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祭出了他百米冲刺的速度。
从整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殊不知他矫健的身姿,洒脱的背影深深烙印在被他无情抛弃的队友眼里,并给他那位姓肖名珩的队友造成一万点暴击。
“操,”肖珩回神骂道,“你他妈跑什么?”
陆延其实跑一半就感觉不对劲,跑得倒是挺顺畅但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他也没时间去想那么多。
等他人都已经冲到车库门口了,才发现刚才跟他达成一致“我数三声我们就一起跑”的同伴压根没跟上他的步伐。
陆延止住脚步,在车库门口和肖珩遥遥对望,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那么宽的距离。
……
陆延也骂:“……我操!你冲上去干什么,不是说好一起跑吗!”
说好了。
说好?
肖珩回想一番刚才陆延那个眼神,陆延给完眼神暗示之后还冲他点头,分明是在说:我数三声,我们就上去干他们。
什么时候说要一起跑了。
肖珩额角那根筋猛地一抽,发现两个人的脑回路压根不在同一条线上。尽管在这个情况下发生这种对话实在是很蠢,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不是一起上吗!”
两个人相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互相扯着嗓子对喊才能把话传出去。
陆延:“上什么上!谁跟你一起上?!!!”
肖珩:“你是狗吗?”
“你骂谁?!”
“你。”
“……”
陆延简直想扭头就走。
他行走江湖多年。
能在人心险恶的下城区拼搏奋斗出一片天地,靠的从来都不是拳头。
他不做莽夫。
“他们五个人,我们两个,”陆延指指肖珩面前那五个大汉,说,“你不觉得这事得从长计议吗。”
肖珩:“……”
五个大汉站在那里都被他们俩给整晕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原先在数钱的那个也忘了手里的钱数到多少,他们看看车库外边那个,又看看面前的人,半天之后终于开口问:“你们俩谁啊?想干什么?”
肖珩没有回话。
陆延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把身上那件剪裁合身的西装外套扣子给解了,脱下外套之后随手往摩托车车座上扔。
“干什么。”
脱下外套之后,肖珩抬手把身上系的那条领带扯松,低垂着眼说完前半句,这才抬眼去看面前的人,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干你。”
B king啊这是。
陆延被肖珩这幅逼王般嚣张的气焰所震慑。
本来肖珩穿的那件外套过于正式,正式到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看着总觉得他应该开着豪华跑车在路上驰骋风云,而不是在这里跟五个大汉面对面。
现在把衣服扯开之后,这气氛倒是对上了。
“你小子别太狂!”拿钱的那个男人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社会人士的热血依旧熊熊燃烧,他把钱往裤兜里一塞,又往地上吐了口沫,啐道,“找死呢?别以为哥几个好惹,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来头!”
那男人话没说完,迎面就挨了一拳——肖珩这一下直接冲着他鼻梁砸过去。
还没等那男人反应过来,两道鼻血先缓缓往下流淌。
“你知道我什么来头吗,”肖珩猛地又是一拳,然后顺势擒住那人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带,在下手之前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爹。”
肖珩大概是觉得胸前那条领带即使扯松了也还是影响他发挥,干完第一个人之后,干脆把领带直接从脖子里拽下来。
陆延看着肖珩,觉得他这样子像是身体里某种之前停止流动的血液又复苏了一样。
男人已经被抡到了地上,躺在地上蜷缩着。疼得直抽抽,他边抽边骂:“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
站在边上的另外四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撩起袖子往前冲。
场面十分混乱。
肖珩虽然能打,但一个人对五个打得也不算轻松,况且这帮人是专门放高利贷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陆延站在车库门口,内心也在天人交战。
帮还是不帮?
……
打什么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先跑再说?
陆延想了一圈,最后还是叹口气,打算先抄个顺手的家伙再进去帮忙。
但身边也没看到合适的。
陆延在车库门口的环视几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绿化带边上的垃圾桶上,绿色的大型桶身上印着一行字:120升移动垃圾桶。
肖珩这辈子没打过那么刺激的架。
这个刺激不在于打架地点在凤凰台地下停车库里,也不在于对面是五个壮汉,而是他打到一半,躲过迎面而来的拳脚,侧个头的功夫,余光便瞥见一个半人高的绿皮垃圾桶从车库门口冲着他们疾速而来。
陆延推着垃圾桶杀进决战圈,过程精简干练,又快又狠又准,不到三秒钟便结束一场战争——他直接把离得最近的那个人往垃圾桶里按。
肖珩:“……”
五个壮汉:“…………”
十分钟后。
硝烟平息。
陆延坐在摩托车上,从身上摸出一盒烟,用嘴咬着抽一根出来。
凤凰台门口放的迎宾曲一直沿着传到车库里。
“鲜花伴美酒欢叙一堂抒情怀来
……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朋友朋友 让我们携起手来~~”
在外头嘈杂的音响唱到‘让我们携起手来’的时候,陆延把烟拿下来,问肖珩:“你抽么。”
肖珩“嗯”了一声。
陆延懒得再去掏烟盒,直接把手上那根烟给他。
“身手不错,”陆延收回手,把手搭在摩托车头上,“练过?”
“玩过拳击。”
肖珩没说太多,低头把烟点上,他嘴角破了皮,眼角也有一块儿,低头抽烟的时候整个人才再度冷下来,又回到了打架前的样子。
然后隔几秒,陆延又听到肖珩回敬他一句:“你推垃圾桶的姿势也不错。”
陆延:“……”
肖珩侧过头,补充道:“惊天动地。”
“操,”陆延伸手,“你别抽了,把烟还我。”
“不还。”肖珩说。
他们俩面前的地上还东横西倒地瘫着的五个壮汉。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五个人蜷在地上,打架打输之后几个人脸上都不太好看,衣冠不整不说,其中一个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菜叶。
沾着菜叶的那位实在忍不住了,他把散发浓烈馊味的菜叶从头上拿下来,并不地道的厦京市口音崩溃地问:“大哥,你俩能不能别聊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刚才那女的。”
肖珩这才正眼看他们:“她欠你们多少钱?”
几个人被打了一顿打懵了,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女的”是谁:“她原来借的是六、六六十万,这几年算上还的钱,还差一、一百二十万。”
“……”
“你们高利贷都是数学奇才啊,”陆延咋舌道,“一百二十万也说得出口?”
陆延不是不知道高利贷是什么东西。
他也见过有人因为欠高利贷被逼无奈走上十六楼,从楼上当着警察的面跳下去的。
但康茹的事摆在面前还是难免觉得震撼,六十万还了几年剩一百二十万,这一百二十万继续往下滚下去又不知道是多少钱……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下车库离康茹“工作”还钱的地方凤凰台不超过两百米。
他和肖珩脑子里产生同一个念头:康茹是真没动肖启山给她的钱。
她把孩子扔给肖家,可能真是想让孩子有一个相对正常的生活环境,即使是私生子,也比当一个被高利贷缠身的妓女儿子强。
陆延看着肖珩抽完半根烟,才从西装外套里摸出来一个钱夹。
陆延:“你要替她还?”
肖珩咬着烟没法说话。
“你钱够吗,”陆延不懂有钱人的世界,随身携带那么多钱超过了他的认知,他摸摸口袋,“不够的话我这能给你凑……”
口袋里是两张纸币。
一张五十块,另一张五块钱。
肖珩看到他的反应,故意追问:“你能凑多少?”
凑个鬼。
陆延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着他说:“我凑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