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46
雨水丝丝沥沥,拍打着玻璃窗,在若隐若现的万家灯火中蜿蜒的淌下。多了些清脆的声响,细碎的雪粒子落在台面,浅浅一层白沙,朝屋内轻柔的折散着光亮。
肖谔望着映在床单上的一小片暖黄,第六次翻动喉结,他抬眼对上文祺的视线,又仓促的移开。那双眼睛太干净,投递出来的感情太纯粹,面前的少年一尘未变,仿佛仍是六年前青涩可爱的模样,桌上的合影,十三岁的笑容,此时此刻,变得异常清晰,鲜活。
肖谔短暂的聆听自己狂乱的心跳声,燥热、慌张、无措,诸多思绪杂糅成一团,炽烈的烧着胸腔,无非是因为他有了一种最直白、最坦诚、最美好的情感——“我想要你”。
“虽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但我还是想再表明一次。”音量不大,却郑重,肖谔虔诚的看向文祺,剖心置腹的对他说,“文祺,我喜……”
“我喜欢你。”文祺接话,唇角的笑意很浅,这四个字,清淡如晨曦时道出的一句“早安”,如此熟稔,如此平常。
“啧。”肖谔哭笑不得的仰起头,无奈的哀叹,“我是不是命不好,表个白不是被陆然、芳姐,就是被你这个正主打断,都快给我憋出毛病了。”
文祺拿走他手里的药片,握住他的手腕,抬起,伸向自己的脸,闭上眼,乖顺的蹭了蹭:“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肖谔忍不住了,轻轻一拽,把人拉近,掌心覆在凸起的两块肩胛骨上,胸膛撞上胸膛,彼此分享着相同频率的心跳。栅栏街的夜晚太安静了,包裹着小小的、私密的一方空间,空调“嗡嗡”的运转,窗帘随着微弱的暖风,轻浅的律动。
“太早了,早到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肖谔紧紧的搂着怀里又瘦又软的文祺,力道不敢重,怕弄疼了对方,也不敢轻,怕对方感知不到自己有多爱,多想爱,“四岁时,第一次抱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会被你拴的牢牢的。”
“瞎说。”文祺把下巴垫在肖谔的肩窝,不甘与他只是这个距离,只是心脏贴在一起,于是往前鼓动两下身子,侧过头,连同颈下脉搏也贴合一处,“四岁发生的事,怎么可能现在还记得?”
“和你有关的,我都记得。”肖谔伸手拉过被子,盖在文祺身上,后背靠向床板。文祺立起枕头,好让他的姿势更舒服些,“但其他的,就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记住与你有关的一切’,这一件事上了。”
文祺沉下呼吸,轻声问:“你会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吗?”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够严谨,他又补充,“会一辈子,像现在这样,抱着我睡觉吗?”
他怕肖谔会离开。那天在院子里,在泳池里,在与陆小昭嬉笑玩闹的间隙,他听见了肖谔和陆然的对话。文祺知道,有一个“时限”,始终横在他们中间,无论发生什么,肖谔还是会把他送回文家,记忆中的父母很慈爱,很宠爱自己,然而他们的爱,与肖谔的,不同且冲突。
肖谔深吸口气,昏昧光线下的文祺,缀着诱人的味道。他闭上眼睛,克制的说:“无论你在哪里,能成全我的只有你。我既是你娘家人,也渴望做你的婆家人,我看着你出生,也会看着你老去。”
文祺撩开刘海,额头抵在肖谔肩膀,有些困了,抬手捏住他的耳垂,揉了会儿,强撑着意识细声细气的问,“所以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嗯。”肖谔一下是一下,有规律的拍着文祺的后背,安抚着他睡,“答应吗?”
我们不是早就说定了吗?文祺在心里回答他。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一点点清晰,连带那六年黑暗压抑的时光,但短暂数月在茶楼生活的这些日子,太满足,太幸福,以至于早就将所有不堪的过往,驱散消融的一丝不剩。
晨光熹微,雨雪停了,城市的轮廓水洗一般明亮,面朝栅栏街的窗扇被推开,一只北红尾鸲停立在窗角,橙红色的羽毛,收拢的黑翼,它扬头,发出尖而脆亮的一声鸣啼。
文祺围上披风,下楼,询问小璟厨房在哪儿。他的身骨夏贪凉,冬喜暖,房间空调度数开得太高,肖谔昨晚的嗓音有些哑,文祺怕他上火,想给他煮点梨水去干去燥。
铜壶里的茉莉幽幽的散着香,正堂响起一排轻快的竹板,肖谔醒了。文祺没在,他蹿起身子迅疾的拉开门,经过二楼的小璟吓了一跳,不用问,她当即给肖谔指了指东南角的那扇门:“小北方在后厨。”
满目的白褂子,中间一抹深色的红。袖子挽上几折,露出细长白嫩的胳膊,水流滑过红彤彤的指尖,文祺洗净鸭梨,削皮,去核,拿出水果刀与案板,仔细的切块儿。
沸水在砂锅里咕嘟咕嘟氤氲着热气,文祺垂着眼睫,遮住几分眸光,往里面撒几勺方块状的冰糖。
四下甜甜腻腻,靠在门边的肖谔凑过来,碍于还有其他人,只得收敛行为,看似沉稳的站在文祺身后,其实整个人巴不得粘在他身上,贴着,赖着。
趁厨师们往正堂送糕点小菜的时候,肖谔的手顺着文祺的腰线前伸,搂实,用身子覆住他,一同看着晶莹剔透的梨块在锅里不停的翻滚。
明明没喝一口,别说胃了,心都是暖的。文祺向后靠身,两人贴的更近,肖谔问:“煮给我的?”
“嗯。”文祺笑着应他,“怕你顾及我,房间那么热,你会上火。”
心里暖的都快化了,肖谔点头:“你也喝一点。”
文祺盖上锅盖,他们还要等十分钟,于是转身与肖谔相拥,撒娇似的“请求”道:“那,也用嘴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