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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运动会是在下午六点半结束的, 这时候愿意留在学校自习的可以自习,想回家的可以回家。

顾望把头上的带子扯了塞了课桌里,一边往书包里装作业。

即使是运动会,李舒雅也没有一点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沈诏动作飞快, 跑过来趴在顾望旁边的窗台上, “吃火锅吃火锅!”

顾望瞥了他一眼,“不是吃什么都无所谓吗?”

沈诏愣住,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顾望没忍住笑, 沈诏回味过来顾望是在逗自己玩, 扑过去掐顾望的脸。

现在班里的人几乎都还没走, 有一半的人留下来自习。

这时走廊里出现了一个人, 是学校水果店的小哥哥。

金阳高中在这方面做得不错的, 也是学生家长的建议,超市不仅仅是卖零食, 有的窗口售卖水果和奶制品, 美其名曰为了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

水果比外边的还要新鲜, 没有什么比这帮学生崽子金贵。

他一个人, 两只手都提了透明的打包盒, 两大袋子, 看起来都很重,他径直往顾望他们班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团支书。

文婷云里雾里的, 还没搞清楚状况,走到门口问什么事。

小哥哥把两大袋子水果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把单子递给文婷看,“一共是五十六盒,你确认一下, 你们班每人一盒。”

文婷愣住,她更不明白了,但还是看了看手里的单子,是给他们班的,是五十六盒没错,她茫然的点点头。

“都是洗了剥了切了的,里面有叉子,可以直接吃,今天刚进的。”小哥哥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东西送到了,他也就走了。

文婷猜是李舒雅买的,旁边同学问,她也说是李舒雅买的,不然谁会这么大手笔给他们没人买切好的水果。

她让体委帮着发下去。

沈诏看着顾望手里的水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听见了文婷说的,特别羡慕的说,“你们班主任好好哦。”

顾望淡淡的说,“每天给你多加三张试卷的那种好?”

沈诏,“……”

越枫从旁边过来,他换了件衣服,白色的背心,又宽又大,像个痞子,他从后面一把揽住沈诏的脖子,“哥哥早上给你送,你怎么没说哥哥好好?”

沈诏看都没看,一巴掌拍在越枫的脸上。

顾望懒得看他俩,两分钟就能打起来,两分钟也能好。

他装完了作业,手里的打包盒还是冰的,顾望揭开盖子,一半的车厘子,剩下的是哈密瓜和黑提。

都是绝对甜的水果。

顾望下意识看向贺清桓,贺清桓刚好拉好书包拉链,朝顾望看过来。

他们几个一起出校门,贺清桓和顾望走在稍后边,顾望往嘴里丢车厘子,看了一眼贺清桓,含糊问道,“你买的?”

贺清桓没直接承认,他问,“好吃吗?”

顾望犹豫了一下,“嗯。”

贺清桓嘴角的笑明显了些。

-

晚上的七八点最是热闹,店里的灯不算很亮,幽幽的蓝色,混合着暖粉色,只有桌子顶上,吊着一盏不刺眼的莲花状白灯。

地面估计刚清扫过,有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

贺清桓没问过顾望喜欢吃什么,他点菜的时候,自然而然点的,却都是顾望喜欢的。

虾滑,鱼片,娃娃菜,土豆,

顾望看见后也有些惊诧,其实他自己点菜都会犹豫很久,因为好像觉得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点一大堆,结果最后会吃的就那么几样。

沈诏和宋之言不一样,一张菜单只剩酒水没勾了。

服务员起码问了五遍,“确定吃得完吗?我建议……”

顾望朝她笑了笑,“下单吧。”

反正贺清桓请客,加上两个饭桶,没问题的。

菜上得很快,顾望没有自己烫菜的习惯,他拿着筷子,也不动,贺清桓看了一眼他,一开始下的都是顾望喜欢的。

越枫在对面把一盘子鸭血倒进去了。

沈诏立马就炸了,“你这是吃火锅吗?你这跟大乱炖有什么区别?”因为越枫还准备倒肉,都是一整盘的那种。

越枫又默默的把盘子放了回去。

贺清桓对吃的不感兴趣,不饿就行,他整个过程都在给顾望烫菜,下了之后掐着时间捞,其他人连影子都没看见。

众人,“……”

他俩应该另开一桌。

顾望吃饭认真,没注意到这些,他在听沈诏和宋之言说话,他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越枫问沈诏想考什么大学,沈诏说望望考什么大学他就考什么大学。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顾望,贺清桓动作顿住,他也想知道顾望想考哪所大学。

顾望之前想考A大,但A大没有导演专业,与A大分数线并齐的是S大,专门的电影学院。

他想了想,慢吞吞说道,“A大或者S大吧。”

沈诏,“那我考不起,我觉得A大对面那所野鸡二本挺适合我。”

宋之言,“我考体院吧可能。”

顾望看向他,“体院?”

宋之言挠挠头,“孟鸥说他喜欢学体育的男孩子。”

顾望,“……”

贺清桓夹了一片娃娃菜到顾望碗里,淡淡的问道,“你喜欢演戏?”

顾望摇头,“是拍戏,从剧本到一个故事搬上荧幕,我喜欢这个过程。”

这是顾望第一次在贺清桓面前谈起他喜欢的事情。

贺清桓笑了笑,“挺好的。”

为什么顾望不能好好待在他身边呢?

估计是吃饱了,男孩子放下筷子,抱着酸梅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有些苦恼的说,“但分数线太高了。”

总分七百五,这两所的分数线是七百,他们就差把“我们只要精英”六个字写学校大门上了。

越枫在锅里找毛肚,边说道,“阿桓成绩好,你让阿桓辅导你,肯定没问题,我之前出国读高中要参加的考试都是阿桓辅才过的。”

顾望只是这么一说,他自己应该可以考上,只是为了再巩固一下自己的学渣身份,他以前成绩那么差,突然说要考A大S大,不踩自己两脚是不行的。

就当学渣大放厥词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求助贺清桓,顾望没想过,他自己可以。

贺清桓没说话,越枫把毛肚夹到了沈诏碗里,看了一眼他,催促道,“阿桓,是吧,你带着考,顾望考过的几率还是要大些的。”

贺清桓这才嗯了一声,很敷衍,像是不耐的应付。

越枫的突然提起,才让贺清桓意识到,顾望总有一天会离开他这个事实,他会去其他学校,认识其他的朋友……

桌子上面的灯很亮,是白炽灯,贺清桓长睫在眼底覆下一抹淡淡的阴影,他后来再没怎么说过话,要么嗯一声,要么不回应。

他们旁边桌新来了一桌客人,同样是年轻人,过道里的服务员端着一盆刚盛出来的清汤锅底从他们旁边走过。

地面很滑,之前好几个客人差点摔倒,跟前台反映过后也重新拖过了,还没干,来往人多,踩过去踩过来还是老样子。

服务员是个男生,正走到顾望旁边的时候,左脚滑出去,整个人往后倒,他手忙脚乱往前扑,一盆汤底直接朝着顾望泼过来。

座位是沙发,不可移动的,顾望躲都没地方躲,贺清桓在里边的位置,他反应快,本来他半阖着眼睛在听顾望他们说话,服务员过来脚滑那一下,他就注意到了。

他从旁边倾身,整个人挡在了顾望身前。

一盆汤底全泼在了贺清桓的背上,只有零星几滴溅到了顾望脸上和其他人身上。

贺清桓现在腾腾冒着热气,却没人笑得出来。

除了他自己。

他抬手擦掉了顾望脸上的汤汁,轻声道,“我说过让你坐里面的。”

越枫最先反应过来,他站起来,从旁边冰柜里最底下拿了一瓶桶装矿泉水,拧开往贺清桓身上倒。

他没说话,沉着脸。

火锅汤底是滚开的,现在也不过是初秋,都穿得单薄,泼在身上,留疤都说不定。

这是第二次贺清桓为顾望挡了。

顾望抬眼,眼里有震惊有慌乱,他呐呐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贺清桓的脸都白了,跟张纸一样。

幸好是清汤,清汤汤面油少,容易散温,如果是红油,油是能锁住温度的。

顾望拿过自己放在旁边的校服,递给贺清桓,“你先把我的衣服换上,我去结账,然后我们去医院。”

他也没慌,就是声音有些抖。

沈诏和宋之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诏看向那个服务员,“天,你在干什么?”

沈诏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和无法相信,不是责怪,这汤底这么烫,泼到人身上怎么得了,而且现在已经泼到了。

贺清桓能为顾望挡,是谁都没想到的,他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男生快要哭了,站在旁边不停道歉,说赔医药费。

宋之言神色复杂,如果真要索赔,这家店卖了都不够赔的。

越枫看了眼贺清桓,平时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荡然无存,他淡淡道,“你赔不起,去工作吧。”

贺清桓拎着顾望的外套,“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到一楼门口等我。”

顾望结了账,还不忘给几人抓一把糖,后边店长追了出来,身后跟着之前那个服务生。

“医药费我们全部承担,是我们店里的疏忽,后续治疗和其他的我们都全部担下来,都是我们的责任,以后你们再来我们店里吃饭,都免费。”店长的姿态放得很低,每年都会出现火锅店把汤底泼在客人身上的新闻,顾望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自己遇上了。

如果贺清桓真想计较,他们这店都别想开了。

正主没在,他们也不好自作主张就原谅,店长陪他们一起等贺清桓,顺便数落旁边的服务生以缓解气氛。

贺清桓从电梯出来,顾望迎上去,“还疼不疼?”

顾望知道自己问的都是废话,肯定疼,但还是想问。

贺清桓鲜少穿红色这么艳的颜色,本来以为红色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冷,却没想到他愣是把这份热烈压下去了。

与顾望的张扬截然不同。

贺清桓眉眼清冷,红色让他的面容添了几分艳丽,气质却还是清冷,你绝对不会因为他穿了好看的颜色,而认为他是个好接触的人。

疏离感和矜贵感,是骨子里带的。

店长在看见他后愣了几秒钟,随即上前把之前当着顾望他们几个说过的话又当着贺清桓说了一遍。

他没应店长的,而是看向顾望,垂下眉,显得柔软无害,“望望,我疼,我想去医院。”

沈诏是上当最快的,他拉开店长,“别道歉了,我们得去医院了,赔偿的事情你联系他吧,免费的事情联系我。”

他把越枫拉到跟前,意思是赔偿事宜跟他商洽。

宋之言看不过去了,拖着沈诏的衣领往门口走。

顾望拉拉贺清桓的手臂,“走吧,我们先去医院。”

只剩下越枫还在,越枫笑了笑,说,“你们该庆幸,伤到的是他而不是他旁边那个人。”

贺清桓从来不听解释不看过程,如果今天那盆锅底是倒在了顾望身上,他没反应过来,他惩罚自己的同时,也不会忘了把这家火锅店带上。

阿桓不讲道理的。

“不用你们赔,自己以后多注意点吧,啧,也就我们人好……”他边说着,推开商场的门走了出去。

-

出租车上,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五个人,沈诏跟越枫坐了一辆车,宋之言跟顾望和贺清桓一起。

宋之言坐在副驾驶,想到当时的场面到现在都觉得后怕。

顾望是正面对着过道的,要是那盆锅底全部泼到了顾望的脸上,宋之言想都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对贺清桓也截然改观了,宋之言扭头问顾望,“望望,你看看老贺的背,严不严重?”

贺清桓穿顾望的衣服只是刚刚好,袖子还有些短,顾望把贺清桓背后的衣服撩起来,入眼就是一片红,没有水泡。

应该不会留疤,越枫当时很快倒了冰水降温了,没有包着烫。

但看着就觉得疼。

“还好。”顾望也不确定,他以前室友是临床的,听他说过,烫伤烧伤如果是红的就还没那么严重,如果是白了,说明烫熟了,烫进肺腑了。

宋之言松了口气,又让司机师傅快点开。

医生在给贺清桓处理的时候,顾望他们在走廊等。

急诊科椅子多,好几排,现在也没什么人,沈诏没骨头一样一个人占了两把,靠在顾望身上,感叹道,“贺清桓也太刚了,我当时都吓呆了!”

“那可是火锅!”

“烫的!”

“他不怕吗?”

顾望没附和他,毕竟贺清桓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贺清桓从换药室出来,顾望第一个上前,“还好吧?”

他眼眶有些红,应该是急的,不像哭过的样子,但很好看,贺清桓本来想骗骗他,但看见顾望这副模样又打消了念头。

他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没事,擦几天药就好了。”

“会留疤吗?”

“不会。”

“那就好。”顾望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拉拉贺清桓衣袖,“那我们走吧。”

宋之言和沈诏自己打车回家,越枫出了医院就接到他爸的电话,喊吃饭的,就在附近,越枫无奈的摇摇手机,“那得你俩自己回了。”

他以为能在贺清桓脸上看见不舍的表情,结果人就差把快滚两个字印脸上了,“……”

重色轻友。

贺清桓打开车门,让顾望先上车,“我先送你回家。”

顾望抵住车门,仰脸看着贺清桓,“我先送你。”

贺清桓推了一下车门,没推动。

他眉眼带了点儿笑,“好。”

两个人很少独处,一般都会有其他人在场,顾望抓了抓头发,把头靠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走马灯似的飞速掠过的建筑物和人群。

贺清桓喊了一声他。

顾望侧头看过去,“嗯?”

贺清桓慢慢靠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有一指,顾望不由自主的品屏住了呼吸。

外面颜色繁复的灯掠过,车内光影交错,贺清桓的脸晦暗且不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顾望能感觉到,他心情好像不错。

也是凑近了,顾望才看见,贺清桓的睫毛很长,不翘,所以他垂着眼的时候,像闭着眼睛,且根根分明。

贺清桓又垂着眼,看不到他的眼神。

他轻声道,“望望,我疼。”

顾望眨眨眼睛,干巴巴道,“好了就不疼了,我……我现在也没办法。”

贺清桓掀起眼皮,看着顾望,“你有办法。”

顾望不解,他哪有办法?

贺清桓眼里带了极淡的笑意,他嗓音压低,无辜又柔软,“你给我吹一下,我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奶望:狗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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