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不喜欢这些东西吗?”宿时漾轻轻哼了两声,心说他随意挑来养的蛇还真是娇气疲懒又挑食,对灵蔬灵肉都不屑一顾。
小蛇豆大的猩红眼珠里闪过一抹轻蔑,粗鄙低等的生物吃食也配拿到他面前晃悠。
小修士也真是嚣张放肆,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普通灵宠来养。
难道天门宗的人现如今越来越废物了,眼力见儿也跟着差劲起来,竟和那些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一样发现不了他的不俗吗。
小修士的洞府同样如此,清贫苦寒到不忍直视的地步,白蛇只瞥了一眼,眼中的嫌弃之色愈发强烈。
睡的是石板,喝的是山中清泉灵水,吃的也不过是些蔬菜果子,当然,宿时漾还是会偷偷摸摸出后山打一两只鸡呀兔子呀来开个荤,天下剑修也唯有他才如此馋嘴了吧。
可这种恶衣粗食的清苦生活还是让这条自上古就存于世间的凶兽嗤之以鼻,他见惯了纨袴膏粱,纨袴膏粱,自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只觉得现在的修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没点志气还一直过着苦修的日子。
可现在让他逃脱又不成,白蛇眼中浮现出一抹暗恼。
如若不是天道压制,他不至于实力被削弱将近八成,还被那群自诩正道,实则卑鄙至极的糟老头子们联合偷袭,落到了区区凡间小儿的手中当成畜生贱卖。
白蛇玄度思及方才不论是丹修、符修还是剑修都唤这位小修士为大师兄,想来对方多半就是掌门的弟子之类的角色。
若是让那群老古板知道是正道魁首天门宗的大弟子救了他这个“孽障”,也不知道会露出怎样惊愕的表情,想到那个场面他都快要忍不住痛快笑出声来,眼中却还是如淬了毒一般冷冽。
既然有这样精彩的戏码,那么稍微在小修士这里容忍一段时日也不是不可。
宿时漾哪里能知道他随便救回来的小蛇内心戏能这么足,他现在心思大都在即将到来的群英会上。
大会正式开始是在几日后,都是自各个宗门过来的年轻优秀子弟,本来实力不俗,几乎都是天之骄子,青年才俊,此次比试恐怕都会奋力表现出自己拔尖超群的一面来。
谁说修士就不在乎名声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如果声名远扬,就更引得众人追捧,宗门的资源也会愈发向自己倾斜,好处可见一斑,又有多少人会不因此而心动呢。
至少在这段时日他们宗门接待的客人就不少,都是些年轻子弟,即便是带队的都是三十几岁的师兄辈人物,基本都是在金丹期左右,而其他弟子的实力则是各有千秋。
一个人的强大并非是单看他的境界有多高,而是细瞧他的综合实力,就算你是金丹,可别人还有符箓、器物或是丹药护身,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一定就比你单枪匹马高超境界弱了。
所以这场比试还是挺有看头的。
光是宿时漾昨日在山脚阳城听说各处为此群英会的比试开盘的人都有不少,其中最有实力夺冠的几位当属药王谷的江千秋,音宗的虞乐瑶,苍影堂的唐容卿,以及他们天门宗的叶淮停。
不是说其他宗门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小辈,只是终究不如他们几个优秀,也没他们那么热门,早在之前就已经被世人所知。
不过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谁知道其他宗门有没有准备杀手锏。
宿时漾闲着没事干,就凭着对主角攻光环的信任专门花上几十块灵石,差不多算是这个月的全部家当都投给对方,还不忘了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这个小师侄可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他是闲着没事做,初次之外昨日还在某个专门售卖情报的楼阁里面买了一份修.真美人榜,直男翻开之后,直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为何美人根本不是女子,排行第一居然是他的师弟曲零濯。
玉面红唇,眉目清隽的美人身着白衣如同海棠醉日,又清冷出尘,墨色长发如瀑般自身后披散,好似那缥缈绝世的仙人般,叫人魂牵梦绕,也难怪会被评为美人榜第一。
笨蛋直男一向认为美人都是女子,就很难说清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私心作怪,总之宿时漾不满了,忿忿不平地翻开第二页,结果脸上立马露出古怪的神色。
排名第二竟是他自己?
修.真.界售卖的早就不是凡间所用的素纸,而是入手温润的玉牌,哪怕是翻页都是以一种投影的方式自半空中闪出。
在半透明的浅色影幕上,宿时漾手持酒壶,衣衫凌乱,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如玉的锁骨,他落拓不羁地醉卧在栏杆上,眼睛微眯,斜斜地看过来,眼尾挑起,又因醉了酒而染了一点红晕。
嘴唇红润,又因着沾了过多的酒液变得湿软,好似花汁揉烂了涂抹在他的唇上,又因唇形过于丰满漂亮,瞧着就让人极想咬上一口。
说不出□□在哪里,分明衣衫都着于身上,半点不该露的都没露,却只觉处处都露骨艳.俗。
宿时漾则是气得羞恼磨牙,也不知道是哪个混球“偷拍”的他,还害得他上了这个所谓的美人排行榜,让那么多人购买!
白蛇在他手腕上立直了身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也变了,两只血红色的眼珠子聚精会神地盯着影幕上的青年看。
哼,这个小修士还是有那么几分可取之处的,至少那副皮囊生得极好,倒没有多惹人厌烦。
他见宿时漾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还以为对方是因那么多人都能窥见他的相貌而愤怒,蛇尾轻轻摩擦对方的手腕,似在安抚对方。
——不必生恼,只要之后将这些玉牌全都销毁,把罪魁祸首扒皮抽骨示众,杀鸡儆猴让后来者不敢再放肆做此等事即可。
他的心念还未结束,却听宿时漾嘟囔着道:“可恶,这群人都没给我交肖像使用费呢,发卖都卖了,还不给我分点钱,真是没规矩……”
玄度:“……”
他之前真是叫鬼迷了心窍,竟然会觉得宿时漾这样一个人会因世俗的眼光而烦扰,果然还是单纯只因结果没合他意罢了。
他今后定然不再擅作主张,多管这蠢笨修士的闲事!
后面的美人宿时漾也没心思再看了,官耽世界,就算是再多好看的人估计也是男人了,他叹着气,专注于接待来自四海八荒的门派弟子们。
人家千里迢迢从自己的宗门赶过来,总不能没有一个合适的住处吧,如何安排,是否得体,又是一门学问。
好在并非事事都是他操心,他只要做的便是统筹安排下去,小事还是烦不到他这里的。
宿时漾平日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对这事儿心中有个数就行。
现在交流热闹是热闹,可依然比不上几个月之后的宗门之间的互相交流,届时来的可就不只是这些年轻人了。
哪怕是跟主角受宿时漾他们这一辈风华绝代的不世之材也如过江之鲫,那时候才是货真价实的视觉盛宴呢,不过在那时也就自然不是他这样的小辈来操心了,自有那些长老们解决。
这一回来围观的除了各宗门的带队弟子以外,最多的就是天门宗了。
年轻弟子们一个个还青涩稚嫩得紧,个个懵懂茫然,对术法的掌控就宛如婴孩蹒跚学步。
这种菜鸡互啄的可看性不高,许多人便只需要知道胜者是谁,又有哪个宗门的弟子在这一次表现出了让人吃惊的实力即可。
反正有留影石的存在,哪怕是在事后专门探查也极为便捷,不必特意守着。
但宿时漾肯定不能缺席,身为一个只要剧情中有他存在,就必然不会错过的一板一眼的员工,他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在这时候偷懒。
毕竟他可是吃了两次任务失败的苦头,再来一次他就要发癫创死世界了。
“小白,快过来和我一起出去。”宿时漾对着把自己盘成一个圆圈的小白蛇高声招呼。
白蛇懒洋洋地吐了吐蛇信子,对蠢笨愚钝的修士给他取的新名字非常不满,“小白”这个称呼分明是对那些普通低等的牲畜野兽所取的名讳,这小修士对他也是半点不上心。
可气可恼的是他因着伤势过重,根本无法恢复原形,更莫要说口吐人言了,就只能忍辱负重接受这个新的称呼。
等他伤势一好,他定要叫这个小修士知道知道他的厉害,叫对方万般不可再如今日这般放肆!
宿时漾很无奈,他养的这条蛇才是货真价实的高冷,一般唤个三两声才会施舍般瞥过来一眼,实际上还是冷漠得要死,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人呐,就是贱得慌。
宿时漾见对方不理,就偏生要去逗。
他知道小蛇有灵性,可能就是不太喜欢他那不正经的性子,总是扭开脑袋,不乐意理会他,但在他长吁短叹时又会默默地用蛇信子舔舐安慰,也会在他愤怒时用蛇尾摩挲他的手腕。
延盐s 主打的就是一颗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傲娇人设,逗得他是愈发喜欢这只小宠了。
养宠物最大的一点就是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不是宠物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宠物。等真正养了之后,宿时漾才有点儿理解这话的意思了。
他故作烦恼地摇摇头:“唉,既然小白不愿意陪我出去,那我便一个人去吧。只是要留你一条蛇独自留在洞府里看家,我没个六七个时辰,想来是回不来的。”
他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小蛇僵直的身子,心里偷笑,面上却仍是遗憾的情绪,万万不能让这条小心眼的蛇看出来自己在嘲笑对方,免得这家伙恼羞成怒。
小蛇果然上钩,嘶嘶了两声之后,就爬上了他的手腕,缠绕成环,就如同配饰一般精致漂亮。
宿时漾心满意足地摸上小蛇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在夏日时是很舒服的,尤其是滑腻的鳞片,就算是摸一百次都摸不腻。
小蛇的反应也极为有趣,每次被他摸的时候,身体就会紧绷的不行,看得出来在强行放松自己的躯体,可是没过一会儿,自己就被他摸软了,再也寻不回此前的僵硬。
他就这样一边玩着手腕上的蛇,一边朝着比试的场地走去。
那里早已有专门的人安置筹备好了,现在不过是让他去坐镇而已。
小辈们的比试交流是用不着掌门等人亲自到场的,他这个天门宗大弟子过去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路过的人都朝着他打招呼,宿时漾本来就是游刃有余和人谈笑风生的性格,不论是和谁都能说得上一两句,几乎友人遍天下。
所有人见着他都是春风送暖般和煦,称兄道弟,言笑晏晏。
小白蛇在一旁看着,面色都黑沉了一个度。只不过他现在和手上的装饰没什么不同,又是蛇,就没人会在意他的情绪。
宿时漾只觉得被体温暖着的蛇好似又冷了一点,不过他没有多在意,还在全力应对来去的弟子们。
社交实在是太疲惫了,尤其是原主那个社交牛逼症,谁都可以交朋友,虽说不过只是点头之交,再多的别人也不敢和他做什么,可这已经让他身心都倦怠了。
谁知道他其实只想做一条咸鱼,万事不用愁,日日就躺在洞府里吃东西看话本就成,笨蛋直男就是没什么追求。
和白蛇玄度一样脸黑冷漠的还有一个人,此人便是四周皆中空的主角攻叶淮停。
同龄人对他敬畏,一向不敢同他攀谈,这也使得他一直都是人来人外。
在场之中也就只有他在面对宿时漾时还是面色不变,不卑不亢地冷声打招呼:“师伯好。”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抱着点讨好的心思来跟宿时漾交谈,就算是平等交友,也会为他的热情所折服,没过多久就能成为他的友人。
只有叶淮停,心中只有他的师尊,所以才不为宿时漾的糖衣炮弹所动。
“我的……师尊他还没有出关吗?”叶淮停下意识望了望宿时漾的身后,明明早该知道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可那位满心满眼都是修炼的师尊没有到,还是让他免不了失望。
宿时漾看他的眼神满是欣慰,这真是个做任务的好苗子啊,不用他费心费力,就心心念念自己的老婆,这种白来的任务要是多来几次,他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没有,想来师弟还是在顿悟的关键时期,不然身为他唯一一个弟子,零濯怎么也会到场看你的比试。”宿时漾替主角受解释,生怕主角攻这颗脆弱的少男心被伤到,他的任务可不能出岔子。
叶淮停并未将这虚无缥缈的安慰放在心上,不过他还是颔首对宿时漾的关心道谢:“我知晓了,多谢师伯。”
语罢他就转身离去,没有跟宿时漾过多交谈的意思,连三言两语的寒暄都欠奉。
他要在这次的群英会初露锋芒,展露出自己的实力,让他那位眼中只有强者的师尊再也无法忽视忘却自己的存在。
徒留宿时漾站在原地,唇边扬起的笑容微颤,“痴痴”地盯着对方,像是在极力维持着脸上的欢快表情,以免失态。
其实他就是在勉强压制自己的唇角,希望自己不要笑得太过高兴,到时候笑出声还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缠绕在他手腕的白蛇点了点自己的蛇尾,看见小修士面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嗤笑一声,果然情之一字是最为可笑之物,没想到经历了千百万年演化至现如今依旧如此伤人,倒不如不生情根。
只他心中还是不悦的,小修士毕竟是他的人,即便是再蠢笨愚钝,也只有他能欺负,其他人算什么?
猩红眼珠里闪过不满之色,他将叶淮停冷然的面庞印在了脑中。
将一条麻烦戴在手上的宿时漾还在盯着擂台看,,群英会就要开始,他不能再耽误时间,必须去高台之上宣告开始。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先抽签,接着再上台比试。点到即止,以和为贵,千万不要伤了和气。”他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着,倒是让一些新弟子没那么紧张了。
擂台是四四方方垒砌的高台,只要踩上阶梯即可上去,四角则是高高的飞檐。
上面有长老们设下的结界,比试当中的人是不会将他们使出的术法和剑气挥向场外围观的弟子们的。
“只要将人击下台,就算获得胜利,再次重申,不可下死手。若是撑不住了,也可以选择认输,切莫强撑着。切忌,性命只有一次,而比试则有无数次。”
宿时漾说完就退下了,流程走走就成了,只要不出错就不会有人责备他性子懒散,动作磨蹭。
比试是由抽签开展,十六进八,八进四以此类推,最后选出胜者。
宿时漾一个人坐在高台上,长桌摆放着茶水,他执起喝了一口,小声碎碎念:“希望叶淮停能获胜,老天爷保佑。”
玄度眼里心里满是不悦,心说这小修士还真是恋爱上了头,这种小比试都要乞求天道,这种废物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宿时漾在他想完的下一秒就继续嘟哝出声了:“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叶淮停身上了,要是他输了之后可怎么过啊。”
原本恢复了一点法力,想要在背地里偷偷给叶淮停使绊子,让对方出个大糗输掉的玄度呆住,他究竟是犯了什么傻,还想着要给这样的人出出气!
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笨蛋,哪里用得着他操心。
宿时漾也是在看比试看到一半时发现了小蛇的不对劲,那软趴趴的身子僵硬着,就连他触碰都带着不情不愿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干嘛又忽然发脾气了。
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之前那些人开盘说最有可能获胜的几位弟子身上,他们各有各的出色之处,实力也是不俗的,若是放在小门小派里绝对能称得上是一枝独秀了,但是放在群英荟萃的宗门比拼只是,就有点不够看了。
宿时漾顾不得再哄自家爱宠,睡觉比试比他想象得还要快结束,现在已经进行到了高.潮环节,而且这一回居然真的爆出了黑马,坚持到最后一环和叶淮停比试的不是之前的那些什么药王谷,音宗的弟子,而是出自合欢宗的一位男弟子。
不知道对方是凭借什么一路杀上来的,总之人家就是踏着血路走到了现在。
宿时漾隐隐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比试,他有种预感,这次比试绝不像是前面几次那么中规中矩,只是老天保佑他的钱不要在这次撒出去就好。
玄度的不满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顶峰,这个修士简直是被情情爱爱迷了眼,现在居然连他都不管不顾了!
他不信对方没有看出来他在生气,之前还会装模作样软声软语地哄他一两句,这一次竟然是哄都不乐意哄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比试台上的臭小子,那个分明对他不假辞色,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他的男子,究竟有什么好惦记的?
比试的擂台上,正中央的红布再次复原,这就是修仙的好处,完全不用担心东西被破坏之后修复的麻烦。
最后两个决胜的少年已经走到了擂台的两边,只能裁判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比试了。
宿时漾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看。
白蛇玄度对他的怨念更深,这臭小子当真是看他的好情人就忘了自己,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任凭他心中如何恼恨,宿时漾的眼神都不会分给他,甚至眼珠子都不转了,看得比前几次的比试认真多了。
一开始两人还是拼的真才实学的打斗,这位合欢宗的弟子在一开始没有暴露出他的杀手锏,从头至尾都是凭着宗门传授的术法和技艺拼到了现在,他对合欢宗的术法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很多时候别人一不小心就中招,然后在面色大变中下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咬牙憋出来一句“卑鄙”,可若是问他们卑鄙在哪,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人家可是凭着自己的实力获胜,一没有作弊二没有偷袭,叹也只能叹一句技不如人没有早做准备。
谁让合欢宗本就亦正亦邪,在同他们的比试中早就该打起十二分的主意才对。
现在轮到了叶淮停,很明显,他的这些小伎俩已经没用了,这一回当然是要憋一个大的。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大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