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戚游又被带走了两次,回来跟喻夏说给他爸打了电话,按那个女人要求的,问他爸要五百万。
“她心可够贪的,一边跟我说妈妈爱你,一边逼着我给我爸要钱,还一开口就要五百万,真当我是傻的。”戚游愤愤不平地抱怨,言语间多少都有失望之意,即便嘴上再不在乎,面对着头一回见到的可能的亲生母亲,她却只想拿他跟亲爹讹钱,心里要一点别扭都没有,也未免太强人所难。
喻夏安慰他:“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不管她说的真假,都当不认识她这个人。”
“我知道啊,”戚游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不然还能怎么办,还真认妈啊?我没那么心大,她一天都没养过我,现在又想拿我讹钱,我要她干嘛?”
喻夏不知该说什么好,拍了拍戚游的手背,一时无言。
安静片刻,戚游勉强冲他笑了一下:“我爸估计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声音哑得厉害,他肯定担心死我们了。”
“……嗯。”喻夏听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不用戚游说,他也猜得到戚寻樟会有多担心。
戚游没再多说,目光飘忽了一瞬,转开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喻夏似有所觉,挑了挑眉,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到底没问出口。
入夜之后,俩人靠在一块正昏昏欲睡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和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便被一脚踹开,喻夏猛地坐直身,一抬眼就看到了跟在几个警察后面焦急冲进来的戚寻樟。
戚寻樟大步走上前,平日里一丝不乱的头发头一回没有打理,双眼里弥漫着血丝,眼睑下一片乌青,下巴上还有冒了头的胡渣,很是疲惫不堪。
戚游站起身喊了他一句“爸”,戚寻樟收回一直盯着喻夏的目光,转向自己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吗?”
“我还好,但是夏夏他左脚腕扭到了,走不了路。”
戚寻樟才稍稍放松了些的神经倏地又紧绷起来,喻夏赶忙说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戚寻樟蹲下身,拉起他的裤腿看了看,喻夏心虚地移开视线,戚游要来的药膏不怎么管用,他这脚腕肿得比昨天还厉害些,不过是痛麻木了而已,非得去医院不可。
戚寻樟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喻夏下意识地吸气,对上戚寻樟眼底一片晦涩的黯光:“这叫没事?”
喻夏无言以对,戚寻樟皱眉问他:“怎么弄的?”
“就昨天被推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算我倒霉。”
喻夏吞吞吐吐地解释,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转瞬便被戚寻樟打横抱了起来。
喻夏的脸一瞬间烧得通红,戚游还站在旁边呢,他脸皮再厚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啊……
戚游呆若木鸡,反应过来立马转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到后面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在戚寻樟身后走了出去。
下了楼,等在外面的于丰扬立刻冲上来,看到戚寻樟抱着喻夏出来,愣在原地,几秒钟后尴尬挪开道,拉着后面出来的戚游说话去了。
戚寻樟将喻夏抱上车,带队来的刑警队长过来告知戚寻樟,绑架喻夏他们的人已经全部落网,后面还需要两个小孩配合调查,戚寻樟点点头:“他脚受了伤,我先带他去医院,明天去市局给你们录笔录。”
刑警队长离开后喻夏在戚寻樟怀里小声与他说:“你干嘛呢?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现在这样,还想着面子?”
喻夏委屈:“我真的没事,就是脚伤到了,其他都还好,你别生气了啊?”
戚寻樟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一叹:“没有生你气,我就是担心你们而已,也是我的疏忽,才会出这种事。”
“好嘛,我知道了啊,你这么紧张担心,我都看到了,又不关你的事。”
戚寻樟眉头一皱,试了试喻夏的额头:“你没发现你在发烧?”
喻夏也抬手摸了一下,尴尬笑道:“我说怎么这么不舒服呢,原来是发烧了,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吧。”
戚寻樟的眉头拧得更紧:“你现在才发现自己在发烧?”
“是啊呵呵……”
“马上去医院。”
“好吧,”喻夏有一点郁闷,“……但是叔叔,你刚突然把我抱起来真的吓我一跳,你没看到戚游那个表情吗?”
戚寻樟不以为意:“看到了。”
喻夏与他眨眨眼:“我怀疑你儿子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估计是那个女人跟他说了什么吧,他这两天看我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几次欲言又止。”
戚寻樟唇角微抿,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还黏在一块说话的戚游和于丰扬,按下喇叭催促他们。
那俩闻声赶紧分开,坐进车里来,戚游有一点心虚,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喻夏,又莫名挺起了胸膛。
戚游和喻夏能这么快被找到,多亏昨天于丰扬报警及时,加上他爸跟市公安局局长是老同学,市局第一时间抽调精英警力全城搜找,才将他们救出。
戚寻樟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说他们什么,发动车子,先顺路送了于丰扬回去,再去了市医院。
到医院后,戚寻樟去缴费拿药,喻夏吊点滴,戚游留下来陪着他。见喻夏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里,戚游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夏夏……”
喻夏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子:“怎么了?”
“你……”
戚游看着他,眸光闪动,状似很纠结,喻夏安静等着他说下去。沉默片刻,戚游摇了摇头:“没啥,你睡吧。”
戚游不想说,喻夏也不问,这小子刚知道他和戚寻樟的事情估计还转不过弯来,但至少还把他当朋友,并没有指责唾骂他,这就够了。等过个一段时间,戚游想通了,他们再摊开说就是了。
十分钟后,戚寻樟回来,示意戚游:“你姑姑他们来了,在外头等,你先跟他们回家去,喻夏这里我陪着他就行。”
“哦,就是想赶我走。”
戚游小声嘀咕,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犹犹豫豫地离开点滴室,走出门之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他爸已经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坐下,背对着他欺近喻夏,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大把年纪老牛吃嫩草也真好意思,戚游嘴角微撇,走了。
“想喝水吗?”见喻夏嘴唇有些干燥,戚寻樟小声问。
喻夏撩起眼皮子看着他,眼中带笑:“你喂我啊?”
戚寻樟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托着瓶子送到喻夏嘴边,喻夏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舔了舔嘴角,唇瓣已经湿润了些许:“不渴了。”
“再多喝两口。”
戚寻樟坚持让喻夏多喝了些水,眉心微蹙:“这两天,……你们怎么过的?”
喻夏随口回答:“什么都没干,就在那房间里睡觉,戚游倒还陪着那女人演了两天戏,哄得她让我们有吃有喝,没受什么罪。”
“那为什么会发烧生病?”
“……我想你啊,想你想得半夜睡不着,又冷到了才病了。”喻夏水汪汪的双眼凝视着戚寻樟,软绵绵地与他撒娇,他知道戚寻樟最吃他这一套。
戚寻樟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别想太多,你先睡一会儿吧,晚点我叫你。”
喻夏不肯,挪动身体,躺到了戚寻樟的肩膀上,戚寻樟无奈极了,只得这样揽着他,垂眸看了怀里人一阵,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烙下一个轻吻。
喻夏轻声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戚游一直在说他们拿了钱会不会把我们撕票,那个女人那么疯,谁知道她会不会做这种事,戚游是她儿子或许能留着条小命,我可就不一定了。”
“怕了?”
“我要是真小命不保了,叔叔会一直记着我吗?”
“不要胡说,”戚寻樟沉下声音,搭在喻夏腰间的手收紧了些,“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好嘛,不说就不说。”
喻夏乖乖听话,闭上了嘴,戚寻樟让他躺回椅子里,哄着人闭上眼睛,脱下外套给他盖上,握住他的一只手,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