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天气冷的彻骨。
霍行舟站在路边, 单手插在口袋里,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靠近嘴边, 有一点微弱的冷光照着他的嘴唇。
老旧的家属院前有一棵巨大的阔叶树，风声抖掉仅剩的几片落叶, 簌簌的落在他头上。
洛行脑海里还是他刚才那个温柔的歌声, 每一字的尾音都不轻不重的揉在他的心尖上，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出来却还是忍不住。
霍行舟掸掉头顶的落叶，回过头看见几米开外的洛行, 一笑：“哎哟，小兔子来了。”
洛行动了动嘴唇, 惊喜和紧张糅杂在一起，激动地呼吸都乱了，呆呆的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紧张不已。
“你，你怎么来了！”
霍行舟垂眼看见他穿着单薄，忙将围巾拿下来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又将人揽进怀里捂了捂：“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冷不冷？”
洛行哪还顾得上冷, 忙摇摇头：“不冷。”
“小兔子。”霍行舟垂眼，拨了拨他鼻尖低声问：“门都开开了，让不让我进去？”
洛行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和几不可查的嗓音, 感觉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艰难的摇了下头。
赵久兰今晚没回来, 但她回不回家一向不会告诉他, 万一突然回来了发现霍行舟在这里就麻烦了。
没等他拒绝, 霍行舟猛然打了个喷嚏，洛行心疼的摸摸他懂得发红的耳朵：“你大晚上出来，找我有事吗？”
霍行舟拿下他的手，在掌心里搓了搓，一笑：“没事，就是想你了。”
洛行一怔，眨了眨眼睛。
“怎么？高兴傻了？”霍行舟揉揉他的脑袋笑说：“我就来看看你，听你说说话，我待会就回去。”
洛行心里哽着一口气，无数种情绪紧紧地裹在一起，弄得他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吃什么了？”霍行舟问。
洛行摇了摇头，赵久兰晚上没回来，主屋的门锁了他没法儿去做饭，也没胃口出去买，满脑子都是霍行舟，也没胃口吃。
霍行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将他松开了，从脚边拎起一个不大的蛋糕盒，小兔子喂大兔子的栗子蛋糕。
“早知道你不能这么听话的吃饭，脑袋里除了学习我看就没别的了。”霍行舟替他理了理围巾说：“行了，回去吧，我也走了。”
他搓了搓手，塞回口袋里转过身，
洛行看着掌心中托着的蛋糕，心里又暖又疼，呆呆的看着冷冷寒夜将霍行舟的身影衬得偏瘦，路灯扯出长长一道黑影，越走越远了。
忽然，脸上一冷。
他抬起头，零零星星的冷意落了下来。
下雪了。
“霍行舟！”洛行死死压抑住嗓音里的哽咽，轻声开口。
霍行舟脚步一顿，侧着身子转过身：“嗯？”
洛行捧着蛋糕，小跑着到他面前，连连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别走。”
霍行舟绷住笑，心想我就不信这个苦肉计没用，咳了声说：“没事，我走一会就到家了，不远。”
他家住在半山别墅区，离这里就算打车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是半夜又下雪了，不好打车。
他走……走到明天早上也走不到家，何况还下着雪，肯定冷死了。
一想到他在风雪交加的夜里走着，浑身湿透，洛行就心疼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洛行怕他坚持要走，拐弯抹角的想了个借口：“蛋糕……我吃不完。”
“可是你妈妈怎么办？她不是……不太喜欢你有同学去家里吗。”霍行舟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刻意，生怕哪个字声音大了，弄疼了他。
洛行埋着头，小小声的说：“我妈妈今晚不在家。”
霍行舟一怔，压抑着心里的高兴，抬手要将他揽进怀里狠狠抱一下，结果还没碰着，洛行就躲出去了。
“蛋糕……”
霍行舟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刚想说话，就听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呀？”
洛行看见灯亮，忙将霍行舟往树后一推藏起来，和起来收拾东西的周奶奶说：“周奶奶，是我。”
“小乖啊，下雪了赶紧回去吧，怪冷的。”说完也回屋了。
洛行看见灯光灭了，才松了口气握着霍行舟的手小声说：“我们快走。”
——
洛行推开门，把霍行舟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走进来，捡起地上的手机放在床上，轻轻的打了个喷嚏。
霍行舟环视了下房间，眉头越拧越紧。
“你就住这儿？”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入眼可见全是书，一张完全伸不开腿的床和一个摇摇欲坠的电灯泡，时不时还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江城全市供暖，可他这个小房间里冷的像是个冰窖，床上的被子也算不上厚实，勉强能盖而已。
这他妈也是人住的地方？
霍行舟心尖拧的生疼，几乎都快疯了，这个赵久兰是不是他妈的傻逼，洛行是他儿子，就是养个宠物，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吧。
她就这么对他？
洛行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攥着包装蛋糕盒的绳子局促的缩了下肩膀，轻轻的点了下头：“环境不是很好，你……要不等雪停了，看看能不能打到车……我……”
霍行舟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蛋糕，洛行手指一颤的躲了他一下，难为情的说：“对不起……我……”
“睡这儿冷不冷？”霍行舟放软了声音问。
洛行抬头，愣愣的看了他几秒，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突然问了什么，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霍行舟握住他的手，心疼的牵着他坐到床沿，床板发出咯吱的惨叫，他又是一股怒意升起，几乎要忍不住了。
霍行舟狠狠地压抑着嗓音，尽量放轻了问：“住这儿冷不冷？”
“还、还好。”洛行迟疑了几秒，又说：“不是很冷。”
霍行舟在心里冷笑，不是很冷，这他妈比冰窖也没强到哪儿去的地方能不冷？
这小孩到底多能吃苦！
他之前舍不得他哭，一看他掉眼泪就软了，妥协了让他回来，早知道是这样的状况，他就是怎么哭都不可能。
想哭就在他怀里哭个够，回这里来吃苦，想都不要想！
洛行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感觉他身上一阵阵压抑的怒气，心里发慌的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很不习惯……其实不脏的，我都、都洗的很干净。”
“小乖。”霍行舟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睛，弄得他睫毛颤了颤，话也停了，傻傻的看着他不敢动。
他他他叫自己什么！
洛行看着他怒气慢慢散了，盛上一汪温柔的眸光，心里忐忑不已。
霍行舟抬手将他扯进怀里，微凉的下巴在他颈窝蹭了蹭，冷的洛行肩膀一颤，低低的嗯了一声：“凉。”
“小乖。”霍行舟低声笑：“这么乖。”
洛行这一回反应过来了，脸色微红的抿了下嘴角，语无伦次的说：“你叫、叫什么……我……你……”
霍行舟怕他不适应又担心他晚上没吃饭，没抱他太久，转瞬即逝的就松开了，拿过蛋糕盒拆开了自己捧着，然后把勺子递到他手里：“吃吧。”
细软的奶油上，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坐在上面，洛行看着它忽然想起冯佳生日那次，霍行舟替他们做示范的时候，脸瞬间就红了。
霍行舟看着他脸色慢慢转红，笑问：“想什么呢？”
洛行无意识的咽了下唾沫，摇摇头将叉子按上草莓尖，压得陷进奶油里，叉起来送到他唇边，“草莓给你。”
这是蛋糕上唯一的草莓，霍行舟一时怔住了，垂眼看了他微红的脸和湿漉漉的眼睛，笑问：“真给我？”
洛行点头，把草莓又往前递了递，最珍贵的东西，都要给霍行舟。
“一人一半吧。”霍行舟张口，从侧面咬了一口，避开了尖尖上最甜的那一块，咬了一小口，然后握着他的手推回去，“剩下一半给你。”
洛行看着草莓被咬开后，汁液从柔软的果肉中渗出来，那天也是这样，他咬了一半，留了一半给他。
他张开口，把半颗草莓吃了进去，眉眼冷不防一缩，“好凉。”
霍行舟失笑的看着他，托着蛋糕盒的底部，看他一勺一勺的小口吃着，心里无比满足。
他吃东西一向秀气，乖乖软软的不弄脏一点，偶尔沾到嘴角，霍行舟一抬手想帮他擦，结果他一伸舌尖，舔了进去。
！！
霍行舟喉头发痒的咽了下，看着他鲜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嘴角的白奶油，嘴里嫩红的口腔和米白的奶油若隐若现的。
细白的小脸透着一股引人欺负的柔软，一时没忍住喊了声：“洛行。”
“嗯？”洛行抬起头，看见他眼底深沉的墨色和一闪而逝的热意，怔了一下说：“你要吃吗？”
霍行舟看着他嘴角星星点点的白，点头：“要。”
洛行低头去挖奶油，再一抬起头时，却直接迎上了他低下来的唇，瞬间呆住了，遽然瞪大了双眼。
手指一松，叉子掉在蛋糕上，陷进奶油里，小小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洛行手指发麻，脑子里的意识瞬间被抽空，直接傻了。
他在……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