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不等季临川表态,一道急促的铃声横空插进两人之间,把眼下暧昧又温情的气氛打破。
他们像被针扎了一小下似的错开眼,一个拿出手机,一个按住小腹侧面的淤青。
刚才那股排山倒海涌上心头的心疼劲儿稍一褪去,祝星言身上大伤小伤复又开始叫嚣。抽痛、闷痛、刺痛……各种各样的痛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经,但相比起刚才被打时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暂时没有要发病的迹象。
估计是季临川留在他身体里的信息素起了作用。
电话是祝时序打来的,还没接到就挂断了,然后马不停蹄地响起下一个。
“谁啊?这么急。”祝星言问。
季临川说:“你哥。”
“我哥!”祝星言懵了,“我哥怎么会来?他知道我出事了?他怎么来的?是自己开车吗?你快和他说我没事了,让他开车一定小心点,他一着急就容易出事。”
“放心,我把大致情况都和他说了。他说他会晚点到,让我们等着。”
祝星言松了一口气,“嗯,我哥来了就没事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祝时序的信任要比季临川大得多,毕竟在面临季临川离开、父亲突发疾病去世,和母亲几欲轻生的这几段时间里,哥哥几乎负担了祝星言成长过程中百分之九十的照顾和爱。
整个U市的商圈、政界、甚至灰色地带全都算上,祝星言在豪门小少爷里要排头一位。十五岁之前靠自己闯出一番同龄人至今都望尘莫及的成绩,十五岁之后祝时序就以雨后春笋一般的速度迅速爬上了U市龙头的位置,成为了祝星言身后最强大的保护伞。
祝时序对祝星言来说不仅是哥哥,还是爸爸,是玩伴,是顶天柱,是小船停靠的岸,
所有人都知道祝星言是祝时序的眼珠子,只要有他在一天,就没人敢动祝星言,而从今天起,竖在祝星言身后的盾牌,还要再多一个季临川。
——3S级巨型蝴蝶alpha,还是一个能掌控身体任何部位的变异体,他的攻击性和战斗力早就已经达到满级。
“我先去找备用电源,太黑了,看不清。”季临川站起身,看了一眼客厅里横七竖八躺着的江林娜三人。
“等等!”祝星言圈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人身上,“带我一起去。”
季临川确实不敢再把他一个人留下了,左手搂住祝星言的腰,右手伸下去兜住他屁股,抱着往书房走。
祝星言也看到了客厅里躺着的那三个人,小声问他:“我哥如果处理季家,你会不会难做啊……”
他了解祝时序的手段,今天这事儿不可能善了了,就怕季临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下一秒就听他说:“我为难什么?他们上赶着发丧,我当然要去喝杯喜酒。”
祝星言“噗”一声笑出来,感叹原来季临川也会开这种阴间笑话,结果笑的幅度过大,不小心扯到了小腹的伤。
“嘶……”他疼得吸气,季临川立刻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没事……”祝星言白着一张脸,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皮肤薄,容易留印子,掐一下得青好几天,其实就是看着吓人,实际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你一会儿看到了别生气……”
季临川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抬手一摸他脑门覆辙着满头的冷汗,当场就炸了:“你管这叫没事?!”
什么情情爱爱季家李家的季临川都顾不上了,连楼梯都没走,直接张开翅膀腾空一跃,抱着祝星言从一楼客厅飞到了二楼书房。
他用脚踹开书房的门,冲进去得太快翅膀都没来得及收,双翼根部结结实实刮在了门框上,蹭掉一层鳞粉。
“你慢点!”祝星言看着都替他疼。
季临川一声不吭,一手抱着他一手扯过躺椅,小心翼翼地放到躺椅上,“等着我。”
他的动作很快,声音明显能听出慌得厉害,平时做再紧急的抢救手术都镇定沉稳的季医生此刻却慌到连手都在抖。
祝星言红着眼看他黑沉的侧脸,心都揪在了一起。
季临川摸黑找出了医药箱,又翻出了一盏做成煤油灯样式的小夜灯,拿着夜灯飞到书柜后面的电表箱旁,鼓捣两下就把跳闸的电路给接上了,书房里瞬间亮如白昼。
避无可避的祝星言被强光刺激得一闭眼,耳边紧接着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他愣了一秒,慢半拍地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两米之外的地方,季临川垂着手站在那里,脚边散落着被他徒手捏碎的煤油灯碎片。
他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身上瞬间乍起的戾气裹挟着霸道的信息素一起爆炸般外溢。
这是他喜欢到心尖上的人,恨不得千娇百宠捧在手心里的小熊,平日里捏一捏抱一抱都要小心又小心,给他做信息素按摩都要揉着爪子和耳朵哄着来,疼到一丁点苦都不愿意让他吃,一点罪都不忍心让他受。
可现在呢……
祝星言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的家里,被人欺负成这样。
嘴角都豁开了,薄薄的胸口和肚子上都是拳脚落下的淤青,左脸也肿起了一块,惨白的皮肤上印着通红的指印,明显是被人抽了好几个巴掌。
季临川在那一瞬间气得想杀人。
“谁打的。”他看着祝星言问,平直的语调不扬一丝波澜,脸上却爆出了好几道粉紫花纹。
祝星言看他这样难受,“小季哥哥,我不是很疼了,你先冷静点好不——”
“我没法冷静!我要知道是谁干的!江林娜?季远?那个保姆?还是她们三个都有份?!”季临川从地上捡了个玻璃碎片,马上就要冲出去把凶手撕碎。
他现在的样子非常可怕,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头顶长出了两根长长的黑色触须,泛着冷汗的额头上暴起一层青黑色的鼓胀青筋,眼眸又变成了橙棕色的蝴蝶竖瞳,像吸水的细胞一样迅速扩大挤满眼睛,就连外面仅剩的一圈眼白也红得几乎爆出血来。
而在他的脖子中间,原本光滑的皮肤突然顶出几块诡异的凸起,就像一个人长了好几个“喉结”,这些喉结一刻不停地滚动且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底下横钻出来。
——那是季临川本体的口器。
在这一刻祝星言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害怕昆虫了。
但是他不怕。
那是季临川,是他的精灵王子,是他从小等到大的人。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看到他的本体会嫌恶、咒骂,甚至呕吐了,总要有祝星言去做那另外的,仅有的百分之一,告诉他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小季哥哥,你冷静一点,先不要出去好吗?”祝星言是真的怕他会杀人,杵着躺椅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朝他伸出手:“到我这边来。”
季临川攥着玻璃片的手还在颤,咬着齿关说:“星言,你等我——”
“我不等!我不想你出去!”他面色绯红,眨着湿漉漉的杏仁眼望过去,可怜兮兮地喃喃:“我疼成这样,你也不来抱抱我,还要去管别人吗?”
“当啷”一声,季临川直接把手里的玻璃片扔了。
他疼得心如刀绞,可怖的眼珠在那一刻瞬间恢复了清明,触须和口器也缩了回去,两步并做三步冲过去想把祝星言紧紧拥进怀里。
“我应该提前回来的,不应该把你自己留在家里,更不该等着你去接我。我早早回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你打的。”祝星言摸了摸他湿透的眼尾,牵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让他检查。
“这些伤真的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疼了。”
祝星言没有哄人,说的是实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刚才被打时还疼得死去活来的,一变成人形后痛感就消退了那么多。
后来才想明白是身体里季临川留下的信息素和大熊猫本体上厚厚的脂肪层在保护自己,信息素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了他力量,脂肪层则帮他缓冲内脏受到的冲击。
这两样但凡少一个,他可能就撑不到现在了。
想到这儿祝星言的心口就酸酸的,抱住季临川的手臂贴了贴,“你没有来晚,小季哥哥,你的信息素一直在保护我。”
季临川一个医生自然明白祝星言的意思,但他笑不出来,心疼地别过头深吸了几口气:“我先给你处理下伤口,等把他们料理完还要再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嗯嗯,知道了。”
季临川半跪在躺椅上,一处一处帮他处理身上的伤,越弄呼吸越重,越看眼睛越红,等摸到小腹左侧最严重的大块淤青时,拳头已经攥得咯咯响了。
他压根不敢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祝星言一副熊猫形态该怎么对抗和反击。
他长得那么小,动作那么慢,性格那么娇气,爬两阶台阶都要爬半天,被人欺负时一定连跑都跑不掉,只能缩在那里任人宰割。
甚至季临川破窗而入之前,还看到季远像个挣脱不掉的疯狗似的拖着祝星言,而冲过来的保姆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当时到底想干什么?
季临川只能想到杀人灭口一种解释。
“他们真该死!”
“好了小季哥哥,不气了,不是说好了不生气了吗。”祝星言圈着他的后颈贴上来:“我真的不怎么疼了,而且我也打他了。”
“你打他不是应该的吗?他把你伤成这样还想善了吗?”
“不善了不善了!”祝星言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和我哥那么像啊,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发起火来那么恐怖像要吃人似的,你们都是弟控吗?”
季临川没作声,让他转过身看看后面有没有受伤,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保姆“哎呦哎呦”的喊痛声。
两人动作顿住,默契地对视一眼。
祝星言歪过头舔了舔小虎牙:“呦,醒了啊。”
*
可能是因为肉厚更抗压,男孩儿先江林娜一步醒了过来,如同一大坨肥腻的五花肉塔似的从地上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撑了起来,完全没想起来管一下旁边的妈妈。
他背对着二楼书房的位置,歪倚着桌子嘴里“哈拉哈拉”地直喘粗气,楼下的灯还是坏的,漆黑一片,只有打开的书房里露出的一道窄光落在他身上。
男孩儿站在那道光里,艰难地转过身,抬眼就看到正对着自己的头顶上方,季临川张开巨大的翅膀悬在半空,瞪着阴恻恻的双眼像鬼一样死死盯着他。
“啊啊啊啊蝴蝶——!”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应过来那就是季临川后恐惧直接翻倍,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往门口逃窜。
那肥硕的身躯跑动起来更像猪了,浑身的肉一颠一颠地乱颤,一股暗示着蝴蝶的诡异花香像长了脚似的在身后紧追不舍,有好几次季远都觉得有人摸到了他的肩膀。
“救命——救命——妈快救我——!”
他吓得尿了裤子,拖着沉甸甸的裤裆跑出了一路腥臊的水渍,好不容易跑到了门口摸到了把手,自以为打开门就可以逃出生天得救了。
季远咧开油腻的嘴唇狞笑一声,心想等自己回去了一定要让季临川和那只傻逼熊猫好看,他迫不及待地按下门把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二楼书房门口,悬在半空的季临川早已不见!
与此同时,背后飘过了一道伴着花香味的冷风,一只冰凉的大手猛地落到了头顶。
心里咯噔一下,季远的脑子当场瘫痪。
他被那只手操控着,僵硬地,一格一格转过头来,眼睁睁看着季临川那张苍白冷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一寸一寸地逼到自己面前。
紧接着,从他喉咙里钻出了一根黝黑、披毛、像粗壮的蜘蛛腿一样的巨型口器,紧紧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季临川贴着他的耳朵说:“江林娜没告诉过你,蝴蝶最爱吃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