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的起飞。
不久后,空乘就拿了两份新鲜的果切过来。果切里有五种水果,每一种都如同封照野要求的那样,配了一把小巧的不锈钢水果叉。空乘甚至还贴心的在小托盘里放了两把备用小叉。
一共十四把拇指长度的不锈钢水果叉。
东西一送过来,封照野又叫空乘替他们铺床。
景长嘉定的这个头等舱有空中客房的称呼,除了超大的可旋转座位、独立的小型衣帽间、梳妆台之外……还拥有一张单人床。
这个双人舱位的单人床几乎是相连的,中间只有一个可升降的隔板。隔板按下,单人床就能变成双人床。
景长嘉根本没想到这家航司的头等舱是这样的。
他往来飞行过那么多次,见过的头等舱也就是座椅更大一点,能放得更平一点,顶多服务再更好一些、多一些小零食罢了。
哪里会知道连龙夏航空都有机型把客舱升级为客房了。
可来都来了,他总不能说我要下飞机。
于是小景教授全程都淡定地看着空乘铺床,甚至对方问他:“先生,是否需要替你升起挡板?”
景长嘉还很冷静地回了句:“不用,谢谢。”
空乘人员温柔又礼貌地说:“我是本舱位的专属服务人员。您有什么需求,随时叫我们。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嗯,好。”景长嘉从容的点了点头。
封照野看着他刻意绷着脸的神情,就有些想笑。于是空乘人员一离开,他就笑出了声。
景长嘉眉毛一挑:“你笑什么?”
“笑我们小景教授临危不惧,从容淡定。”封照野说完,笑着起身去检查双人舱位的两个舱门。
确定好了没问题,他才走回来把水果叉都擦干净放在了一边。随后果切他也没给景长嘉吃,而是摸出一个口袋将它们都倒在一起,系好后挂进了自己的小型衣帽间里。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什么话也没问。
封照野放好东西,才问他:“要不要吃点零食?”
景长嘉眉眼一弯:“我以为你会和我说,今天这一躺飞机就不要吃饭了。”
“我怎么可能让你饿肚子。”封照野低声一笑,变魔术一样的掏出了一封饼干,“吃么?”
“暂时不。”景长嘉笑着把饼干塞回他的衣兜,“小封教官,我们才刚吃过饭呢。”
阳光透过飞机并排的舷窗打落在景长嘉身上,顺着他的轮廓为他勾勒出一条明亮的金环。他动作轻而缓地将饼干压进封照野的衣兜。
轻浅的拉扯感似乎在这一瞬间压在了封照野的心上。
大脑里紧绷的神经似乎都跟着心脏轻颤了起来。
封照野喉头滚动,一眨不眨地看着景长嘉。
景长嘉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甚至还更凑近了一些。
“小封教官。”他轻声喊,“你在看什么呢。”
封照野垂下眼眸,视野几乎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景长嘉开合的唇上。
“嘉嘉。”他的声音低而喑哑,“我在看你。”
他说完这话,不敢看景长嘉的反应。猛地站起身往舱门走去:“我先出去看看。”
说着,他推开舱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双人舱。
景长嘉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即,他也趁机观察了一下头等舱。
这架超大型客机的头等舱因为装修豪华,并没有多少舱位。也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座位舱的舱壁足有两米那么高。绝大多数人站在舱内舱外,都无法看见头等舱的景象。
景长嘉直接踩在床上,只探出一双眼睛往外看。
除了他们之外,另一个双人舱与仅有的两个单人舱都关着舱门。安安静静地,不管是说话声还是电视声,都听不见。
他环视了一圈,才又坐了下去。
等封照野回来,他就低声将其他几舱的情况告诉了他。
“别担心。”封照野轻声说,“我只是以防万一,未必就会有什么问题。”
景长嘉撩起眼看他。封照野对着他这样平静又了然的视线,想了又想才说:“双人舱里是一对度假归国的情侣,都是网红。两个单人舱都空着,它太贵了。商务舱倒是满员。”
除了商务舱,他也去经济舱走了走。将大致的情形了然于胸后,他才重新走了回来。
景长嘉垂下眼,低声告诉他:“九章奖的时候,我和孟教授坐在一起。”
“我知道。”封照野轻声说,“另一边坐的你们物院的冯教授。”
他那时候虽然被按在研究所里没日没夜的补课加补训,但依然没有错过九章颁奖典礼的直播。
封老爷子虽然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竖哪里都不满意。可那晚却也没有强压他训练,而是浅浅的给他放了几个小时的假。
景长嘉并不值得他看这场直播的机会,来得有多不容易。只是依然平静地说:“孟教授告诉我,你们在路上遇见了几辆车追车。”
他淡定地好像只是单纯的告诉封照野这件事。
封照野也很淡定:“他们想制造车祸,没成功。”
“成功了大概会报道非法兼职的留学生驾车意外,导致芯片领域重要研究人员丧生。”景长嘉笃定地说,“或许我们的孟教授还多出一个与回国无关的行程。”
“或许。”封照野笑着伸出手,拉着他在铺好的床上坐了下来,“但你现在不用担心。至少在六个小时内,我们应该都很安全。”
景长嘉没有再追问他是怎么判断的。他也并不因此而紧张。
坐下来后,他就放松地倒进了床铺里:“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先睡一会儿。”
不管是全世界哪里的期末季,老师与学生都一样忙碌得很。小景教授不仅要进行学年论文的指导,还忙着回国。他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一些。现在既然没危险,不如放心睡一觉。
他说睡觉就是真的睡觉。躺下没多久呼吸就变得舒缓了起来。
封照野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放松。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景长嘉掖了掖被子。随后他也没回自己的舱位,而是在景长嘉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同闭目养神。
飞机在正午最耀眼的阳光中,轰鸣着离开了顿涅瑟斯城。
它将横穿过布伊戈国境上空,前往大洋彼端的另一个国度。
五小时后,景长嘉睁开了眼。
这次睡眠,他让系统动用了两个人都舍不得再用的储备能量,来替他舒缓疲劳。睡醒之后,景长嘉只觉得浑身疲乏尽去,整个人变得无比的轻松。
见他醒了,封照野问他:“饿么?”
景长嘉掀开被子坐起来:“有飞机餐?”
“有小饼干。”封照野把那一袋小饼干又掏了出来,再一反手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袋牛奶,“吃吗?”
景长嘉不和他客气,接过来就慢慢吃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度过了最明亮的午后,夕阳正渐渐地往下沉去。再一个小时后,天色就唯余橙色的夕晖。
似乎是下落的太阳按下了某种信号灯。双人舱的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平静却又莫名紧绷的等待着。
景长嘉点开了舱内的配套的电视,却只让他静音播放。
高度紧张之下,他似乎能听见另一个双人舱里,网红小情侣传出的嬉闹之声。
过了一会儿,又有空乘人员走到了他们那边,柔声询问服务。再没多久,他又听见了小推车的声音。
那声音稍沉,景长嘉判断那是一辆酒车。
景长嘉看向封照野,低声问他:“我们要来几瓶酒吗?”
封照野摇了摇头:“动静太大。”
景长嘉闻言微惊,他有些没明白。封照野指了指额头,又冲他露出一个包含安抚的笑容。
景长嘉无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外面那位空乘人员似乎推着酒车离开了,隔壁舱的小情侣又放声大笑起来。
就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杂音夹杂在笑声之中——
它尖利而短促,只一瞬间就没有了动静。
两人眼神齐齐一凛,封照野冲景长嘉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床边。同时封照野脱下外套,搭在了有着镂空花纹的双人舱门上。
“嘉嘉,放电视。”封照野说。
景长嘉闻言顿时打开了电视声音,电视里传出了清晰的爆炸声——它随机到一部特效电影。
而封照野已经紧贴着舱门的另一端,缓缓地伏低了下去。
那是视野里的死角。
在小情侣放肆的嬉闹声里,封照野明确地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
好似空气突然变得笨重,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封照野仔细地侧耳倾听。
一墙之隔的商务舱似乎全然寂静了下来,可仔细听,似乎又能听见一些短促又恐慌的声音。
封照野的呼吸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轻。他蹲伏在那里,却似乎已经变成了舱体的一部分。他明明在舱中,却连景长嘉都要刻意的寻找,才能看见他。
头等舱与商务舱的隔断门被人推开了。
那脚步声很沉重,不是空乘,也不像乘客。
下一刻,两人都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妈的,这种环境,这些该死的有钱人。”
那是一个最常听见的普通成年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压得低,还在欢笑的小情侣似乎并没有听见。
男人又说:“这里他妈和套房一样,人不好找。你们把外面控制好了,我找到人给你带出来。就一个舱有女人,其他几个都安安静静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迈步走进了头等舱。
脚步声逐渐逼近,随即停在了双人舱外。
透过舱门下方的镂空花纹,封照野能清晰地看见他脚上的那双军用作战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