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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枫叶

太平长安 盐盐yany 2660 2024-01-29 09:53:02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苏岑总算明白黄缅这火爆脾气是怎么来的了。

苏岑从房里甫一出来,就见黄庭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对着黄缅一顿好骂:“你这个逆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往外说,别往外说,你就是不听!让别人看我们家笑话你就乐意了?!你可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敲锣打鼓大肆宣扬,黄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黄缅脾气也上来了:“婉儿如今生死不知,您还在乎那二两面子,婉儿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黄庭一巴掌落下来,干爽清脆,惊的苏岑当场一愣。

“我就当她死了!这个家早晚被你搞垮了,我早晚也得死在你手上,逆子,逆子!”

黄缅捂着脸还待反驳,被苏岑从后面拉了一把,这才一脸不服气地住了口。

苏岑向前一步,冲黄庭拱手道:“黄大人息怒,是我一时迷路走到了这里,多有得罪,还望黄大人见谅。”

黄庭这才留意到苏岑,双眼一眯:“苏大人?”

两人如今同朝为官,黄庭也只比苏岑官高半级,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黄庭自然认识如今御前风头正盛的大理少卿苏岑苏大人。

“是这个逆子叫你来的?来查婉儿的事?”黄庭狐疑地看着苏岑,“你查出什么来了?”

“黄大人误会了,是黄兄说家中后院里海棠开了,邀我来赏花来着,”方才过来时苏岑注意到院子里一棵海棠开的正盛,随口诌了个理由,“怪我看的太尽兴,一时不察,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还得劳烦黄兄过来寻我。”

黄庭对苏岑将信将疑,面色还是不善,“这里是小女的闺房,不方便有外人进去。”

苏岑忙道:“那是那是。”

黄庭侧了侧身:“苏大人请到正厅喝茶。”

苏岑拱手:“有劳黄大人了。”

进了正厅布好茶水,黄庭居首,倒是客客气气地把苏岑引到次座,留黄缅肿着一张脸坐在下座。苏岑忙道“不敢当”,他今日是来找黄缅的,理应与黄缅同坐,黄庭这样安排就是把苏岑当成自己的客人对待,生生比黄缅高出一辈来。

黄庭这时候倒是显示出难得的客气来:“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你我同朝为官,理应如此,苏大人不必推辞了。”

苏岑却之不恭,只能入座。

黄庭先开口问:“苏大人怎么结识的犬子?”

苏岑撇了撇茶沫,呷了一口茶才笑着回道:“当日英国公府的世子邀请大家同游兴庆宫,苏某也在受邀之列,有幸结识黄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原来是这样。”黄庭也笑了,“犬子无状,能结识苏大人这样的人是他的荣幸。只是我听说后来王爷回去了,把你们都赶出来了。”

苏岑无奈苦笑:“丢人现眼,不提也罢。”

黄庭哈哈一笑,“王爷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

这话苏岑就不爱听了,王爷还不到不惑,正值壮年,什么叫一把年纪了?

苏岑只道:“是我们在兴庆宫大肆喧闹在先,王爷性情直爽,没训诫我们已是不错了。”

黄庭知道苏岑是李释一手提拔上来的,有心护着宁王也无可厚非,而他却是太后党,道不同不相为谋,遂不再多说,又问:“大理寺最近在办什么案子?”

这就是要试探苏岑有没有插手黄婉儿的事情了,苏岑佯作无奈,回道:“年前一桩连环失窃的大案子,拖到至今,张大人让限期破案,大理寺上下忙的脚不沾地了。这不,赶上休沐才有机会过来一睹芳华,不然只怕花期过了也看不上了。”

叹了口气又道:“现在就盼着千万别出什么新案子,不然真的就要睡在寺里了。”

黄庭颇为满意地哈哈一笑,“苏大人辛苦了。”

苏岑试探着问:“我方才听见黄大人和黄兄说起府上千金,是出了什么事吗?”

黄庭果然神色一顿,片刻后摆摆手道:“没什么事,劳苏大人挂心。”

苏岑淡然喝茶:“那就好。”

这一场茶喝的宾主都不自在,苏岑早早起身告辞,黄庭做做样子地挽留了几句,最后才由黄缅将人送出门外。

黄缅脸上巴掌印还没消下去,对着苏岑再三道歉,明明是他请人上门,结果却险些让人跟着挨一顿骂,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苏岑却并不在意,等出了府门,苏岑避开黄家下人,又拉过黄缅小声道:“我在令妹房里确实看出了点问题,我想去那个下人住处看一看,府上还有其他门吗?”

黄缅当即抬起头来。方才他还一直担心苏岑受了气不肯再帮他查了,这下思虑全无,急忙道:“有,有,你绕到宅子后头有个小角门,在那里等我,我去给你开门。”

苏岑点头应下。

出了黄府,苏岑先往家的方向而去,等过了一条街才又带着阿福绕到了黄府后头的一条街,不消一会儿果然找到了黄缅所说的那个小角门。

站在人家后门外头,苏岑不禁好笑,第一次查案子查的跟做贼似的,又没有好处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又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黄缅才过来开门。按理说从内宅走过来应该要比苏岑快,黄缅应该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再看黄缅脸色比之前更臭了些,苏岑心里了然,只怕是又被叫过去训了一顿。

苏岑让阿福留在门外守着,跟着黄缅进了后门。从后门进来离下人们的住所就比较近了,黄缅边领着苏岑走边介绍,失踪的那个下人是黄府的车夫,名唤刘四,吃住都在黄家,挺本分的一个人。黄家原来就有两个车夫,他失踪后黄家没有再招人,他的房间也就一直没人动过。

说话间便到了地方,下人们住的地方不比前院,是一排阴冷的倒坐房,因为毗邻马厩,味道也不是太好。

黄缅推开一扇门对苏岑道:“就是这间。”

这房里就显得寒酸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盏烛台,一个破碗,因为长时间没人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再就是一张床,床头放了个大木头箱子。

苏岑打开箱子看了看,里头都是些破旧衣裳,长时间不见日光,已经有了一股子霉味。

趁着苏岑在看,黄缅便问:“你在婉儿房里发现什么了?”

“令妹不是跟人私奔了。”苏岑直接了当。

“啊?”黄缅有点懵,“怎么看出来的?”

苏岑翻完了箱子又去翻看刘四的被褥,因为长时间阴冷,又过了一整个冬天,这被子感觉能挤出水来。苏岑一边皱眉翻看一边道:“首先,她最常戴的珠钗没有带走,如果真是要私奔,定然要带些自己的常用之物,但房里貌似并没有少东西。而且我看过了,她其他东西都放在首饰盒里,就那支珠钗在桌上,这说明她走的时候很着急,如果是有计划的私奔不会这么匆忙。”

在床上一无所获之后苏岑又去看别处,只是这房子几尺见方,一眼就能看完,确实是没什么可疑的。

“第二,”苏岑在房里踱了两圈,“卦签是她前一天刚求回来的,书和卦签我们都是在瓷枕里找到的,那这个瓷枕应该就是令妹藏她那些小秘密的地方。如果是我要跟别人私奔,那我肯定会把这些秘密销毁掉,而不是藏起来,留着被人找到成为隐患。”

苏岑突然注意到墙角一双鞋,慢慢走过去。

“虽说令妹没有私奔,但应该确实是有那么个人与她私通。”

“什么?!”黄缅一惊。

“那是一个值得她换新珠钗的人,”苏岑蹲下拿起那双鞋来,“而且你注意到那个侍女说的了吗,她说小姐第二天是去还愿。还愿还愿,愿望实现了才能还愿,你猜她许的什么愿望?”

黄缅凝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苏岑一笑:“我倒是有个想法,但是还得印证,就先不告诉你了。”

黄缅急道:“苏兄但说无妨啊!”

再看苏岑却已经拿着那双鞋不搭理他了。

这双鞋是双脏鞋。倒不是说这双鞋臭,有什么味儿放到现在也该散尽了,之所以说它脏,是因为鞋底附着了一层干了的泥巴。

苏岑头也不抬地向后伸手:“给我个工具,我要把鞋上的泥挖下来。”

黄缅在房里东翻西找了一圈,奈何这房里一清二白,最后也不管以后有没有人用了,拿了桌上一只勺子给了苏岑。

苏岑倒没在意,接过来便从鞋上往下刮那层厚厚的泥巴。

在长安城里尤其是宣阳坊内,全都是青石板铺路,是不会踩到这么多泥的。通过这房里的东西苏岑可以看出这个刘四是个爱干净的人,东西虽然破旧但都收拾的井井有条。这双鞋上之所以有泥,是因为刘四失踪之前一两天内到过一个不是宣阳坊而且有泥的地方,并且不得不下车。

苏岑抬头问:“我忘了问,令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黄缅一愣,回道:“去年九月……”

“那就对了,”苏岑突然提唇一笑,缓缓从鞋底的泥垢中,拿出一片残缺的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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