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清原本并没有发现容浅已经来了,人就站在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里正看着他,是姗姗来迟的韩广智喊了一声阿浅引起他的注意,这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容浅已经到了。
看着有阵子没见的容浅,严律清很想过去和他说两句话,但无奈此刻他的身边聚集了太多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借口脱身,只能寻着机会投去打量的视线,看着容浅安静地站在没有人关心的角落,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
因为距离有些远,他只能看见韩广智站在容浅身边好像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听不清具体内容。
等过了一会儿他再转头望去时就见容浅打开了手中的购物袋给韩广智看,两人脑袋凑得很近地说着话,额头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严律清眼神很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直接转开了视线,心里也随之升腾起一种很微妙的不悦。
有什么话非得凑那么近才能说?
就一点都不能叫别人听见?
那袋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严律清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藏住了紧绷的唇角。
而在角落里的两人一点也没有发现严律清把他们刚才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容浅给韩广智看一眼购物袋里的外套就把袋子合上了。
“你都拿来了怎么不还给他?”
容浅垂眼,“没机会还。”
韩广智回头看了眼仍在人群中心的严律清,理解地拍拍容浅的肩头,“那要不再等等看,他人在这你总有机会还给他的。”
“嗯。”
韩广智转移话题,“你给莉姐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我看你袋子里还有个小袋子。”
“香膏。”
见韩广智一脸茫然,容浅又再解释,“固体香水。”
韩广智恍然大悟。
章莉的生日会是自助形式的,餐食和各种酒类分别摆放在两条长长的餐桌上,韩广智端来了两杯香槟,容浅摇头拒绝。
“香槟度数不高,慢慢喝不会醉的。”
容浅还是摇头。
自从上次因为两杯白酒在严律清面前断了片,他现在连啤酒都不喝。
韩广智也没勉强他,“饿么?吃点?”
容浅扭头看了眼自助餐桌上的美食,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便又是摇头。
“我有点饿了,我去拿点吃的。”
韩广智离开后,容浅又只剩一人在原地。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就找个没有人的沙发坐下,没多久沈芃芃端着一盘小蛋糕走到他身旁。
“小浅浅,要来点小蛋糕吗?”
容浅摇头。
“不爱吃甜的?那这有个盘挞,里面是芝士玉米粒,不怎么甜,来点吧。”
沈芃芃执意要和他分享好吃的,容浅推拒不了只好道声谢接过。
沈芃芃一边吃着蓝莓鲜奶蛋糕,一边看着人群焦点的严律清,笑着对容浅道:“我给阿律说过,我说你就该进娱乐圈发展,要不然太浪费了,你猜他怎么说?”
容浅用好奇的眼神表达询问。
沈芃芃虚掩着嘴笑得眼睛弯弯的,“他说他要是进娱乐圈,粉丝不知道能有多少,黑粉排着队应该能绕地球两圈,我都要笑死了,他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容浅垂眼也笑,只是笑意很淡,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我认识他好多年了,他学生时代就是这样,走到哪都有人,我老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孤独的人,你猜他怎么说?”
“嗯?”
“他说还是孤独的,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沈芃芃无奈摊手,“要我说,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就该睡觉呀,睡着了谁有那心思计较孤不孤独你说对吧?”
容浅没说话,沈芃芃自顾自地往下说。
“有一次我还建议过他呢,我说你谈个恋爱试试,但这么多年他跟谁都是友情,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他不是不会,也不是跟谁都只能是友情,跟有些人,他其实可会玩暧昧了。”
“有些人?”容浅有些疑惑这三个字放在这话里的正确性,因为这并不特指某个人。
沈芃芃眨了眨眼,“你没发现吗?”
容浅顿时有种和她聊天不对频的感觉,他和严律清不能算是熟,如果没有[宁静宇宙]聚会他们私下里一面也见不着,一句话也说不上,他又怎么会发现严律清跟有些人可会玩暧昧?
沈芃芃咬了颗蓝莓,看着容浅平静淡然的面庞,奇怪地问:“你不好奇吗?我说的有些人是谁。”
容浅想了想,道:“这不是我能好奇的事。”
“为什么不能?随便聊聊嘛。”
沈芃芃见容浅还是沉默不说话,憋不住地贴到他耳朵边,正准备悄悄告诉他某两个字的名字。
突然,沈芃芃发现容浅身体一瞬间僵了一下,下一秒就响起了严律清的声音。
“芃芃,你在干什么?”
沈芃芃直起身看着不知何时走近的严律清,不太自然地和容浅拉开距离,“我和小浅浅聊天呢,你怎么过来了?”
严律清走到容浅身旁坐下,“我不能过来?”
“那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沈芃芃说着瞥了眼还时不时往这儿看的那几个人。
那些人有一半以上不属于[宁静宇宙],甚至未必和章莉有多熟,是她丈夫工作上的朋友,好不容易让他们找到了机会接触严律清,就这么放他走了是有点不太合理。
严律清没有搭沈芃芃的话,他正笑眼看着身旁的人,“阿浅,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到现在,得有一个月了吧。”
容浅微微颔首,是有这么久了。
一旁的沈芃芃借机打岔,“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严律清就笑,“算算时间是难事?”
“是不难,那你记得跟我上次见面是多久前的事情吗?”
“不记得。”
沈芃芃不满地哼哼,端起没吃完的蛋糕就走,“你这是区别对待!”
容浅看着她走远,心里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往哪里落比较好。
严律清瞄了眼他放在脚边的购物袋,轻声问:“那是你要送给阿莉的生日礼物?”
容浅闻言才想起来,拎起脚边的购物袋把要给章莉的生日礼物拿出来,再把里面的外套连同袋子推给严律清。
“这是你的衣服。”容浅不太自然地道:“我早该还你了,只是之前带去聚会都没见到你,就一直放在我这。”
严律清怔了一下忍不住解释,“前阵子我因为工作人一直国外,这几天才忙完回来,所以聚会没有办法到场。”
容浅点点头,“我知道,有人告诉我你因为工作不在源城。”
“谁?芃芃吗?”
容浅又再点头。
严律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挺翘的鼻子和小扇子似的眼睫毛,默不作声地喝了口香槟,还是没忍住问:“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容浅不解地转过脸看他,“刚刚?”
“我过来之前,她贴在你的耳边,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她刚要说你就过来了。”
严律清闻言微挑眉头,“真的?”
“真的。”
严律清就没有再问了。
两人就此陷入寂静,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走。
时常用沉默让人感觉如坐针毡的容浅如今的感受是反过来了。
他没办法像不在意别人一样也不在意严律清,他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尝试静下心去听他的呼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乐此不疲。
容浅视线瞟过那个购物袋,忽然道:“我本来打算把衣服送去干洗再还给你,但是干洗店的人不会洗,怕洗坏了。”
严律清笑了笑,“没事,这衣服不用洗。”
容浅一愣,“那脏了怎么办?”
“能穿就继续穿,不能穿就不穿。”严律清说着把放在两人中间的购物袋拿开,“不聊衣服了,你的手好些了吗?”
容浅动了动手腕,“已经好了,不疼。”
“那就好,我还担心手腕的伤会影响你打字。”
容浅摇摇头。
“我每天都看《黄昏歌剧院》”
容浅惊讶地转过脸,“你在看?”
“嗯。”严律清点头,“案件的设定很巧妙,我很喜欢林警官,有勇有谋,郭鹏虽有争议,但我认为这个角色也有他的可取之处。”
其实容浅不太喜欢和别人讨论自己写的东西,总觉得很尴尬,但严律清跟他说这些他一点也不排斥,反倒觉得惊喜,甚至想听他多说一些。
严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期待,之后和他的聊天也一直围绕在《黄昏歌剧院》上,主要是严律清在说,容浅负责听,偶尔会回答两句。
这对容浅来说,是最能消融距离感的方式,他看着近在眼前俊美无俦的面孔,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他刚刚在水晶灯下,那种只能远观的遥不可及感慢慢消失了。
严律清笑眼盈盈地和他谈论每一个出自他笔下的角色,说出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对故事情节的欣赏,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让容浅如沐春风般地舒适,也让容浅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想,严律清是个特别好的人。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不起别人送给他的礼物的,就像他很珍惜希望小学的孩子们用草稿纸片给他写的感谢信一样。
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辜负他人心意和诚意的人,他的胆怯才是对这个人最大的亵渎。
容浅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难掩紧张地拿出了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工编织杯垫,把两张方方正正的杯垫双手递出。
严律清有些疑惑地接过,“这是?”
“杯垫,我织的,是谢礼……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