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岛川宴忽然觉得本体要更像人偶一些。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自己的发丝,接着是后背,几乎没锻炼过的身体特别清瘦,他抚过嶙峋的肩胛骨,几乎忘了最开始自己是什么模样。
在时间乱流的世界里久了,他是否会忘记自己的来处呢?
水岛川宴晃了晃脑袋,不再思考这些。
他现在热起来了,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很像肌肤饥渴症发作的时候,又不全然一样。水岛川宴体会着里面的细微差别,顺手摸到了自己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地往下按。
到最后几节的时候,他手指往外偏了偏,在自己身上摸到了凹陷下去的两个腰窝。因为本体一直软软地趴在他身上,腰往里塌,所以腰窝里积了层薄薄的汗水,水光淋漓的,手贴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吸住。
他自己还是一如即往的好抱。水岛川宴想着。以前喜欢用本体抱着人偶睡觉,现在感觉本体抱着也蛮舒服的。
尾椎这块儿地方可谓多灾多难,他之前中了变成萨摩耶的debuff,长出尾巴,每次尾巴被人欺负的时候都会牵动尾椎骨。某几次被扯得粗暴了,就特别疼。
水岛川宴怜惜地摸了摸尾椎骨。
——爱护尾巴,人人有责。
这地方被扯动会格外疼,被触碰的反应也格外大。指腹和尾椎相接的感受顺着共感传递过来,水岛川宴有些不适地挣动了一下,就连睡得死沉的本体都轻轻“嗯”了声,往他怀里躲。
腰倒是愈发塌陷,反而像是把尾椎送到他手里。
水岛川宴体会了一下确切的感受:
恐惧,躲避,不能被碰。
麻,不喜欢刺激。
想要更多的接触。
……最后这种感受他有些不确定,甚至怀疑共感传递错了。
他摸了摸本体的脸,眉心微皱,脸颊发烫。
嗯,肯定是他感觉错了,他是讨厌被人摸尾椎的。
本体现在躲也躲不了。为了方便研究和安抚,整个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大腿上,抱得特别紧,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小腹贴着小腹,有什么反应都能马上被捕捉到。
随着气体的躁动,肚子上的奇异纹路也跟着发烫。也许是因为姿势卡着腿,血液不流畅,水岛川宴觉得腿有点麻,小腹莫名酸软,有一点轻微的痉挛。
让他想起omega那会儿。
他一个激灵。
算了,他又没学过医,连庸医都算不上,也没系统手把手教学,等会把轻症治疗成重症,可就糟糕了。
稍稍擦去了汗水,他把本体放下,等着安眠药的药效过去。
……
水岛川宴在人偶怀里醒来。
他其实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身体受限于安眠药的作用,无论如何都无法动作。而且他不会把自己当做危险元素,反正都是自己的思想,做点什么也不要紧。
也没太剧烈的感受,他昏昏沉沉,一半意识在梦里,只觉得触摸和温度都隔了一片朦胧的纱,变得柔和起来。
还挺舒服的。
就是后半截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梦到自己被架在火上烧,热得慌,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四肢无法挣扎。可那火苗都已经烧到他身上了,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使劲把胳膊从绳索里面抽出来,想要逃离那些热度。
地面也是滚烫的,他无处可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焦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看见眼前有一汪清泉,不冰,但可以解热。
水岛川宴别提有多高兴了,低头就要埋进水里。
然后被人拦住了。
这水是别人家的。
水岛川宴急坏了,短路的大脑什么都想不了,盯着那个所谓的清泉的主人,一个模糊又熟悉的人。他想:水不能碰,那他碰碰人,总行了吧?这人看起来很凉很好抱的样子。
梦里的他三秒钟都等不了,想到就直接抱上去,全身都贴上去。
末了还觉得不够解热,就让对方抱着他,两个人一起栽进水里。
——于是水岛川宴在自家的浴缸里醒来。
又梦游了。
刚醒来梦还没散去,他有点羞耻,明白自己是因为热,所以从床上爬起来乱走,什么衣服都没穿,就要往浴缸里跳。另一半意识发现了这个问题,拦住他,结果他拖着人偶一起睡进了浴缸。
丢死人了,他恨不得直接埋进水里,再睡一次。
还好他只是在自己面前丢人。
他骑在人偶身上。人偶掉进浴缸的时候没脱衣服,薄薄的一件衬衫被水浸透,贴在匀称的腹肌上,他一只手就按在上面,确实凉凉的,很好抱。
用人偶的视角就能看见自己,一团淡淡的荧光灵魂,小腹中间聚了团不和谐的粉色。
“数量有减少吗?”他仔细观察,而后泄气,“好像并没有……”
水岛川宴爬起来,再泡下去水温都凉透了。他此刻感觉双相的症状已经结束了,没有那种特别奇怪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抑郁感。浴缸内壁很滑,他捉着人偶的手,自己扶自己一把,又去扯边上干燥的浴巾,裹在自己身上。
他这会儿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也算有两双眼睛的人,一双彻底瞎了,一双是高度近视的夜视眼,只有轮廓没有细节。加上刚刚被水流的感觉给覆盖了,他竟是没发现自己身体……有反应……骑在人偶身上的时候就……一直就这么……挺着。
水岛川宴迷茫。
难道是……他梦游的时候抱着人偶蹭,不小心蹭到了……?
他脸颊开始发烫,梦游本来就很羞耻了,因为自己的身体产生反应是耻上加耻,钉上耻辱柱,尴尬地脚趾扣地扣出三室一厅。可他也拿自己没办法,拿着浴巾凝滞半响,终究还是得先把身上的水珠擦干,以防感冒。
人偶也站起来,同步开始擦拭水珠。
人偶那边都擦干净了,他还在用他的浆糊脑子指挥胳膊擦水。
“啊啊啊啊——”水岛川宴发出无意义的羞耻叫声。
解决不了——
明明现在都没受到触碰和刺激了,但是,解决不了——
“死了,我已经死掉了。”他双眼失去光彩,“太好了,系统不在,系统在的话,我的人生想必就这样结束了吧。好丢人,一个人怎么会丢人丢到这种份上,去找太宰君借条绳子,把我挂在房梁上吧。”
“说不定这只是debuff的缘故。”人偶的那一半脑子是清醒的,“还是先把水擦干吧,说不定等一会儿就好了。咱现在上吊,死了也是……这副模样。”
人偶接过浴巾,帮忙擦后背的水珠。
擦过腰、臀、大腿。
擦过大腿。
擦过大腿。
他微微迷茫,一直有新的水液滑落,擦了两三次了都还没擦干净,可是他分明是从上到下擦的,头发也没泡水,不应该会这样。
难道……
他抬头。
水岛川宴的大脑已经过载了,羞到发抖。
……
生无可恋。
“我讨厌和omega类似的东西。”他卷着被子窝在床上。被子是新换的,先前的那一床因为他出汗过多,潮了,“我讨厌水球体质。”
也许这一床被子也保不住。
清醒的那一半脑子,也就是人偶,虽然也觉得穿着裤子黏黏糊糊的,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他不会有反应,不会分泌液体,切开来流淌的都是润滑油,没有血。所以清醒的这部分还在思考对策:“也许有办法暂时缓解,得治一治。”
本体:“搞不定,之前都没事,刚才一治就变成这样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治,至少不能自己来。”
人偶:“正所谓不治不知道,一治吓一跳,现在我们知道症状了。”
本体:“挺好的,挺好的,困在这儿两个月,我学会了自己和自己吵架。”
“……”
正自闭着,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水岛川宴登时把自己埋进床。
来的人依然是太宰治。这会儿水岛川宴也发现了,这两日他来得有些过于频繁,不像是平常那种无事可做过来打发时间。也许太宰治过来有别的意图,可惜他现在顾不上自己,迈出门就是社死。
“有人在吗?”他敲了敲里屋的门。
开门的是星川:“什么事?”
“森先生找你。”太宰治的视线跨过星川的肩膀,往里面探,但这个视角看不见床,“阿宴睡了一天一夜?他真应该出去走走。”
“他病了。”
“这样吗?”太宰治忽得吸了吸鼻子,一偏头,猛地打了个喷嚏,“屋里好浓的香味……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了。”
面前的黑发青年一愣:“香味?”
不管是人偶还是本体,都没有闻到任何的气味,更不要说像太宰治表现出来的、如此浓郁的味道。
“太宰君,你没吃什么奇怪的菌子吧,也别弄什么恶作剧了,阿宴病得厉害,最近不能近距离接触。”他挤出来,反手关了身后的门,“森鸥外找我什么事?”
“明明有很浓的香气。”那是说不上来的味道,乍一闻是甜腻的,让人想起树上熟透掐开溢着汁水的杏子、枝头成团盛开挤在一起的蔷薇花,软软烂烂,但不讨厌,反倒是一闻就使人起了食欲,舌根发干,末尾还有点植物的青涩感,“你身上也有。”
太宰治又猛吸几口。
“说真的,走进来我还以为你终于开始炼魔药了。”
他说着,倏然沉默,脸色僵住。
“……”
“……那个。”他后退了半步,“星川,我能问问,你们在炼什么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