉，万秋总是会低头和周培玉发信息。
周培玉似乎格外的关注这边的情况，热情到万秋都有些疑惑的地步。
周培玉：到现在难道都没有女同学给楚忆归告白吗？
万秋：没有。
周培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万秋不明白，周培玉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有人和楚忆归告白，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