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锦一个没注意, 夜朗又朝着他跪下来了,他有些不解,不知道这咒是如何触发的。
“你怎么总是跪着, 方才我没有乱动。”
是夜朗自己跪下来的。
夜朗:“……”拳头硬.了。
林似锦瞅着夜朗,看着夜朗又跪着回去, 身形姿势有些别扭,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明显心情非常的糟糕。
他就不要去触霉头了,而且方才对付六眼妖兽, 他扑到了地上, 自己身上也有伤呢。
林似锦拿了伤药去了另一边,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自己的衣襟,这边有神像挡着, 他和夜朗在两个不同的角落, 不用担心夜朗能够看见他。
身上多了一些淤青,他自己给自己上了药,一碰到便有一些疼, 脸颊上的伤口见了血, 此刻火辣辣的刺疼,幸亏伤口浅, 加上有专治妖毒的草药, 敷上去一会便不疼了。
那边夜朗时不时发出来一声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动静,似乎还在试图解开锁链, 没一会就安静了。
林似锦有些困,他靠着寺庙破损的神像慢慢地睡过去, 临睡前想到城中如今祭祀, 祭祀有三日整。
他应该过去, 夜朗有问题,把夜朗交给盛如翡。
也不知道宿莲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他沉沉的睡过去,神像眉目低垂、神情允悲,整座寺庙都陷入了安静之中。
第二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摸自己的脸,脸上的伤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似锦感觉有些神奇,他自己化了一面镜子,盯着看了好一会,确定伤口是消失了。
他站起身,去了角落,发现夜朗正在打坐,看上去妖毒已经消下去了,伤口变成了正常的颜色,整个人脸色也不差。
这恢复能力……简直有些变态。
林似锦对夜朗道,“今日我们去城里,城里驱鬼节,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夜朗看他一眼,冷笑一声,“凭你的修为,去城里是给斩祟使送菜?”
“不是还有你在,”林似锦晃了晃手腕处的锁链,他瞅夜朗一眼,“你得保护我。”
“城中也热闹一些,”林似锦,“我们去和宿莲师兄汇合。”
他说着,又拽拽链子,“你还能站起来吗。”
话音落了,夜朗坐在角落里没动,依旧是打坐的姿势,明显的不想搭理他。
夜朗脖颈上拴了链子,整个人体内气血涌动,他平日里经常气息不稳,总是用不完的力气,他需要经常把体内淤积的精力发泄出去,不然不利于修炼。
今日似乎气息比平日里更不稳一些,都是因为眼前这少年,他每听到锁链晃一次,嗓间仿佛都有鲜血溢出来,恨不得立刻把人撕碎,可惜他现在又没法做。
林似锦看出来了夜朗现在很生气,现在他们两个人身份互换了,原本夜朗总是欺负他,总是扯他耳朵,现在只有他欺负夜朗的份。
不过他又不会随意欺负人。
“能起来就走吧,我看你伤好的挺快。”
林似锦拽了拽链子,角落里的少年被他拽的一晃一晃,被迫起身,夜朗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盯着他视线幽深。
他不用猜,都知道夜朗是在想怎么报复他。
目光看的他背后凉嗖嗖的,他还是赶紧把夜朗交给盛如翡。
他们两人出了寺庙,城中距离并不远,依旧是要过城门,他们两人之前经历了一回过筑灵台,如今熟练了些许,成功的混了进去。
林似锦用了障眼法,夜朗换了身衣服,遮住了身上的气息,由他牵着跟在他身后。
连着几日的驱鬼节,城中非常热闹,香火燃着袅袅浮上空,像是为整座城蒙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雾。
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戴上了面具,面具有鬼怪也有神祇,林似锦拉着夜朗想要过去看看。
“我们去那边看看。”
林似锦下意识地往前走,他几乎是拖着夜朗向前走,自从夜朗被戴上镣铐之后,就变得非常抵触,跟他的话也少了许多。
一开口不是威胁他,就是在讽刺他。
他听着锁链叮当叮当撞在一起,挺响的,但是周围的行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似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你别不高兴了,明明是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要先对我动手,”林似锦担心锁链把夜朗勒死了,他走的慢了一点,对夜朗道,“若是换成是我那样对你,你估计要把我大卸八块。”
夜朗冷笑,“你弱,自然活该。”
“就算是我弱,”林似锦瞅夜朗一眼,含糊道,“也不能这么说呀……”
小声嘟囔一句,他轻轻拽着夜朗,夜朗故意走得很慢,需要他不停地催促。
“你走快点,我们去看看那边的面具。”
林似锦很快被红绳上挂着的面具吸引了注意力,有一些他看着有些眼熟,想起来上堂课的时候长老讲过的,三位仙君。
分别是扶衡、长明,守阙。
扶衡的面具通体雪白,眼尾盛开的有一朵鎏金锦花,眉间落朱砂仙纹,唇角略微扬起来,看起来像是下凡的天神。
长明君的面具整个是黑色,眉心中间有繁复纹路,眼尾略微垂着,面具设计的惟妙惟肖,脸颊侧面有剑纹,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冰冷肃穆。
至于守阙,守阙的面具是同样的通体雪白,眼尾处换成了鹤纹,与此同时,眉心处多了几道红色的印记,图案透露着诡异,面上似笑非笑,看上去给人的感觉略有些不适。
除了三君面具,还有各种鬼……宜修鬼王、斩祟使的月奴面具,妖仙面具……看起来眼花缭乱。
林似锦指了指最先看到的那个,拽了拽链子,“我要那个。”
他的意思是让夜朗付钱,夜朗瞥他一眼,眼里都是明晃晃的讽刺,当然不愿意给他付钱啦。
“你想花我的钱?”
夜朗话还没说完,他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制力量,他额角青筋蹦出来,脸色黑了几分,脖颈上有金印闪烁,险些又让他跪在地上。
这是在外面,若是他直接跪下来,那脸也不用要了。
宿莲说不定在哪里看笑话呢。
林似锦伸手扯了扯夜朗的袖子,带着些许催促的意味,“要两个,给你也戴一个,你看你的脸色,像是出来吃人的。”
他拿了两个面具,夜朗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动作缓慢的拿出来了灵石。
灵石堆成一小堆,林似锦拿了两块递给了卖面具的小哥,小哥笑眯眯地把面具给了他。
林似锦很开心,只拿了两块灵石,找回来的碎银都放在夜朗掌心里,自己先把面具戴上了。
他拿的是扶衡的面具,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来一双弯弯明亮的眼睛。原本是非常清冷出挑的长相,因为少年的气质减弱了几分。
眼尾点缀的锦花是鎏金制成,遇见光便熠熠生辉。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林似锦这么问一句。
夜朗看着眼前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惊艳,在少年侧过脸微微垂眸的时候,浑身气质清冷出尘,与平日里很不一样。
很快少年抬起眼,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情绪,带着几分纯真的开心,那抹惊艳转瞬而逝。
蠢货罢了。
夜朗嗤一声阴阳怪气:“人长得蠢,戴上面具也遮不住。”
林似锦不跟夜朗一般见识,他唇角略微扬起来,手中另一只面具给夜朗戴上了。
他故意选的是一只最丑的面具,据说是妖族的雪妖,这种妖化形会非常丑陋,族中最好看的人,也是满脸的疤痕。
雪妖面具做的也很狰狞,林似锦指尖捏着挂绳,夜朗比他长得高,他需要微微地踮起来脚,把面具系在夜朗的脑袋后面。
他的指尖碰到夜朗的脸颊,夜朗阴沉地盯着他,触碰到温凉的皮肤,他专注的给夜朗系绳子,没有注意到夜朗在打量着他。
夜朗站在原地没动,他现在也没法动,敢反抗说不定下一秒他就要跪在地上。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离他很近,眼神专注认真,总是把注意力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比如现在,正在专注地帮他戴面具,少年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身躯微微贴着他的胸膛,两只手臂略微抬起来,身上沾着浅淡好闻的气息。
林似锦很快就系好了,他手腕处的锁链连着夜朗的脖颈,拍了拍夜朗的肩膀,觉得很满意。
戴上面具好多了,看起来没有那么凶了。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宿莲师兄他们现在在哪里,是在城主府?”
仙门的弟子和斩祟使应该在一起,他问夜朗,夜朗并不说话,看样子不愿意过去。
他猜测是在城主府,应当不难打听,既然是驱鬼节,城主府、斩祟使,包括仙门的弟子都会出席,妖族这两天也有行动。
“今日妖族会动手,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夜朗看着前面的少年,一边心里想着等着奴隶契解了,他一定要弄死这破兔子。另一边他又不得不把注意力分给面前的少年。
因为少年爱扑腾,若是稍微不注意,他脖颈处的锁链会被扯着,他整个人也跟着被迫向前。
因此他只能尽量跟着少年,和少年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
“帮不上忙也要过去,”林似锦去人多的地方打听了消息,现在差不多是傍晚,晚上城主府与斩祟使都会去城中的舫船,在那里会设宴。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傍晚,林似锦跟着人群一同去舫船那边,路上有许多行人手里都拿着烟火,街上卖什么的都有。
他随着买了许多东西,东西都是让夜朗付的钱,他看见新鲜的玩意儿都有些好奇,便拉着夜朗过去看。夜朗手里拿着的都是他买的东西,已经没有空手再拿剑了,剑放在背后背着。
“你看那边的舫船,师兄他们是不是就在那边。”
远处是一座连着的长桥,河面向下贯穿,桥的另一边有一座巨大的朱色舫船,舫船上灯光亮着,映出璀璨的河面。
林似锦扯着夜朗要过去,夜朗对他道,“你不能化形,舫船上有许多仙门弟子,很容易被认出来。”
若是碰到修为高的,哪怕有障眼法也很容易察觉,再往上碰到更高的,可能会直接看破障眼法。
林似锦觉得夜朗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道,“那我们先去河边看看,若是过不去便给宿莲师兄传消息。”
他这么说,夜朗总算情愿一些了,长桥边人很多,他走在前面,夜朗便在后面跟着。
前面的少年戴着面具,夜朗看着少年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人,没见过这么蠢的,在少年快要撞到人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
“你长眼珠子是出气用的?”
林似锦只是走的着急了点,听到夜朗这么嘲讽他,他不高兴地反驳,“我有看路,不会撞到人。”
原本是在跟夜朗说话,这边有许多穿着长剑挽月袍的斩祟使,他眼角扫到了什么,平常眼神不怎么好使,这回却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围灯火明灭,远处姻缘树下,少年背影挺拔修长,兜帽袍下散出来些许银色的发丝,侧颜精致冷峻,正在听着旁边的斩祟使交代什么。
他想要喊一声“师兄——”,兴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远处的盛如翡慢慢地转过了身。
盛如翡站在人群之中,容颜冰冷俊美,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他手上,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带着些许温度。
他们两人手腕上连着红线,和树上的姻缘红条是一个颜色。红线隔着千千万万的人群,将他们两人连接在一起。
林似锦看到盛如翡,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他欢快地扔了狗链子,整个人朝着盛如翡过去了。
留在原地的夜朗:“……”
他倒是头一次见少年这么欢快,声音都跟着软了几分,像是在无形撒娇,仿佛见到了可以倚仗的相好。
夜朗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仙草小核桃糯米糕,又看着少年欢快跑过去的身影,感觉嗓间又有鲜血在往上涌。
早晚有一天,他得被气的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