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尽管纪苏低着头，还是能感受到头顶那道视线带来的压迫感。
顾昭连腹肌上的水也不擦了，似乎正专心等待他的回答。
在这种压力下, 纪苏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没带泳裤，还是下次有机会再学吧。”
顾昭开口：“房间柜子里有泳裤。”
“是啊，泳裤就放在浴室最里面的柜子里。”周阳接过话, “别的不说, 至少这家酒店东西准备得很周全, 下回来还住他家。”
“来吧纪苏！”王明哲拍了一下水面，“你看我脚还没好呢都能游, 你肯定能学会的，放心大胆地下来！”
纪苏闭了闭眼，看来只能使出最后的大招了。
他抬眸和乔锦对视一眼，正准备原地装晕时,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纪苏动作一顿，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手机铃声如此悦耳动听过。
这不是手机铃声, 是救命的天籁之音。
纪苏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语气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说罢他就转过身, 握着手机快步离开了泳池。
顾昭站在原地, 目光追随那道急匆匆的背影, 眸中神色愈发沉郁。
过了好几秒, 周阳才反应过来：“看纪苏接电话这么急,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乔锦顺势起身：“不知道哎, 我先去看看苏苏，你们继续玩哦。”
乔锦也跑了, 周阳有些无聊，招呼道：“顾哥，再下来游两圈呗！”
“自己慢慢游。”顾昭丢下一句话，迈着湿漉漉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泳池里的周阳跟王明哲二脸懵逼：“怎么突然就剩我们俩了？”
那边纪苏一路往卧室方向走，一边接通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向他推销银行贷款业务。
为了防止露馅，纪苏做戏干脆做全套，毫无障碍地跟AI录音对话：“嗯嗯，好的，我明白……”
好不容易来到房门口，他前脚刚走进去，正要关门时，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阻力。
纪苏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是乔锦，这才放松下来。
“谁啊？”乔锦悄声问道，“不会又是你爸吧？”
“不是。”纪苏示意他进来再说。
乔锦进门，关上后又将门反锁起来。
纪苏挂断电话：“没谁，一个推销电话。”
“那这个电话可算是救了你。”乔锦靠在门板上，心有余悸道，“刚才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露馅了。”
纪苏走到床沿边坐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乔，你说顾昭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刚才顾昭看他的眼神，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想直接将他扔进泳池里。
“不会吧？”乔锦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都会弹钢琴，你跟萌萌根本就是两模两样的人，他没道理把你们联想在一块儿啊。”
纪苏微微蹙眉：“难道就是弹钢琴时露出破绽了？”
“这个世界上会弹钢琴的人那么多，这算什么证据啊？”乔锦顿了顿，猛一拍脑门，“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弹钢琴让他想起了萌萌，所以他看你不顺眼了。”
听他这么一说，纪苏反倒安心了点：“小乔，你分析得有道理。”
“是吧？”乔锦自信心爆棚，“别担心，你只要坚持别在顾昭面前脱裤子就行了。”
纪苏语气坚定地重复道：“我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脱裤子的。”
说完，他隐约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又换了种说法：“我绝对不会在他面前露腿的。”
乔锦点头：“绝对不能！”
*
时间还早，纪苏打开电脑画了会儿图，房门被人敲响了。
他阖上电脑，走到门后，警惕地问道：“哪位？”
“是我，贺一鸣！”门外传来一道阳光爽朗的声音，“纪苏，你睡了吗？”
纪苏打开门：“还没睡。”
贺一鸣解释道：“老王他们在楼下吵着要玩游戏，派我来喊你和乔锦。”
纪苏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都有哪些人玩？”
贺一鸣回道：“老王、老周和我，如果你和乔锦都玩的话，就有五个人了。”
纪苏听见没有顾昭，放下心来，转头提高了音量：“小乔，你要玩游戏吗？”
乔锦正在蹲厕所，闻声应道：“马上马上，我马上就好！”
三人从旋转楼梯下去，纪苏的目光落在客厅里，唇畔的笑意倏然凝滞了。
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架着一双逆天大长腿的人，不是顾昭又是谁？
纪苏下意识退向后面的台阶，下一秒，顾昭抬起了眼皮子。
四目相对，纪苏默默收回脚，继续往楼梯下走。
不能做得太明显，太明显看起来就是心虚。
“哎？”贺一鸣也有点意外，“顾昭你刚才不是说不玩这个游戏吗？”
顾昭惜字如金：“改主意了。”
“好吧，多一个人玩也更热闹点。”贺一鸣摸了摸鼻子，完全没多想。
乔锦抢先一步，坐到周阳身旁的位置。
纪苏选择坐在离顾昭最远的沙发上，结果贺一鸣一屁股坐到了他左边。
纪苏往旁边稍微挪了一点，默许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贺一鸣是个很不错的人，私下里也没再提出要加他的微信。
也许对方真的只是想跟他做朋友吧，那他也就没必要反应过度。
“好了，现在人都齐了。”乔锦问道，“我们要玩什么游戏？”
王明哲嘿嘿一笑：“这个游戏叫［我有你没有］。”
“我有你没有？这是什么游戏？”贺一鸣好奇道，“我怎么都没听过？”
王明哲逮到机会就要怼他：“哈哈哈你个土老帽，没听过的游戏多着呢！”
周阳怕两人又掐起来，连忙开始解释规则：“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每个人轮流说一件只有自己做过，别人都没做过的事情，但如果在场的人里有人这么做过，那说的人和做过的人必须一起接受惩罚。”
“这个游戏规则听起来很简单嘛。”乔锦摸了摸下巴，“所以惩罚是什么？”
周阳俯身，从沙发底下拖出一筐啤酒，摆到桌子上：“惩罚就是这个。”
乔锦连忙提前声明：“先说好啊，我酒品特别差，万一我喝多了，你们可能承受不住后果。”
周阳开玩笑道：“你要真是喝多了，我就把你抱楼上去。”
乔锦脸一红，说话都有点结巴起来：“真、真的吗？”
“我也行啊！”王明哲插嘴，“虽然我的脚不方便，但是我能把你扛上去！”
乔锦：“大可不必！”
游戏正式开始，酒瓶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先指向了贺一鸣。
“刚开始就是我嘛，有点紧张啊！”贺一鸣想了一会儿，语出惊人，“我小时候被打扮成女孩子过。”
“卧槽！”王明哲大喊一声，“贺一鸣，为了赢，这么劲爆的事你都敢说出来！”
贺一鸣一脸得意：“那有什么，就说我有你们有没有吧！”
周阳：“这个我们肯定都没有啊。”
这时，坐在一旁的纪苏从桌上拿了一杯啤酒。
其他几人齐刷刷看向他，一时间“卧槽”声此起彼伏。
顾昭也抬眸看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泛起几缕古怪的情绪。
“真的假的？苏苏你小时候扮过女孩子吗？”乔锦一副不敢置信的语气，“这种事你竟然都没有跟我分享过！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纪苏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就是很小的时候扮过一次，今天贺一鸣不提起，我都想不起来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贺一鸣双手合十，“都是我的错，这杯酒我代你喝了！”
纪苏正要婉拒，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响起来：“你要破坏游戏规则？”
顾昭这话是跟贺一鸣说的，漆黑的眼睛却盯在纪苏脸上。
纪苏抿了下唇，仰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豪爽！”王明哲一拍桌子，“大气！”
贺一鸣不好再说什么，也端起一杯酒喝光了。
第二轮，酒瓶瓶口指向了乔锦。
乔锦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试探着说道：“我小时候吃过烤蚂蚱。”
“什么？”王明哲一脸迷惑，“烤蚂蚱？”
“就是那种蚂蚱啊，全身都是绿色的，有两只大眼睛！”乔锦比划着，“我吃过烤蚂蚱腿！”
众人还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乔锦双手叉腰，大笑三声：“哈哈哈！这一轮我赢定了，你看你们都没听过！”
乔锦躲过一劫，游戏继续，这一轮酒瓶指向了顾昭。
除了纪苏，这下所有人都来劲了。
“顾哥顾哥，到你了！”王明哲拍着桌子起哄，“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快点爆出你的猛料吧！”
顾昭神色毫无波动，薄唇吐出四个字：“我网恋过。”
纪苏瞬间脊背一僵，不由坐直了身体。
他以为这会是难以启齿的一件事，为什么顾昭这么轻松就说出来了？
“切……没意思。”王明哲失望了，“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了吗？”
唯一在状况外的贺一鸣：“啊？什么？你们都知道顾昭网恋了？”
周阳纠正道：“准确来说，是网恋过。”
贺一鸣持续懵逼：“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乔锦接过话，“一个是进行时，一个是过去时。”
这回贺一鸣总算听懂了，闭嘴惊艳。
王明哲往沙发靠背上一躺：“行吧，这一轮顾哥应该是赢了。”
周阳：“反正我没网恋过。”
贺一鸣：“我也没有，这么时髦的东西不适合我。”
乔锦却紧张起来，拼命用眼神示意纪苏：这一轮可千万别站出来！
纪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朝酒杯伸出手。
虽然这些事都是大家自由心证，但既然同意玩这个游戏，那么就该遵守游戏规则。
顾昭眸光微变：“你不是说，你没有网恋过？”
纪苏垂着眼睫，轻声狡辩道：“我是说我没有遇见过网骗，不是说我没有过网恋。”
这话实在不算撒谎，因为在那段网恋关系中，他才是骗人的那个。
“这这这……”贺一鸣愣住了，再次确认道，“纪苏，你真的网恋过吗？”
纪苏应声：“嗯。”
“那你网恋对象是——”贺一鸣说到一半及时刹住车，换了个问题，“那你现在还在谈网恋吗？”
纪苏回道：“没有。”
贺一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是等等——”王明哲抬起双手，又开始查户口三连，“纪苏你什么时候谈的网恋？哪个学校的？长得漂亮吗？”
乔锦翻了个白眼：“苏苏都说已经跟网恋对象分手了，你还问这么多问题，这不是戳他的伤疤吗？”
“Sorry啊 ！我错了！”王明哲手动封住嘴巴，“我闭麦！”
纪苏端起酒杯，又喝干了一杯。
嘴唇被酒液浸湿，愈发显得殷红湿润，上唇那颗小小的唇珠也亮晶晶的，看着格外漂亮。
顾昭的视线在上面停顿了好几秒，随后扬起下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幸运的是，接下来纪苏都没再被惩罚，直到结束游戏时，也只喝了刚开始的那两杯酒。
全场下来，王明哲喝得最多，被周阳跟贺一鸣一左一右地架上楼去，乔锦则负责在后面为他们加油。
纪苏正打算起身回房，耳畔响起那道熟悉的嗓音：“纪苏。”
他又坐回沙发上：“有什么事吗？”
顾昭从兜里掏出手机，单刀直入：“加个微信。”
纪苏微微一怔：“啊？”
顾昭望着他：“怎么，不方便？”
“我……”纪苏紧急转动大脑，“我手机放在卧室里，没带下来。”
顾昭站起身：“那就去你房间加。”
纪苏：“……”
完了，他忘了这个招数的创始人是谁了。
纪苏只能假装摸摸裤兜：“对不起我记错了，手机就在兜里。”
顾昭打开微信，朝他走过去。
“你扫我吧。”纪苏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亮出手机屏幕。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当初留了个心眼，特意创建小号用来加渣男。
否则今天这一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嘀”的一声，顾昭扫上了二维码。
纪苏按熄手机屏幕，起身想要离开。
顾昭：“点同意。”
纪苏脚步一顿：“等回房间就同意。”
顾昭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不是说要好好报答我吗？”
纪苏迅速打开微信，点击同意好友，白生生的指尖差点在手机屏幕上搓出火星子：“好了，同意了。”
顾昭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嗯。”
纪苏将手机揣回兜里，快步往楼梯口走。
他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休闲裤，正常情况下看起来很宽松，但上楼时裤子绷紧了，将浑圆挺翘的臀部曲线勾勒出来，连着略显肉感的大腿根尽数显现在眼前。
顾昭就这么站在他身后，目送他消失在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