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醒来发现自己没事, 但是腹部很不舒服,撑开沉如铅水的眼皮一看,发现自己被人扛着肩膀上, 肩骨硬实地咯着他的肚子, 怎么可能舒服。
脑海里慢慢想起昏迷前的记忆, 头疼不已。
他好像记得,因为明匪玉骗他要带他离开,但是他不信,又被逼的走投无路,于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跳下了悬崖,后来好像明匪玉也下来了,在落水前抱住了他。
总的来说,他没有赌输, 但也没有赌赢。
活下来了, 但是没逃出去, 正被明匪玉扛着往回走。
可与其被明匪玉救下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明匪玉现在肯定很生气,他都那么求他别往下跳了, 如果他当时要求明匪玉给他跪下,明匪玉恐怕会毫不犹豫照做, 但他还是当着明匪玉的面,不要命地往下跳。
所以现在明明可以选择抱着走或者背着走,那样可以让他舒服点, 却用了这种扛着走的方式,故意磋磨他, 让他难受。
谢知归肚子里灌了不少水, 明匪玉又有意折磨, 导致腹部非常不好受,每走一步,每颠一下,他都有种强烈的反胃感,感觉自己成了个被人吊起来练拳的水沙袋。
“停,咳咳,停一下,咳咳……停一下……”
没人理会他的哀求。
谢知归腹部疼的想吐,大吼道:“明匪玉!”
明匪玉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虚弱的样子,脚步停了下来,把他安稳地放下。
谢知归扶着明匪玉肩站稳,头还晕着,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睁眼一抬头就看到明匪玉阴鹜的目光,像要把他活吞了。
渗得他一把用力推开了明匪玉,转头拔腿就跑,但他腿上没力气,没走几步就自己跌倒了,膝盖磕到石头上,痛的他喊了出来。
他捂着伤口想再站起来,继续跑,但很快一道阴影将他完全笼罩,随之而来的是明匪玉身上的寒气和满腹怒意。
“明……呃!”
他的后颈被狠狠掐住!
明匪玉逼他向后抬起头,接着俯身和他对视。
他的力道很大,仿佛要把谢知归的脊骨捏碎在手心里。
“还敢跑?”
明匪玉恶狠狠剜着他:“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刚才就该直接把你腿打断了,拖回去。”
“疼,好疼,你给我松手!”谢知归疼的五官皱在了一起,同时被他扭曲变态的心思惊出了满头冷汗。
明匪玉却半点不怜惜他,冷眼旁观道:“活该。”
“我就不该对你好,就该让你疼死。”
“你喊疼的时候多听话啊,为了让我放过你,我说什么你都会乖乖照做。”
谢知归试图掰开他的手,嘴上还不停解释:“我、我,没、没有!”
“啊!”
明匪玉猛一用力提着他的后颈将他大半个身体抬起,剧痛顺着脊骨蔓延全身,谢知归疼的失声,明匪玉不知道掐住了他什么地方,瞬间全身疲软,手无力地滑落,重重摔在地面上。
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下来,谢知归一出声就是哭腔,他哀求道:“明匪玉,求求你先放手好吗,真的很疼。”
骨头恐怕会被捏碎。
然而他的眼泪没有让明匪玉冰冷的眸色里有任何松动,他对谢知归所有的心软和同情,都随着几个小时前他那一跳掉进了悬崖下,这会儿早就被河水卷的远远的,没影了!
“活该!”明匪玉怒意难消道。
“你现在最好先省点眼泪,等会有你哭的。”
“什、什么?!”
谢知归蓦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明匪玉的话让他极度心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明匪玉扫了他一眼,眼神是谢知归从未见过的冷和空,看似平静,但更像一个被抽去了灵魂了躯体,要死不活,一滩死水,只有残存的执念在支撑着他行动。
所做出的行为就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只遵从最原始的野性本能。
谢知归害怕这样的明匪玉,想立刻消失,或者逃跑,跑的越远越好,但那只是他的妄想。
明匪玉不会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于是他被明匪玉扯着后衣领,强行拖了回去。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混蛋!松手!”
任由他这一路怎么挣扎,破口大骂,亦或者是苦苦哀求,十根手指嵌入明匪玉的手腕里,鲜血滴在了他的脸上,又顺着脸庞滑落,宛如从眼角留下了一行血泪,凄楚极了。
但明匪玉始终面无表情,笃定了要把他带回去折磨一顿,长点记性。
惩罚他屡次的欺骗,惩罚他不停地想逃跑,还有他不知死活地那一跳!
差一点,只差一点,谢知归脑袋就会被水下尖锐的暗礁刺穿!
如果他没有在最后一刻抱住他,果断将两人换了个位置,现在他拖着的就是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尸体。
他每想到那惊险的一刻,好像魂魄都被那些河浪轰地打散了!要心有余悸地反反复复查探谢知归的鼻息还在不在,还要把他抱紧,贴在他的心口上,听到他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才感觉自己也还活着。
所以谢知归尽管哭吧、闹吧、恨吧,只要还活着就好,活人才会闹腾,吵的再凶他也不会松手,除非他死了,否则从此以后谢知归再也别想摆脱他!
他甚至有点妥协了,觉得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互相磋磨,互相怨恨,互相纠缠,恨不能从来没见过对方,却又断不了和对方紧紧缠在一起的那些线,即使分开,走上了相反的路,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再度交汇。
只要谢知归还能活着回到他身边,随便他爱不爱,反正他要的是这个人,只要这个人。
这个念头他知道是病态的占有欲,但谢知归差点就在他眼前死了!
那一瞬间他方寸大乱,因为死去便是永远失去。
他都快被惊吓疯了,才不管什么病不病态,他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何况,和一个疯子谈什么理智?!
在河边听到谢知归心跳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好了,从此以后他要把这个人圈在他设定的安全区内,不让他受到任何生命威胁。
他不会真打断他的腿,也不会阻止他逃跑,但他也别想逃出去,因为逃一次,他就去抓一次。
就像现在这样,冒着大雨,沉默不言,一步步把他拖回巢穴,在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
他会不厌其烦地做下去,直到谢知归放弃离开为止。
很快,他们回到了木楼。
谢知归还不肯死心,进门的时候扒拉住门框不肯松手。
“放手。”
谢知归怎么可能听话,他抓的更紧。
明匪玉在他身边蹲下,扭过他的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瞬间将谢知归震慑住了,接着他将谢知归的手指一根根强硬地掰开。
谢知归回过神后奋力反抗,慌神乱囔囔着:“我不进去,不进去……”
明匪玉没理他,等掰完后,直接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拖进房间,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去关上大门。
谢知归摔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哼,他的膝盖还疼着,又被拖了一路,现在腿几乎是没有知觉的。
这也代表着,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看见明匪玉朝他走过来,他只能用手和腰使劲,拖着巨痛不已的身体不断朝后退,直到背脊撞上墙壁,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他惶恐地看了眼身后那面墙,墙上,明匪玉庞大的身影将他完全吞噬。
他又被迫硬着头皮回头看向明匪玉,眼里满是警惕和凶狠,手臂肌肉紧绷着。
“别、别过来!”
“呵。”
他越是摆出一副张牙舞爪不好惹的样子威胁他,在明匪玉眼里越是可笑又可怜。
谁会怕一只被逼到绝境,爪子都被剪光了的小猫咪的恐吓?
他从容淡定地来到谢知归身边,蹲下,伸手想解开他衣服上的一颗扣子,扣子没解开,手却被谢知归用力一把打开。
啪。
“滚开!别碰我!”
谢知归怒吼,被他的冒犯惹的火气直冲天灵盖,迅速把衣领紧紧拢住,不泄露一点,接着凶狠地瞪向他。
如果他还继续动手,谢知归不会再有顾忌,一定会扑过去咬断他的手指头。
然而明匪玉望着他的眼睛,神色不变,没有生气,也全然不怕他的眼神威吓。
“衣服湿了,要换下来,不然会感冒。”
谢知归语气生硬:“我自己来。”
“我来。”
明匪玉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把谢知归都惊住了,片刻之后怒火攻心。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把想揩油的心思直白地说出来?!脸都不要了!
谢知归正要骂他一顿,明匪玉却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个东西,谢知归见了,顿时脸色大变,原本被气的通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明匪玉把那把刀放在手心,主动递给他看,谢知归立刻探向腰后,心沉入谷底,本该在那里的刀不见了。
现在他不仅腿不能动,唯一能够防身的武器也落到了明匪玉手里,彻底沦为了案板上的鱼肉。
“挺能藏啊。”
“你有!……”
他知道明匪玉在看他,僵硬地扭过头,便撞入了他挑衅的眼神中,嚣张又恶劣,把故意为之写在眼睛里,刻在扬起的嘴角上,又笃定了谢知归拿他没办法。
在他看不到的视野里,谢知归捏紧了拳头。
“你刚想说什么?”明匪玉明知故问,含着不怀好意的笑。
谢知归拳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爆裂出来,但几秒后,手还是松开了。
“没什么。”
回想起明匪玉挑衅他的那一刻,他真想一拳头抡过去,砸他个鼻青脸肿,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行为很愚蠢,一拳头只能带给他暂时的报仇快感,但之后他要承受十倍百倍的代价。
只能忍,忍过今晚,以后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谢知归尽量冷静地和明匪玉对视:“你想让我做什么?”
明匪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接着俯在他耳边低语。
谢知归瞳孔逐渐放大,猛地将明匪玉推开!
他大吼:“你疯了是不是!”
声音是抖的,不仅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恐惧和厌恶。
狗东西,变态,简直有病!
谢知归又想跑,结果没挪出去几步就被明匪玉抓住脚踝,他一回头,就看到明匪玉眼中深沉的燎原之色,像是要把他原地吞噬掉。
脚使不上劲,没办法把人踹开,只能眼睁睁明匪玉欺身靠近,那双眼睛在他眼中不断放大,那道气息如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周身。
那道消失已久的香气又出现了,思绪又开始恍惚。
谢知归立即咬住唇,用疼痛唤醒清明,同时彻底明白了,之前的种种,都是明匪玉所为!被失去理智、被哄骗入山、被设计困在这里,包括他后颈上的伤口,压根不是什么虫子咬的,是一只名叫“明匪玉”的狗咬的!
这只狗欺骗了他快一个月!
惊怒交加之下——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下来,打的明匪玉有些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