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情能如他所料,例如一时下的决定买这个扇子铺的事。
有些事情却总是不如人意,事与愿违,例如他酝酿准备了好久才想好要开口坦白他断袖这件事。
本来上午一切顺利,余风令把余书嘉带在身边看了一上午,也没出什么差错。
但是,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在进府门前,余风令跟余书嘉千叮咛万嘱咐,就忍这最后一小会儿,等着他先开了口说了这件事,余书嘉说什么他都不带管的。
余书嘉答应的很痛快,“我会的。”
“说好了啊,你可一定要做到。”余风令再次跟他确定。
然后余书嘉就深吸了一口气,小脸上面色严肃而认真,努力学着大人的模样承诺,“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漂亮哥哥是你的娘子的!”
戏剧性的一幕就此诞生 。
“你哥哥什么时候还有娘子啊,我怎么不知道啊?”余母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顿时余书嘉眼睛一瞪,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余风令身子也是一僵,顿时脑海中千千万万个应对的法子闪过。
但余母根本不给他思考的余地,她走近他们两个,声音继续传来,“漂亮哥哥是我知道的那个漂亮哥哥吗?”
余书嘉眨巴了眨巴眼睛,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哥哥,那小脑袋顿时向下一点。
余风令心跳骤停,余母笑容顿失,两个人眉头同时蹙紧。
一个表情苦相,一个表情迷惑。
余母本以为他们是玩笑,但看着余风令也不接话反驳的样子,她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余风令,你给我说清楚,谁是你娘子啊?”余母竖起眉头看向余风令。
余风令下意识吞咽了下,面上带了点儿讨好的笑转头看向余母,“娘,我这不正准备跟您说来着吗?要不还是先进去说吧。”
余母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抬步进了府门。
看着余母的背影,余风令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余书嘉,手指在他额头上毫不收礼的一戳,“你个倒霉蛋。”
屋内,余母端坐在桌前,面上没有丝毫笑意的看着余风令,“说吧。”
“在外面余书嘉那是胡说的,没有什么娘子。”余风令说着抬步蹲在余母身前,仰头放软了声音道,“就是有一个钟意的人。”
想到门口余书嘉说的那个漂亮哥哥,余母眉头皱紧了几分,没有说话。
余风令看她不接话茬,于是继续说道,“娘,我觉得人在这世上,在这千千万万的人海中,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两人互相喜欢就更不容易了。”
“虽然这大多数人最后都会成婚,但又有几个是因为两人相知相许才在一起的呢。良缘易得,佳偶难觅,这短短的一辈子,又有几个人能寻得到自己的佳偶呢,您说是吧?”
余母听了这一大段话,面上表情未变,只是斜看了他一眼,“说关键。”
余风令一噎,此法不通,他只好趴在余母腿上朝他撒娇,“娘,我现在已经寻到了佳偶了,就是……”他抬起头朝着余母眨了眨眼,“就是他不是个女子而已嘛。”
“你不要跟我说那个人就是小王爷。”余母继续斜眼看他。
余风令眼睛微微睁大几分,“小王爷怎么了嘛?您多个那么好看的儿子您还不乐意啊?”
“你可知他是何身份,你就跟他在一起?”余母转过头看他,眉目间此刻染了几丝担忧。
余风令没想到他娘先跟他说的竟是这个,他怔愣了一瞬,继而心里感动和惊喜掺杂着而起,同时又忍不住有些讶异。
他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朝着余母问道,“娘,您说的这个身份不会是他是清和帝和莺……”
“你是如何知道的?”余母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是君不离告诉我的。”
余母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那你可知他以后可是会登上那个位子的?”
“他说他不想做皇帝。”余风令脑袋枕在余母腿上,满不在意的开口,“就算是他以后当了皇帝,若是他心意有变,我也不会纠缠他的。”
余母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叹了一口气,垂眼看他,“若当真他心意有变,又如何会肯放过你这个污点啊。”
余风令闻言笑了声,玩笑道,“若是他真要杀我,那我就先下手为强,毕竟我这么多年的武艺和医术可不是白练的。而且,我可是知道他不少弱点呢。”
看着他不被动摇的样子,余母突然就想到当年他突然说要离京的情形来。
一个才九岁半大不大的孩子,说离京便离京,任凭别人劝都劝不动,执拗的很,认定了的事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余母面上带了些无奈,“那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听出这话里的妥协之意,余风令顿时眼睛一亮抬眼看她,面上也带了些喜意,“皇上知道的,也并无反对之意。娘,您是不是也不反对啊?”
“皇上都答应了,我能说什么啊。”余母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还是想想怎么搞好你爹吧。”
余风令听了顿时看着她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拽着他的衣角摇了摇,“娘亲,我的好娘亲,既然您都都同意了,那就帮帮我嘛。咱们娘俩儿齐上,我爹一定会被我们很快拿下的。”
“你想好怎么跟你爹说了?”余母挑眉。
余风令连连点头,“想好了是想好了,但是要是有您的帮忙,我一定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闭嘴。”余母打断他。
余风令顿时手动把嘴给拉上。
看他这活宝儿样,余母笑了声,她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到在院子里疯跑的余书嘉身上,“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也有个条件。”
“您说。”余风令神色恭敬。
“诺。”余母朝着余书嘉抬了抬下巴,“我可以帮你搞定你爹,但是我要是不想带他的时候,你得帮我看着他,他最近闹腾的很,我看着他就头疼。”
这些事儿简直都不是事儿了,余风令朝余母伸手,“成交。”
余母瞥了眼他的手掌,又看了眼余风令,敷衍的拍了一下,“一天天花样儿还不少。”
没想到这么简单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余风令顿时心情都飞扬了起来。
可惜他爹今天又不在家,不然说不定就一起搞定了。
虽然余风令跟君不离说了这几天他可能要忙新盘的铺子的事,可能不会去王府了,但是眼下这件事他又实在是忍不住想去和君不离分享。
知道君不离一直因为自己没有和爹娘说这件事有些不安,昨日不过是没满着余书嘉,他就那么肉眼可见的高兴了,现下要是去跟他说这个,估计他又能高兴一会儿呢。
想去见君不离,余风令当即就去牵了马,出府骑上马奔着王府而去。
*
玥王府内。
空旷的庭院里,大片的竹子尚且青葱,一片盎然的绿意,阵风拂过,竹身带动着密集的竹叶轻轻晃动,连带着落在地上的光影都闪动着。
忽明忽暗的光影在细墁地面上来回跳动着,像是起舞的暗色飞碟,倏忽间一抹粘稠的暗红色流过,随着流动渐渐渗入地下,发沉发暗,染的这蝴蝶色泽都深了几分。
不远处更大片的人形阴影落在地面,随着那阴影的挣动,几声呜哇声不断传出。
君不离身形闲散的斜靠在树下的玫瑰椅上,左手立在扶手上慵懒的支着额角,眼睛微阖,面上带着几抹困乏。
“把嘴给堵上,发出的这是什么奇怪声音啊,一点儿也不好听。”君不离眉头轻皱地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了几分倦意。
“是。”随着一声恭敬的应答,呜哇的声音也消了下去。
寂静的庭院中此刻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唯有轻微的刀刃落在皮肉上的丝丝声和粘稠血液落在地上的啪嗒声。
君不离闭着眼睛漫不经心的辨别着,侧耳继续倾听着那边的动静。
随着他指尖轻扣在紫檀木扶手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响声,不远处被捆绑的人也随着痛意下意识挣扎,跟身后的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这一曲倒是别有韵味,就是让人越发想睡觉了。”君不离张口又打了个哈欠。
风林站在他身旁适时开口,“王爷可要去睡一会儿?”
“还是等这个乐子结束吧。余风令不在,我一个人都看账本都觉得没意思。”说着君不离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想那个人了,下一瞬他就听到了余风令唤自己的声音。
“君不离!”余风令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且越来越近。
君不离倏然睁开眼睛,侧眸看向声音来处,然后就看见了正向这边走过来,脚步却渐渐慢下来的余风令。
随着余风令的目光看去,君不离转头眸光落在不远处被绑在木头架子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上被剥光了衣服,一侧身体明显完好,另一侧身上的皮肉却如层层鱼鳞般外翻,此刻还不时从里渗出粘稠深红的血水。
而那被捆绑住的人对面一黑衣人正手执一片薄刃,缓缓向着那完好的皮肤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