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看着眼前的身影,，心中突然升起无法言喻的心疼，他缓步走了过去,和顾渊渟并肩站在一起。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仰头一起看着天上的孤月。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在一片寂静中，顾渊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沉又很淡,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沈亦舟扭头看他,目光浅淡的落在顾渊渟的冷淡的侧脸上，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顾渊渟已经认出他来了,但是如今却又开始不确定了。
顾渊渟对待他的态度太过于冷淡，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心中突然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嗯,”沈亦舟压下情绪说，“我相信。”
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顾渊渟瞥了他一眼,两个人又沉默许久,顾渊渟说：“上次的事,是我失礼。”
沈亦舟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的在茶楼里的事情：“无妨。”
他愣了一下，才又开口接着说：“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顾渊渟转头看向沈亦舟,沈亦舟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那眼神认真的看的人心里发颤。
“很重要。”
“比我的命更重要。”
沈亦舟脸上怔愣了一下,半晌,他看见顾渊渟突然朝着自己靠近了半步。
只见他抬起手,朝着他的脸伸了过来。
手指靠的越来越近,沈亦舟刚想退后躲开,顾渊渟手却抓着他的肩膀,侧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
声音又冷又磁，宛如玉石碰壁，紧贴着耳朵。
这声音与以前完全不同，若是说两年前，顾渊渟还带着少年气，而如今却完全褪下那股青涩，全身充满成年男子的气息。
沈亦舟僵在原地，想要挣扎，身子却像是不听使唤。
小九他——要干什么？
就在他颦眉不解时，肩膀上力道松了。沈亦舟抬眸看去，只见一片枯叶出现在顾渊渟手中。
沈亦舟心中却远远不如表面平静，他缓了半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悉如平常道：“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一向从容的沈亦舟甚至没有敢看顾渊渟，转身大步离开。
顾渊渟微侧首，直到看着沈亦舟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地勾起唇，露出浅淡的笑意。
沈亦舟回到院子里，仰头喝了一口茶，这才全是把心中那种乱糟糟的情绪压下来。
他在院中站定半晌，直到听着院子外顾渊渟离去的脚步声，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沈大国师这一呆，就又呆了两天。
期间的时候，只有浥轻尘来骚扰过他一次。
沈亦舟坐在院子里，下意识的又看向隔壁，宅子那边已经焕然一新了，已经丝毫没有废旧的样子，也没有第一日那般喧哗声，若不是晚上的灯光，沈亦舟当真会认为那边根本就没有住人。
两个人除了那天晚上偶然碰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面。
显然，自己隐藏的良好，所以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所以——他到底来做什么？
“周兄，周兄。”
那熟悉的聒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亦舟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只是这次这人进来的方式有点特别，爬到高墙上没有站稳，只听“砰”的一声，整个人以一种异常丢人的方式，直接摔了下来。
沈亦舟：“……”
他这才移开眼前的书卷，不冷不淡的朝着浥轻尘看了过去，毫无感情地说：“压坏了我的花，十两。”
纵使如此丢人，浥轻尘起身随手打去了身上的积土，摇着扇子又成了风度翩翩的一个人。
“提钱多伤感情，周兄。”
沈亦舟却朝着他摊开手道：“拿来。”
浥轻尘：“……”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在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沈亦舟手里，沈亦舟瘦了银子这才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今日小镇上的李财主做东，邀请咱们清水镇所有的未婚配男子去湖中游玩。”浥轻尘说，“周兄都在家呆了两天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亦舟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去。”
就单单未婚配三个字就知道那个人打的什么全盘。
“不去啊，”浥轻尘坐在一旁摇着扇子说，“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听说李家小姐容貌姣好，可以算得上清水镇的第一美人了。到时候，她可是会在这群人之中抛绣球，挑一个心仪之人呢，”
关他什么事。
沈亦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无动于衷：“说完了么？”
说着，眼神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说：“门在那。”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浥轻尘又道：“不过啊，我听说财主还专门派人来邀请了隔壁的顾渊渟顾财主。你说，会不会是这李家小姐看上他了，故意的？”
沈亦舟眼睛动了一下。
浥轻尘唇角轻勾，看了他一眼，然后向门口走去。
他边走边背对着沈亦舟道：“这般说来，我们去不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那我就不打扰周兄了。”
就在这时，沈亦舟突然开口：“等等。”
浥轻尘转身带笑的看着沈亦舟：“怎么了周兄。”
沈亦舟放下书，起身看向他说：“什么时候？”
浥轻尘的笑容更深了：“卯时。”
*
这李财主不愧是清水镇最大的财主，包的游船可谓是格外豪华，这船从外观上看，少说也可以容纳百十来人，而船舱和船头点满了花灯。
沈亦舟到的时候，镇子上的年轻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多数是想要凑热闹，剩下的就是打的做李财主的女婿的心思。
沈亦舟戴着面具，随意的坐在一个位子上，浥轻尘摇着扇子跟在他身后。
沈亦舟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浥轻尘道：“我当然是怕周兄孤单，专门来陪周兄的。”
沈亦舟心中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孤单个屁。
浥轻尘坐在沈亦舟身边，眼眸带着些许深意又问：“不过，周兄你怎么又改主意要来了？刚开始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沈亦舟不冷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浥轻尘用手比了一个封嘴的动作，笑着说：“我闭嘴。”
就在两个人说话之时，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骚动。
“啊，那人是不是新搬到宅子里的那个？”
“是啊，他怎么也来了？”
“这谁知道，不过有人说是李财主亲自请他来的。”
“嘶，那我们岂不是没戏了。”
接着，沈亦舟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止了声，中间自动让出一条过道。
顾渊渟在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今日没有穿往日的黑衣，反而穿了一身月色玄服，越发衬得发乌肤白，冷淡疏离。
沈亦舟愣了一下。
接着就看着顾渊渟在自己对面坐下。
顾渊渟周身好像带了强大气场，没有人敢坐在他身边，所以，整个桌子上只有他们三人。
浥轻尘摇着扇子，看着沈亦舟道：“周兄，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你不会是为了来看李小姐来的吧？”
沈亦舟原本喝着茶，这话一落，他觉得好像有一道冰冷的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
这个骚狐狸仿佛嘴中安了一个棒槌，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顾渊渟而来的吧。
沈亦舟放下茶杯，很是从容镇定地说：“不然呢，我还为了看你吗？”
浥轻尘笑了一下：“那不能。”他又看向顾渊渟，摇着扇子问道：“顾……九弟，你呢。”
两人在外，不能称呼皇帝，称呼其他又不合规矩，倒是还只有这一个称呼合理一点。
不过，以顾渊渟脾气，竟然没有反驳，这倒是让浥轻尘有些意外。
顾渊渟垂着目光看着杯中茶，看起来懒得理他，半晌才淡声道：“自然也为了李家小姐。”
沈亦舟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冷了脸。
浥轻尘摇着扇子含着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竟然分不清哪边醋意更大一点儿。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两人现在相处，倒是比在长安时更加自然。
房间内的燃的香快燃烬了，这时李财主穿着一身花纹繁的枣红色地地主袍子出现在船舱内。
他咳了几声，脸上的笑意快要堆起来褶子了，看着众人说：“欢迎各位来参加这次游玩，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这次除了让大家游玩之外，还有另一个喜事，那就是为我的宝贝女儿挑选一个好女婿！”
“好！”
“那还等什么，快请李小姐出来吧！”下面人一听，开始起哄。
李财主：“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就请小女出来了。”说着，他转头对着身边人道：“去，让妍儿出来。”
全船舱的人，只有沈亦舟一桌子上的人在静静地喝着茶，其他人全部翘着脚尖，朝着走廊那边看。
两个丫鬟率先出现在走廊内，接着是迈着莲花碎步，拿着团扇的李妍。
只见她团扇半遮，含住带怯地走到李财主身边，娇滴滴地喊了一句：“爹爹。”
“好女儿，”李财主一看就格外宠爱这个女儿，声音都放轻不少，“让公子们瞧瞧。”
李妍更娇了，向李员外身后躲着说：“我不嘛。女儿害怕。”
李员外说：“不怕，爹在呢，这样才好选夫婿啊。”
好说歹说，哄骗半晌，李妍才将手中的团扇拿开。
露出真容的那一刻，下面起哄声更高了。
“李小姐，赶快抛绣球啊！”
“对啊，抛啊！”
沈亦舟抬眸看了一眼，确实长了一副好容貌，他刚收回目光，却瞥见顾渊渟的目光似乎刚从自己身上移开。
沈亦舟颦了一下眉。
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李妍这时已经拿起了绣球，只见她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最终落在坐在不远处的顾渊渟身上。
她侧过身子，对着李财主说了句什么，李员外笑着说好。
父女两一同看向顾渊渟。
接着——只见那绣球被高高的抛起，越过人群，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顾渊渟怀中。
李财主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走向顾渊渟，站在一旁道：“不知公子见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沈亦舟手中的茶杯紧了一下。
“顾子熹，”顾渊渟手中把玩着绣球，“家住长安城。”
“竟然是长安来的贵客。”
“好！好！好！”李财主连说了三个好，他看向自己女儿道，“妍儿，你可还满意？”
李妍目光一动不动的定在顾渊渟身上，直到丫鬟在旁边一拽他的袖子，这才反应过来，快速地点头。
李财主道：“既然如此，那顾公子就是我李家的女婿了。”
沈亦舟自从刚才起胸口就像是憋了一口气。
他侧眸看着顾渊渟的神色，见他都成了人女婿了还不慌不忙的把玩着绣球，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果然之前说的，什么比他命更重要的人，都是在放屁。
做你的好女婿去吧。
沈亦舟胸口闷的发慌，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为了掩盖情绪，他快速起身，转身朝外走。
因为他原本坐在顾渊渟身边，还带着面具所以格外显眼。
这一起身，周围目光便落在他身上。
李财主看向他：“这位公子这是去？”
沈亦舟平静地道：“我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顾渊渟闻言，唇角轻扯了一下。
接着——
他也缓慢的起身，对着李财主不紧不慢道：“失礼，这事恐怕恕难从命。”
沈亦舟迈出去的脚步顿住了。
李财主脸上笑容缓慢的消失了，强压着怒意说：“你——这是何意？”
沈亦舟回头，看向顾渊渟。
顾渊渟看了沈亦舟一眼，这才对着李财主冷声说：“我早已心有所属，这一世除了他，谁也不要。所以叨扰了。”
李财主的脸色却沉了下去：“你这是……不给我李某面子。你可知道我李家在这清水镇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接了绣球，就是我李家女婿，可由不得你。”
顾渊渟本身就话少，显得尤为冷漠，他看了李财主一眼，唇角冷笑。
他将绣球踢在地上，用剑划了一下，只见绣球中一块银丝线逐渐显露出来。
“这绣球，可不是我接的。”顾渊渟说。
周围人这样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哪里是抛绣球招亲，这分明就是定好了人。
李财主被戳穿心思，脸色更加阴沉，他恼羞成怒的瞪了顾渊渟一眼，对着身边一使手势，狠声道：“今日你留也得留，不留也要留，来人，给我抓起来。”
这话一落，几名周围站着地家丁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拿着棍棒出来，将顾渊渟团团围住。
沈亦舟眉心一颦看向顾渊渟。
及时知道顾渊渟不是弱小无助的小可怜，他还是担忧的不行。
不行，他要过去。
只是周围混乱，沈亦舟在人群行走的颇为艰难，推搡间，他不知道被谁一扑，脸上的面具一下子被带了下来。
面具被一摔两半，落地的那一瞬间，周围人朝他看去，所有的动静似乎一瞬间销声匿迹了。
浥轻尘缓慢地收回刚才伸出去的脚，看好戏一般看着周围人惊讶的表情。
李妍痴痴的看了半晌，若是说方才选择顾渊渟是因为俊美，那么现在这个人就是活脱脱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一改刚才装出来的娇羞，指着沈亦舟十分蛮横道：“爹爹，女儿决定了，我就要他！”
“女儿今生非他不嫁！”
这话说出，不仅周围人惊住了，顾渊渟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去。
李财主看了一眼顾渊渟，又看了一眼沈亦舟道：“既然如此，那就换成这位公子吧。”
沈亦舟：“……”
他可没有抢绣球，这话听起来怎么跟菜市场换白菜一样。
招女婿就这么随便的吗？
他转眸，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顾渊渟。
顾渊渟眸中漆黑戾气翻滚，他伸手拽住沈亦舟将人挡在身后，看向众人，阴沉冷漠地说：“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浥.用生命在磕cp.轻尘:为了这个家也是操碎了心。
来晚了来晚了。呜呜呜。
主要因为删了重写来着……Orn(轻轻跪倒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