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走的话,温时就要面临寒冷的侵袭,这里的温度,在冬天的时候能达到零下一百多度,这是北极狐承受不了的气候。
最近的气温都让温时感觉到力不从心,即使在北极熊怀里睡觉,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瑟瑟发抖。
所以他和北极熊之间的差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是北极熊,他和北极熊有着本质性的区别,所以他只能让雪团看着他走。
他明年还会回来的,只要他不死。他就会长途跋涉前来见他的朋友。
温时朝着北极熊叫了几声,他阻止北极熊的前进,他要独自离开了,不能让北极熊丢下幼崽跟他离去。
他知道北极熊舍不得自己,自己又何尝舍得他们呢,可是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的命。
不同的动物,有着不同的生存方式。
雪团最终还是追来了,两只幼崽见爸爸走了,赶紧从后面跟上了。
可是爸爸走的很着急,完全顾不到他俩,两只团子使劲奔跑,终于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可是爸爸好像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让两只团子很疑惑,爸爸今天是怎么了?
不管爸爸怎么了,两只幼崽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毕竟离开爸爸之后,他们没法存活。
他们铆足了力气,迈开自己的小短腿,追随爸爸的脚步。
温时见一家三口都来送他了,只能暂时停下来等一等他们,他爬下了山,站在那里等着雪团追过来。
雪团不喜欢跑步,只有在捕猎的时候,他才会尽力奔跑,以确保自己能捕猎到食物,除此之外,他从来都不会用力奔跑。
跑得太快会让他感觉到吃力,可是为了追回老婆,他一点都没休息,一个劲地往前跑,等跑到温时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
他的鼻子里发出的声音很重,温时一听就知道他跑太快了。
这一刻,之前对雪团的所有不满都烟消云散了,毕竟他为了追自己,不要命的奔跑。
温时叹息一声,到底还是仰头和他蹭蹭。
北极熊雪团不安地舔舐温时的脑袋,耳朵,毛绒绒的脸颊。
那样子很像是舍不得。
温时竟是能在他的行为中,读懂他的情绪。
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但没办法。
离开可能是为了更好的相逢,温时只希望他们能在这一整个冬天保护好自己。
和北极熊腻歪了会儿之后,两只幼崽也跟上来了,温时要走了。
北极熊雪团并不打算止步,他想送温时一程。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温时的心里真的是酸涩的。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这只北极熊欲罢不能。
他们明明都是以最普通的方式相处,温时甚至可以说是北极熊雪团的累赘,毕竟要带两只幼崽的同时,还要带温时,让本来压力山大的北极熊,雪上加霜。
温时并不觉得自己对北极熊有什么贡献和帮助,但北极熊就是对他好。
他不理解,但深深感动。
他想着,没关系的,就分别几个月而已,来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这几个月里,北极熊会冬眠,他们睡一觉醒来,就是来年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
所以不要为离别感到过于悲伤,相逢的一天很快到来。
北极熊雪团带着幼崽一路送温时往南出发,大概走了几天之后,极夜要来了。
他送温时离开好几百里路程,直到能闻到北极熊族群的气味。
可是温时所在的族群早已迁徙了。
而雪团闻到的气味是另外一个狐狸家族。
只要有同类就没事了,他想着,小狐狸始终要自己独自离去。
他带着两只幼崽停下了,他们的食物本就不多了,不能再消耗资源了。
而且在冬眠之前,他可能还得给两只幼崽找点食物,毕竟他不是母亲,他冬眠的时候没有奶水给幼崽吃。
雪团是一个很负责任很有担当的爸爸,但他更希望能和小狐狸在一起。
可是小狐狸走了,还有幼崽需要他的照顾。
他带着幼崽停下了脚步,目送小狐狸离开。
极夜要来了,他要在极夜到来之前,扎到一个可以冬眠的场所。
他送温时送了这么远,已经让温时很感动了。
温时头也不回地离开,就是为了不让北极熊担心。
他闻到北极狐的气味了,但可能不是原来的家族。
雪团大概也是闻到附近北极狐的气味,才停下脚步,他以为温时回归族群了。
其实并不是,温时的族群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根本这两年来的迁徙经验来说,来回就那几个地方,温时都去过。
只是族群在一起的时候,危险系数比较低,族群里的首领有丰富的生存经验,能带领北极狐族群去往安全的区域。
小狐狸和北极熊分开了,人们目睹了他们之间的分离,也体会到了他们之间深深的无奈感,只希望冬天快点过去,让他们尽快相遇。
这个冬天将也是难熬的。
这对于雪团而言,就是如此。
今年的冬天可能比去年的更漫长。
如果有可能的话,温时更想带雪团他们去见识见识北极以外的世界。
北极熊生存在北极,很少在有人类的地方出没,他们出不了北极,除非被带去动物园。
可是去了动物园的北极熊都是不自由的。
他更想把自己在迁徙路上的所见所闻全部“说”给北极熊听,可他们之间语言不通。
这个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可是在北极熊雪团眼里,也只有和温时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世界才是有颜色的。
不然什么时候都是黑白。
小狐狸离开大概五天左右,雪团和幼崽们迎来了极夜,他们找到了一个不怎么大的冰冻钻在里面,准备冬眠。
两只幼崽缩在爸爸身边,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一家了似的,孤独又强大。
爸爸的不远处是一只被吃到一半的海豹,已经冻成了冰块,那将是孩子们一冬天所有的食物。
雪团睡着之后再没醒来,他宁愿在梦里,也不愿意面对孤独的现实。
他的梦里将有小狐狸陪伴。
而温时没有找到自己的族群,成功加入了另外一个北极狐族群。
这个族群里有十几只北极狐,数量不大,但好像都很团结。
带头的是一只成年的公狐狸,这倒是和温时之前生存的族群不太一样。
温时原来的族群是由一只生存经验丰富的母狐狸带头的。
和这个族群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他想着可能北极狐每个族群都有每个族群的习性吧。
这样想了之后,他也不胡乱猜测了。
他虽说是成功成功加入了这个族群,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这个族群只是不攻击他,让他尾随了而已,具体上的来说,温时并没有成功加入这个族群。
脱离了家族的北极狐,都是独居的。
温时现在就开始了这种生活,好在有个族群可以让他跟随,就好像有了依靠一样。
北极狐迁徙能力很强,每年的冬天,他们都能迁徙几千公里路程。
等到天气暖和了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原来的家园。
但这迁徙过程中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虽然狐狸很狡猾,不会轻易被人类捉住,但自然因素他们也无法抵抗。
很多狐狸会在迁徙的途中发生意外,这种意外大多来自一种病毒,这种病毒叫什么名字还不是很清楚,但狐狸一旦被这种病毒感染,就像疯了一样。
狐狸原本是怕狗和狼的,但染上这个病毒之后,他们活跃的就像疯了一样,连狼和狗都不害怕了。
所以人们通常把这种病叫狐狸疯舞病。
温时长这么大,真的没见过狐狸的疯舞病。
可是这一次,他就见到了。
他尾随的狐狸族群遇到了人类的猎狗,本来其他狐狸听到猎狗的声音都跑了,可是有几只狐狸不但没有被猎狗吓跑,反而和猎狗正面刚了起来。
温时很害怕,早躲起来了,然而当听到狐狸的惨叫声时,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几只狐狸正在大战猎狗,有两只已经躺下了。
剩下的两只不但不跑,反而更加勇猛,结果下场可想而知,四只狐狸没有一只活下来的。
随着猎人的一声枪响,剩下的狐狸也成为了亡魂。
温时在瑟瑟发抖,族群里剩余的狐狸早就跑远了。
起初他还不明白那些狐狸为什么不跑,后来才发现,路上死伤的狐狸有很多。
基本上一里地就会有一只,他不知道怎么了,凑上去闻了闻,发现有被咬死的,也有无缘无故死了的。
温时害怕极了,今年遇到的这事情简直让他感觉到恐惧。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大量狐狸死亡,温时还是要尽快找到其他同类的。
他继续前进,结果不久后,到了人类的地盘后,发现自己也不对劲了。
他可能也被沿途的一些死去的狐狸影响了,在被一只流浪狗发现追逐时,温时有一种强烈到想要撕扯的意愿,他不但没有被吓跑,反而发出声音挑衅流浪狗。
那流浪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他受到了温时的威胁,变得更加凶残。
温时虽然知道危险,可是并没有后退,也不知道身体是怎么了,很难受,就是想撕咬。
那只流浪狗冲过来了,温时也冲了过去,但在顷刻间,他想到了流浪狗的危害。
如果被这样的流浪狗咬了,万一那家伙带着病毒,他要是死在狂犬病毒下那可就麻烦了。
他的朋友北极熊还在等他回去,明年春天他要是回不去,雪团要怎么办?
那一刻,温时的理智回归了,可是那流浪狗穷追不舍,叫声很大,吓死狐狸了。
温时转身就跑,但流浪狗的速度很快,温时完全不是对手。
他感觉身心有点无力,明明能跑的动的,可是却偏偏有气无力。
在被一阵冲动支配过后,温时只想躺下休息。
四肢开始发软之后,温时倒在了雪地里。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流浪狗恶狠狠的眼睛散发着绿光朝他冲过来了。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流浪狗冲了过来,在咬住温时的瞬间,一只拐杖猛然打在了流浪狗的脑袋上。
流浪狗惨叫了一声,被吓跑了。
温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膜,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迈的爷爷。
他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流浪狗,然后费力地蹲下身子来看温时的伤势。
温时已经不想动了,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果然作为动物,未来太具有不确定性了。
本来他想着狐狸寿命比较短,没有北极熊那么长寿,他可能没法陪北极熊过一辈子。
没想到竟然会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有点不甘心。
也不知道体内是什么在作怪,他总有一种想撕咬的冲动。
当老爷爷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时,他都忍不住龇牙。
老爷爷将拐杖横亘在温时的嘴巴前,一边骂着什么,一边将温时抱走了。
温时忍住自己想撕咬的冲动,颤抖着牙齿,合上了嘴巴。
老爷爷将他带到了一个很破旧的宠物店,说他捡到了一只狐狸,让他的朋友帮忙看看什么情况。
那兽医看了一眼温时,竟告诉老朋友:“这是北极狐啊,保护动物啊我的伙计。”
那老头说:“管他什么动物,你先帮他看看,我感觉他要死了。”
那兽医看了温时和老头一眼,又问:“你有钱帮它治病吗?”
老爷爷颤颤巍巍的将温时放在店内的地板上,叹息一声:“你先治,我回头拿钱给你。”
那家伙说:“可我记得你没什么好典当的了,值钱的东西已经换完了吧?”
老头哼了一声:“别小瞧我,我还有你不清楚的家当,救它。”
那兽医和老头掰扯了半天,最终摊手道:“算了,看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有爱心,帮你一次吧,可是这只野生的狐狸能给你什么呢?”
老头说:“不能给我什么,但至少我做了一件善事,我有德。”
那兽医听了后摇头,什么都没说,戴上手套,把温时抱上了病床,准备给他检查一番。
老头就在旁边等着,拄着拐杖,穿着破旧的棉袄。
脸上冻得通红,脸颊都有被冻烂的痕迹。
温时看了他一眼,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明明他自己已经很苦难,不如意,却也见不到其他生灵受苦。
而温时,如果不是这个老爷爷,他可能已经死在了流浪狗的撕扯下,成为了流浪狗的美餐。
兽医给他抽血做了检查,明确告诉老爷爷,这狐狸得了疯舞病,染上这种病毒的狐狸基本上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首先,人们发现这些狐狸的时候,已经是尸体了,其次,狐狸不太会喜欢在人类地盘上活动,所以也不会有人会主动去救治狐狸。
这只狐狸算命好,遇到了人类,还遇到了一个心善的老人。
这个老人家里也是穷愁潦倒,独身一人,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老年就自己一个人过着,左腿受过伤,没有劳动能力,靠补助生活。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完了,接下来估计得靠乞讨度日。
但事实上他又顽强不屈,即使命运如此不公,他还是在努力生活。
他不但努力生活,他还救助差点被流浪狗咬死的狐狸。
那兽医估计认识他很久了,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救治温时的费用都没要。
温时被打了针,昏睡过去了。
等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破旧的农舍里,农舍里生着一盆火,而屋内还有一头奶牛。
他眨了眨眼,从火堆旁醒来。
火上架的破烂铁刚子里,正煮着牛奶。
香喷喷的。
温时顿时感觉饿了。
奶香味让他精神了不少。
老爷爷佝偻着背影正在不远处拿柴。
温时算是挺过来了,是这个老人救了他一命。
他眯着眼睛,看着老人走到火堆旁,他又开始喃喃自语。
“一只小狐狸,一只小奶牛,还有我这个小老头,我们也是有依靠的。”
他坐在了火堆旁,伸手拨了一下温时的耳朵,问温时:“你还没好吗?那个家伙说你应该会好起来的,你醒了以后要去哪里呢?”
温时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他要流浪到明年春天才能回去和好朋友团聚,所以这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将流浪。
他在破旧的衣服里翻了个身,其实挺暖和的,并不觉得寒冷。
这比北极暖和多了。
温时被奶香味勾起馋虫,缓缓地动了动耳朵,然后抬了抬头。
老头见他抬头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了笑意。
“小家伙,你醒了吗?饿了吧,可我这里只有牛奶可以喝,没有其他的可以吃,你先凑合喝一点?”
煮好的牛奶结了块,但没关系,有吃的就不错了。
温时就着老头的手,舔了一口牛奶,只觉得奶香四溢。
他又舔了一口,老头便将那一杯牛奶放在了地上。
显然,温时的苏醒让他感觉到开心。
“喝吧,多喝点,喝饱了好恢复,你这只小狐狸,怎么会生病呢?你的亲朋好友呢?它们把你丢了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随即又很平淡地说:“我的亲人也都丢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