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行人又是起床了打着哈欠吃早饭, 但好歹比昨天适应了些。
屋里的村民还记得谢白对喂鸡感兴趣, 今天特意没喂, 端着一小碗米过来, 问他要不要喂。
谢白却拜拜手,转而关注起了院子角落一排排爬的蚂蚁,被惯坏了的小少爷似的脾气,心性不定。
看了没一会, 一个头发白了半边的女人,眼神空洞,胡乱地走着,看到谢白的时候, 她眼睛突然一亮,踉跄着快步扑到谢白身边,二话不说, 一把就熊抱住了他。
阚云泽看到, 一下紧张,怕谢白受到伤害, 想把那女人扯开, 谢白却对着他摇了摇头,拦住了他的动作。阚云泽看了一眼, 干脆也蹲了下来, 跟他们一样, 只是他身形高大, 双手放在膝盖上的乖巧蹲法,看着有几分违和,也很可爱。
面容憔悴的女人抱住谢白,激动地连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谢白没有挣扎,顺着女人乖乖待在她怀里,女人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疯癫的脸上露出了属于母亲的慈爱表情,柔柔笑着,轻抚谢白的发顶,“我的孩子,别怕,妈妈保护你,给你做好看的裙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乖,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不哭啊,不哭……”
女人紧紧抱着谢白,抱着救命稻草似的那么用力,然后又怕他疼一样,猛地松开了,虚虚搂着,一只手无措又急急地伸进口袋,从里面翻找出了一颗糖果,包装很简陋,是那种很廉价的,满是糖精味。
女人却像宝贝一样捏在手心,怕被人抢一样,神经质地快速扫了周围几眼,然后把糖塞给谢白,小声说:“快吃,妈妈特意给你藏起来的,别人都不知道!”
谢白深深看了一眼,真的很听话,把糖拆开准备吃。
阚云泽看着,信不过这个有些疯癫的女人,一把捉住谢白的手腕,摇头谨慎说:“别吃。”
谢白:“没事。”
阚云泽顿了一下,“那我来吃。”
那严肃的语气,搞得像替他试毒一样。
谢白忍不住弯了下唇角,指着阚云泽,对女人说:“妈,他想抢我的糖。”
女人立刻不高兴了,虎着脸护短,把谢白揽进怀里,扬手就做出要打阚云泽的手势,说:“坏小孩,不准你欺负我的孩子!”
阚·坏小孩·云泽:“……”有点委屈。
女人精神状态不佳,手挥过来,阚云泽很容易就躲开了,但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白,搞得本来偷笑的谢白都心虚了,咳了两下,移开视线。
这时,邻居的那个黑皮肤男人大步走了出来,神态焦急,四处张望在找着什么,一看到谢白这边了,就明显的松了口气,跑过来喊着说:“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着,他就半搂着那白发女人,想将她带回家里去。
可女人紧紧搂着谢白,不情愿地挣扎,反倒是连带着把谢白也从地上拽了起来,阚云泽一看又忙抓住了谢白的手。
所以,这画面,就变成了拔萝卜似的,还一拔就连带扯出了一串长一起的小萝卜头。
黑皮肤男人看着都有点懵。
女人抓紧了谢白,显然不舍得走,说:“我的孩子!”
黑皮肤的男人有些无措,解释说:“妈,这是来村里画画的学生,不是你的孩子。”
女人摇头,不管不听,“你别想骗我!你们就是把她藏起来了,不让我看见!”
男人连劝带哄,可跟这样状态的人说什么话显然都是没用的。越发焦急之下,男人没办法,只能硬来了。他的妈妈就开始尖叫,凄厉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谢白拦了一下,说:“等等,让我试试。”
黑皮肤的男人警惕地看了一眼,没说好,抓着他妈妈的手也没放开。
谢白并不在乎,轻拍着白发女人的肩膀,低声哄着,表现得还真有几分孩子的模样,几句话就把女人给哄好了,让她愿意跟着黑皮肤男人走。
这屋的主人家在一旁看着,嫌弃地啧了两声,没好气说:“晦气!管好你的疯子妈,别让她乱跑!”
黑皮肤男人眼神一冷,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瞪什么瞪?!”村民不想承认自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色厉内荏地吼,“搞清楚这是谁家,赶紧给我滚!”
本以为黑皮肤男人会做些什么,但他一声不吭,转身就带着他妈妈往自己家走了。
谢白追上去,问了句:“你妈妈把我认成谁了?你家不只你一个孩子?”
黑皮肤男人转头看过来,神色冷淡地沉默着,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姐,但我没见过她。”
说完,他就走了,头都没回。
主人家嗤了一声,啃着早饭时蒸的番薯,转头就又给谢白推销起来了,把一个普通的农家番薯差点夸成天庭的蟠桃,完全把谢白当成水鱼中的傻子了,城里来的小少爷,什么都感兴趣,钱随便花。
不过,这次谢白没买,倒是其他玩家买了,想着跟主人家打好关系总没坏处。
今天他们提出了要上山,画不一样的高处景色。
本来主人家是不情愿不耐烦的,但看着钱的份上,勉强答应了,还说什么带他们上山农活干少了,身体不好挣钱少什么的。
出发前,村民一家人嘀咕了两声,似乎是在嘱咐把人往哪个方向带。
准备妥当,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买的番薯很快就吃完了,但路上还是一直有吃东西的清脆咔嚓声,都是谢白发出来的。
过了好一会,玩家没忍住,转头看一眼,居然发现谢白拿出来的水果异常丰富,草莓山竹芒果枇杷葡萄……几乎是每次转头都能看到一个新品种,现在谢白是拿着个勺子挖红肉火龙果吃!
玩家很费解,“这些水果是一个季节的吗?你哪来的?”
谢白悠闲地吃着,旁边还有阚云泽帮他拎袋子,完全一副出外游玩的贵公子状态!其他认真担心害怕鬼,想办法过关的玩家看着都快嫉妒得呕血了!
“别人送的。”谢白吃着果肉,嘴唇被汁水沾得红红的,随口答。
“谁?”玩家无法理解,他们不就晚上没在一起行动吗?他又干嘛去了?!
可谢白专心吃着甜甜的火龙果,无瑕理他们,只含糊着说了两个字,“鬼啊……”
玩家们经过游戏赋予技能,感官都比较敏锐,还是听到了的,只是很怀疑自己听错了——鬼?是他们所知道的那种灵异物种吗?!
他们不敢置信地瞪着谢白,神色难以平静。
他们想要一个更确切的答案,可谢白看着他们灼热的目光,没回答,反而警惕的把手往后缩了缩,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摇头含糊说:“不会分给你们的。”
玩家们:“……”谁稀罕啊!我们只想知道答案!
他们坚持不懈地追问,谢白只毫不在乎说:“就是昨晚一个女鬼送到我门口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就吃了呗。”
这心真的很大了,鬼送的东西都敢接?不怕死啊?!
玩家们极度无语,又一次被这吃货的奇葩程度刷新了认知。
不过,如果他们看见了谢白往女鬼嘴里塞硬柿子,欺负得一只鬼泪眼汪汪,巴巴上供吃的求放过,他们大概会惊掉下巴,还很诡异的有点同情那只鬼吧。
他们说了没几句,前面带路的村民扬声催了,一行人就闭嘴不再说话,走快了几步。
阚云泽一直和谢白并肩走在一起,话不多,表情也少,冷冷淡淡,只有看向谢白的时候,眼神才会变得柔和,有几分人气。不过即便如此,阚云泽的存在感也很强,让人无法忽视。
这时,他难得出声了,装作有几分好奇,问起了早上邻居那个白发女人的事。
村民一听到是说那人,语气就很不屑,没有任何邻里的尊重和睦,“一个克夫的婆娘,早些年就把她男人克死了,要不是生了个儿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她那儿子倒是孝顺,没扔下个疯子娘不管。”
阚云泽听着,适当地给了点回应,有些好奇地问:“怎么疯了?”
村民浑不在意,轻飘飘说:“就因为头一胎的孩子没了呗,一个女娃娃而已,有什么好着急的,反正就是看到孩子尸体,突然就失心疯了,人都不认了,天天就在那儿找孩子。”
其他玩家也加入话题,“听你这么说,孩子很早就死了?这么惨,怎么回事啊?”
村民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不大高兴他们问太多,不想说了,敷衍说:“还能是为什么,孩子小时候本来就弱,难养,一个不注意就病死了。”
他无所谓的语气,显然觉得女娃死了就没关系,要换做是个男孩子的话,他还会是这个反应吗?呵,多带的那个把大概是金子做的吧?矜贵着呢。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山里变得异常安静,连偶尔冒出的鸟鸣啼叫都不见了,一阵风呼呼吹过,透着难言的诡异。
在这样的村子,所谓的难养早夭,怕是因为不重视女孩,没有细心照顾,生生把孩子熬死的。而没生出儿子的女人,在村子里生活也不好过,被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更甚者,那个女婴,还可能是被过分重男轻女的家里长辈——亲手弄死的。
村民后脖子突然冒出一股凉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用力搓了一把,不耐说:“什么鬼天气,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农村人是很扛冷的,他说冻,不是随口发牢骚而已,是真的冷,好像冷风直接灌进了骨头缝里,刀子似的刮得人四肢发疼。
他说:“赶紧的,你们找个地儿画,我没闲空,我该下山干活了!”
村民说着这话,向前走了两步,都没注意到他后面跟着的那几个外乡人脸色突然都变了,满脸惊骇地瞪着他的脚。
那里蹲着一个小女孩,十来岁的年纪,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眼圈深黑,嘴唇发灰,光着上半身,抱膝蹲在杂草丛里。
那村民走过去的时候,脚直接穿透了小女孩,她似乎并没有实体。
村民的腿横亘在她的身体中间,硬生生把她的脸劈成了两半,烟雾似的荡开,五官扭曲成可怕的模样,偏偏这时,她还要一眨不眨地盯着村民,然后,慢慢的,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诡谲的笑容。
玩家们离她很近,看着这可怕的画面,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背后一股凉气直窜上来,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