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屿念独自回了学校,吃完晚饭再去图书馆,照旧晚上十点回住处。
上楼前先去喂小花,小花低着脑袋狼吞虎咽,夏屿念蹲下看它一阵,又伸手过去揉了一把,嘴上自言自语:“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学长远一点啊,他又不肯承认他是Fomero先生,我要是跟他走太近,Fomero先生也不肯理我了怎么办……”但猫是不会回答他的,夏屿念略微失望,起身上楼。
进门前微信上收到傅时琤新发来的消息。
傅时琤:“你回学校了吗?”夏屿念皱了皱鼻子,回复过去:“到了。”
傅时琤:“今天抱歉。”
夏屿念:“算了,没什么关系。”
傅时琤刚从医院出来,正在回家路上。
车外霓虹闪烁,他疲惫靠在车后座,脑子里总反复出现傍晚夏屿念走时那副失落的神情,本以为夏屿念会生气不理他,但夏屿念没有,只是远不如secret上对着Fomero先生热情而已。
夏屿念进门,摁亮桌上台灯,这次是secret来的消息。
傅时琤:“话剧好看吗?”夏屿念有一点无言,傅时琤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夏屿念:“还可以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傅时琤:“今天很抱歉,我刚从医院出来,我爸突发高血压晕倒了。”
其实按傅时琤的性格,他原本不会跟任何人说自己的家事,现在却在secret上和夏屿念说了。
Fomero先生的道歉是指没有陪夏屿念去看话剧,但傅时琤自己知道,他的道歉是下午把人扔下单独走了。
还有在剧院门口说的那些话,可能语气不好说太过了。
夏屿念略微意外:“很严重吗?”傅时琤:“还好,不是很严重。”
夏屿念:“那你要留医院陪护吗?”傅时琤:“回家拿些生活用品就过去,之后会跟学校请几天假。”
夏屿念知道傅时琤是本地人,但Fomero先生好像忘了先前没跟他说过这个,夏屿念也没提醒。
其实傅时琤在secret上戒备心挺重的,到现在都没说过他是哪个系哪一级的,所以他今晚突然提到家里的事,反而让夏屿念意外。
夏屿念:“你别难过啦,不会有事的,叔叔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真要安慰人的时候夏屿念才觉自己果真笨嘴笨舌,只会说这种干巴巴没用的话,消息发过去他有些泄气。
却不知道傅时琤看到这句时反而笑了:“嗯。”
这下夏屿念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嗯又是什么意思?傅时琤已经下了车,走进家门脸上笑意跟着淡去。
别墅里一片黑暗,傅时珲那小子不知道还在不在,傅时琤懒得管,直接上二楼主卧帮他爸收拾了些生活用品,至于他自己,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趟,没什么东西好拿的。
再下来时漆黑的一楼客厅拐角处走出个人影,黑暗中轻轻笑了一声。
傅时琤停步在楼梯上。
他顺手摁开楼梯上的灯,傅时珲就站在楼下,仰头似笑非笑看着他:“哥,你爸怎么样了?”傅时琤冷淡说:“死不了。”
傅时珲“啧”了一声,似十分可惜,又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你还要去医院啊?你可真是个大孝子,我刚还打电话给我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在国外度假回不来,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不用跟她说了。”
傅时琤不想理他,下楼错身过时傅时珲又忽然拉住他的手,放软了声音:“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傅时琤抽出手,问他:“你是不是中二期还没过?”傅时珲阴下脸,傅时琤彻底不再搭理他,出了家门。
再回到医院已快到凌晨,傅父醒来一会儿又睡了过去,医生来查完最后一趟房离开,傅时琤关上病房门,没什么睡意,去了外头凉台上。
入夜以后又下了雨,但不大,一直淅淅沥沥的。
夏屿念半小时前发了张照片过来,是对着窗玻璃拍的夜雨:“你睡了吗?”夏屿念:“睡觉了就算了。”
夏屿念:“好好休息。”
傅时琤点开照片,挂着雨珠的窗玻璃上模糊映出夏屿念的轮廓,嵌在窗里窗外的灯光里暧昧不清。
片刻后,傅时琤回过去:“还没有。”
夏屿念还在画图,看到傅时琤回来的消息,拿起手机:“你回医院了?”傅时琤:“嗯。”
夏屿念:“睡不着吗?”傅时琤:“你不也没睡。”
夏屿念:“我画图啊。”
傅时琤:“画什么?”夏屿念:“和专业课相关的。”
夏屿念顺手把自己刚画下的结构图发过去,这个东西显然在傅时琤的知识盲点,他实话实说:“看不懂。”
夏屿念轻声笑,学神也会承认他有看不懂的东西:“所以Fomero先生肯定跟我不是一个专业的。”
傅时琤:“不是。”
夏屿念:“算了,我不问你,免得你为难,真的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唱歌啊?”傅时琤:“不用,你继续画图吧。”
夏屿念:“其实你是不想跟我语音,不愿让我听你的声音吧?”傅时琤:“……很晚了,早些睡。”
夏屿念不再逗他,发了条语音过去,认真说:“Fomero先生,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别想太多,你也早些睡吧,对了,零点过了,今天是西方人的万圣节,可惜你不在学校里,不然我可以给你送糖。”
将近半分钟的语音,夏屿念说得很慢。
傅时琤听完稍怔,他听得出,夏屿念以为他心情不好,努力在安慰他。
夏屿念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的。
傅时琤:“为什么是你给我送糖?”夏屿念:“我乐意啊。”
傅时琤:“谢了,不过我不吃糖。”
夏屿念:“Fomero先生可真没情趣,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吗?”傅时琤想了想,回过去一句:“谢谢学弟。”
这是傅时琤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夏屿念轻声念了一遍那四个字,忍着笑问他:“所以Fomero先生是学长吗?”傅时琤:“我要不是学长,你每天喊我先生不害臊?”夏屿念:“你要是学弟,那就是小先生。”
傅时琤:“反正怎样你都有话说。”
夏屿念:“Fomero小先生,这么喊果然有些羞耻,还好你是学长。”
傅时琤:“别贫了。”
夏屿念没再开玩笑,认真问:“你还是睡不着吗?”傅时琤:“嗯,不急。”
夏屿念:“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傅时琤:“随便。”
半分钟后,夏屿念又发来一条语音,傅时琤顺手点开。
“这个故事是,从前有个小男孩,他看上了花园里最漂亮的那朵花,小男孩想要那朵花,于是每天去看它,笨拙地靠近它、赞美它,陪它看星星看月亮,说一些小男孩看到的听到的开心事,努力地想逗花儿高兴,想要花儿也记得他。”
夏屿念语中带笑,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温吞吞的。
傅时琤听完,觉得这故事略怪异,问:“然后呢?”夏屿念:“没啦。”
傅时琤:“没了?”夏屿念:“是啊,故事的结尾还没编好。”
傅时琤:“……你编的?”夏屿念:“刚刚编的,我不会讲故事,编出来的故事不好听,连结尾都没有,让Fomero先生见笑了,你就当没听过吧。”
傅时琤不知道该怎么回,那边再发来一条:“要不Fomero先生也给我讲个故事吧?”傅时琤打出“不会讲”三个字,发出去前又删了。
傅时琤:“有一只小猫咪,它是只花心的小猫咪,总是喜欢挠人,不经意间挠过许多人,有人和傻子一样围着它转,它不当回事,转头又去挠别的人,你说这只小猫咪讨不讨厌?”夏屿念:“小猫咪怎么会花心。”
傅时琤:“小猫咪为什么不会花心?”夏屿念猜不透傅时琤说这个故事的用意,犹豫问他:“那真有这么一只小猫咪,你会讨厌吗?”不讨厌。
心里蓦地涌起这三个字,傅时琤没回:“不想说。”
夏屿念:“不说算了,你的故事也不怎么好听啊。”
而且好奇怪。
傅时琤:“你手机号多少?”夏屿念:“??”夏屿念不明所以,将自己的手机号报了过去。
其实傅时琤知道他的号码,之前看到他入社表格上填的资料就存了,但Fomero先生不知道。
傅时琤:“很晚了,睡吧。”
夏屿念:“你睡吗?”傅时琤:“嗯。”
夏屿念:“那Fomero先生晚安。”
傅时琤还是没有睡意,夜雨未停,他凝神看了片刻,重新拿起手机点开网购软件,选择预约明早的一小时上门,买了一盒万圣节糖果。
第二天清早,夏屿念在七点准时醒来,开机不久收到短信,说他购买的商品正在派送。
夏屿念莫名其妙,……他最近似乎没网购过东西?十分钟后,快递员打来电话,问他具体地址哪里,夏屿念再三确认,对方说快递单上留的是他的手机号,收件人名字是xyn.夏屿念下楼接了快递,再抱着东西上楼拆开,里头是一盒包装很精美的万圣节糖果。
礼物卡片上有三行打印的字。
“Toxyn,请你吃糖,祝开心。Fomero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