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勒警长有些古怪的皱了皱眉,仿佛对于梅尔上校这种激动的心情有些不理解。
“是的上校,我差一点忘了告诉你了,你的夫人,的确怀孕了。”钱德勒警长温声道。
梅尔上校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出格,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这真是太好了。”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梅尔夫人,虽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是眼底却蕴藏着一抹温柔。
埃文站在后面看着不由皱了皱眉,他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表情,他转过头去看威尔逊公爵,然后就突然愣住了,是了,他的确见过这样的表情,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威尔逊公爵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埃文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过脸去继续看眼前的这一幕。
梅尔夫人也回视着梅尔上校,只是她的眼中含着热泪,仿佛有很多委屈要诉说。
这夫妻之间的互动,彻底让想法传统的钱德勒警长呆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被背叛了的梅尔夫人还是这样温柔的对待梅尔上校,他也不明白,梅尔上校既然如此在乎梅尔夫人又如何会做出那种事情。
埃文神情却很平淡,只是眼底带着一丝冷意,看着这两人在玄关相拥而泣。
许久之后,梅尔夫人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们二人这才走近了客厅之中,梅尔上校脸上还含着一丝尴尬,但是梅尔夫人此时却像是快活的小鸟一样,指挥着管家和仆人们给梅尔上校奉上美食和红茶。
钱德勒警长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梅尔夫人的这种行为,就好像是在说他在警局里虐待梅尔上校了一样,虽然梅尔上校此时的状况,的确是像遭到了虐待。
而梅尔上校在看到威尔逊公爵的那一刹那就不由得站直了身体,人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公……公爵大人。”他的声音并不像平时那样洪亮,而是有些沙哑。
威尔逊公爵冷着脸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这也是他旁观的条件之一。
当诸人都在客厅里坐定之后,钱德勒警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话题。
“梅尔上校,您看看您现在的处境吧,您现在已经有一个孩子需要您的养育了,我知道您肯定隐瞒了什么,但是现在对您来说已经到了绝地了,如果您再不说,您的孩子就将会成为孤儿,难道您愿意造成这样的结果吗?”
钱德勒警长说的苦口婆心,但是当他说道孤儿的时候,梅尔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紧的抱住了梅尔上校的胳膊。
梅尔上校略微有些尴尬的拍了拍梅尔夫人的手背,对着钱德勒警长微微颔了颔首:“我知道您的好意,只是我……”
“哦,查理!”梅尔夫人有些痛苦的抬头看着梅尔上校的脸,低声道:“你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真的……真的好害怕……”
梅尔上校垂眸看着梅尔夫人,她此时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好似一个对着恋人撒娇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散发着轻快的柔情。
“我明白的。”他拍了拍梅尔夫人的头发,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却变得坚定起来。
“钱德勒警长。”他抿了抿唇,仿佛下了一个什么巨大的决心似得:“原本这些话我不想说的,但是此时我却觉得不能不说了,只是这些事情有些涉及到威尔逊公爵大人的机密,现在威尔逊公爵大人也在这儿,我想要征求您的同意。”
说完他神色期盼的看着威尔逊公爵,威尔逊公爵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神色略微有些好奇的钱德勒警长,继而便紧紧的盯着梅尔上校的眼睛,难道他真的要将他给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说出去?
不,他不会这么蠢的,那些事情说出去,他自己还是一死,而现在自己已经骑虎难下,梅尔这个蠢货竟然将问题抛在了明面上!尤其是……尤其是……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眼神清澈的埃文。
威尔逊公爵心中十分恼怒,但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他是绝对不能发火的,不然岂不是坐实了某种猜想,他忍着气压下了怒火。
“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现在没有比你的命更重要的事情了。”威尔逊公爵紧握着拳,口不对心的说道。
梅尔上校却冲着公爵笑了笑,回过头来又看向钱德勒警长,温声道:“既然公爵大人同意了,那么我就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吧。”
埃文看到这个地方,心中已经隐隐生出几分冷意,他的指尖捻了捻衣角,强迫着自己听着梅尔上校的诉说。
“您一直问我是否隐瞒了一些东西。”梅尔上校的语气微微有些低沉,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情绪:“其实并不是我想要隐瞒,而是我不愿意往那个地方去想,如今看起来,我却不得不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了。”
说到这儿他看向了埃文,仿佛没有任何征兆似得,就这样直直的看了过来。
埃文心头一跳,立刻有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布鲁斯牧师,您在德兰里尔一直是一位正直而又高尚的绅士,对于您我十分的敬佩,同时也很感激您对我的帮助,但是……”他沉吟了片刻。
埃文微微皱了皱眉,这个但是后面绝对没有好话。
“但是我不得不说。”梅尔上校终于开了口:“您所做的伪装真的是十分出色。”
他如此的直截了当,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威尔逊公爵反应更是激烈,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梅尔,丝毫没有掩饰。
梅尔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着摆了摆手:“公爵大人,您不要着急,等您把我的话听完,您在做反应也来得及。”
威尔逊公爵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和,他神色冷冽的看着梅尔,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而梅尔依旧神色温和,仿佛没有任何的感受。
气氛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手贴上了公爵的手背,公爵身体微颤,然后便有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查尔斯,不要激动,我相信梅尔上校一定会为他所说的话负责。”
埃文眼中依旧像是往日一样温和而又慈悲,他看着梅尔上校,仿佛是在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没有丝毫的急躁,有的只是耐心和平静。
梅尔上校忍不住动了动嘴角,但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而威尔逊公爵这边,早就被埃文的三言两语说的软和了下来,他顺从的被埃文牵引着坐到了沙发上,脸色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钱德勒警长像是逃过一劫似得松了口气,他忍不住看了埃文一眼,他之前倒是没有发现,埃文竟然对威尔逊公爵的影响如此之大。
“当然了,布鲁斯牧师,我会为我的话负责的。”梅尔上校干巴巴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低下了头,沉吟了片刻,终于又开了口:“布鲁斯牧师虽然看起来是一位高尚而又纯洁的教职人员,但是不论是您对于艾丽娅的处置(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原本过来复诊的海斯特医生忍不住抬起了头。)还是对那位可敬的佛尔德先生的回敬,都让我觉得,您是以为十分值得我关注的人,当所有人都站在您的对立面的时候,仿佛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您连出手都不用,别人就会帮您解决一切困难,或许一次两次我会觉得没什么,但是一直都是这样,却让我明白,您不像您表现出来的这样单纯无害。”
说这一大段话的时候,梅尔一直紧盯着埃文的眼睛,仿佛是在看一个猎物,神情谨慎而又锐利。
埃文的神色却丝毫都没有变化,依旧是那样的仁慈和温和,在梅尔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笑了笑:“其实不止是您,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感谢上帝对我的宽爱,让我能够摆脱这些厄运。”
梅尔上校忍不住讽刺的笑了:“哦,我亲爱的牧师,这与上帝没有半分关系,您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您自己努力的结果。”
这样的讽刺如此的尖锐,钱德勒警长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梅尔上校,这次您的事情布鲁斯牧师出了很大的力,您怎么能如此诋毁他,我们这一次是想要找出凶手,请您不要再说无关的话题了。”
钱德勒警长的话,终于让梅尔正色了起来,他直直的望着埃文,语气十分的坚定:“您之前一直再问我,谁能知道我与伊莱莎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今天就告诉您,在我和伊莱莎交往的过程中,我几乎是用尽了我所有的手段避免这段关系被人们所知道,在坐的诸位,只怕连公爵大人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你们却至始自终都在忽略,那就是布鲁斯牧师!我向上帝发誓,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布鲁斯牧师!”
梅尔的这一段话几乎让每个人都震惊了,他说的的确没错,在场的这么多人,的确只有埃文再这之前就被暗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但是从来没有人把埃文联想到这件事情里面,这实在是……
“胡说八道!”威尔逊公爵终于忍不下去梅尔对于埃文的诋毁了,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他手指颤抖的指着梅尔,眼睛发红,仿佛已经是气急攻心了。
梅尔依旧优哉游哉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钱德勒警长和神色平静的埃文,继续道:“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布鲁斯牧师,不过,前几日我听说了牧师先生曾让某人去过伊莱莎所在的修道院探望过他,我就明白了,您并不是以为值得信任的人。因为您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埃文的眼神此时终于变得冷淡了起来,梅尔说的没错,他在离开之前的确拜托过他的那位热心的厨师海顿夫人去修道院看过伊莱莎,说起来那不过是他自己可笑的同情心作祟,而他事后也早就将这件事情彻底的遗忘在脑后,但是此时却变成了攻讦他的利器。
“我们这位可敬的,高尚的牧师先生,他从头至尾都只不过是想要攀上公爵大人,让公爵成为他的私属物品,所以我和艾德森还有无辜的艾丽娅,都不能存在,我们都必须消失,所以每一个接近公爵大人的人,无论是谁,除了布鲁斯牧师之外,都被厄运缠身,如果只是一个也就算了,那么这么多个人,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梅尔此时像是得到了什么力量似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直直的望着埃文,眼神中满是愤怒。
埃文看着他,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甚至还有闲暇去想,这件事情,终于露出了破绽。
他缓缓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个一开始看起来温馨平和的客厅,终于在此时变成了战场。
“您说的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却也有些道理。”埃文平静的说道:“但是我想要问您,当那位可怜的伊莱莎修女死去的时候,我并不在德兰里尔,我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埃文这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梅尔上校的嘴边露出了一丝诡笑,那是如此的微弱,但是却让埃文的心底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