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五殿下！”

黑夜笼罩的宫殿的一角混乱起来, 提着玻璃风灯的侍女们慌张来来去去。

圣拉蒂摩尔年幼的第五个儿子从自己的寝宫中消失，再出现时趴倒在花园的池塘边，额角鲜血缓缓流出, 渗入池塘边的草地, 身边还有一块沾染了血迹的石头。

谁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圣拉蒂摩尔的宫殿里, 这位多次彰显神迹的圣人, 可是得到了教廷的封号和这片辽阔封地的王者，他的威能覆盖这座倚着高崖修的筑洁白王都，怎么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谋害他的幼子。

但这种事确实发生了。

侍从将五殿下抬回寝宫，宫廷教士紧张地施展神术治愈了创口。五殿下的母亲, 圣拉蒂摩尔年轻的情人歇斯底里咒骂, 咒骂里数百的侍女和侍从被换下, 关入牢中。

这些侍女侍从只能在黑暗中祈祷五殿下清醒过来，身体康复。

他们的祈祷成功了一半。

五殿下身体上完全康复了, 额角连一点伤疤印记都没有留下。

但他昏迷不醒，一天……一旬……一月。

圣拉蒂摩尔没有来看望，情人的咒骂已经变成咒骂和哀鸣，更年轻的女孩出现在圣拉蒂摩尔身边，情人很难再孕育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

这个年幼的孩子若没有这个尊贵的血脉，早就一碗草药汁灌进去，咽气，裹上绣金线的绸缎，关进小小的彩绘棺椁里。

但是，三个月后。

第三个月到第四个月间的某天, 圣拉蒂摩尔的第五子, 重新睁开了他蔚蓝如天空的眼眸。

情人的哭声和拥抱中, 仅有少数的人为他欣喜。

他的父亲召见苏醒的他, 询问：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去教都吧，有位教廷执事愿意当你的的老师。”

“谨遵您的命令。”

找不到逻辑联系的对话结束，年幼的第五子穿上了一身暗红的正式教士袍。

他失去了姓氏，但获得了教名。

“昆廷兄弟，你又申请了今晚的值夜，这已经是你连续第三次值夜了，早课你也没缺过，确定今晚不休息吗？”

“欧内斯特兄弟，请将今晚的值夜也交给我吧，我只是……”

金发蓝眼，一身红袍的少年沉默了片刻，道：

“我只是，睡不着。”

***

昆廷大帝有大脑受创导致的失眠症。

从他十二岁的某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入睡过，仿佛昏睡的三个月已经耗尽了他一生的睡眠。

这种大脑创伤还导致了一些其他的后果，那就是他免疫神术或法术导致的昏睡，幻术在他身上效果也很差。

这没什么不好，昆廷大帝因此拥有了比其他人长三分之一的一天，可以去学习，去锻炼，去冥想，去祈祷。

外人眼里，这个年轻人拥有不符合他年纪的神术技艺，这或许每天多出来的三分之一时间，带给他的馈赠。

如果身体疲惫就去看书，如果大脑疲惫就去祈祷或锻炼身体，深夜无人时，他违背宵禁藏在图书室里，或去学校外游荡，结识那些只有凌晨才能认识的三六九教之辈。

如果没有这些，身为圣拉蒂默尔放弃的儿子，他不可能打败其他兄弟继承王位，也不可能靠着王国积蓄力量，最后统一晨岚，建立诺丁帝国。

不眠者。

昆廷大帝最早的称号，之后再未更换，伴随他一生。

现在是勒壹在体验这所谓的不眠。

针刺般的疼痛，犹如扎进穴位的电极在震动，于是某种波动扩散进神经网络，首先让他头顶的鲜红冠冕焕发出余晖般的黯淡光亮。

这光亮照耀面前海底城市一角，在冰层之下，海底山脉之上，晶莹剔透的水草按照肉眼可辨认的规律感生长，或缠绵环绕，或从地面升上透出微光的冰层“天空”，或从冰层垂下，如同柳枝垂落在水面。

水草的茎干上，生长的一片片半透明能看见绿色筋络的叶子，美丽，并巨大。

每片的面积差不多有二三十平吧，卷曲或舒展，曼妙的姿态简直巧夺天工。

没错，巧夺天工。

即便要忍耐疼痛，勒壹也能用他美术工作者的眼力发誓，这些水草不是天然这个模样，它们完美到绝对经过细心的调整。

“声波在震荡。”

瑟芮法安在勒壹耳边说。

勒壹心有所感，向身后望去，发现他们站在某个海底山脉的山坡上，周边这些奇异的水草，一株株铺满谷底和山坡，最后如栅栏竖立在陡峭山壁和海面冰层间，借此形成了一个较为封闭的空间。

这就是水母们的城市。

“很巧妙，”只能凭借勒壹眼耳观察这里的瑟芮法安说，“从城市中心发射的次声波在这些叶片和山壁、冰壁上折射，形成一个极端催眠的环境，身处这个环境下的索纳尔人会进入一致的梦境，这个梦境塑造她们的集群意识，是她们真正的首脑。”

唔，没听懂，什么意思？

“意思是，索纳尔人是一种集群生命，她们拥有个体的意识，但也能成千上万意识融合在一起，统一成某个巨大精神。个体的意识成为巨大精神的一部分，个体的身躯成为集群的某个器官。

“但这种巨大精神能统一的人数必然有限制，两百到五百便是极限，她们必须选择繁衍到一定人数后分裂，或者像现在这样，发展出集体进入一个梦境的技术，建立更大的集群。”

原来如此，粉红水母说的心灵之海，是这种东西啊。

好，我明白了，勒壹想，水母们的次声波技术和生物技术点出大成功。

严肃的红皇帝视线扫过一圈，右边茧女皱眉捂住了耳朵，水银之血将她包裹，隔绝大部分次声波的传递，总算没有睡着。

而粉红水母，她对红皇帝的体质感到奇怪后，关闭了自己的耳朵，避免听到绿柱部族的心灵之音，进入绿柱部族心灵之海。

万一她携带了灾变的种子，传染给绿柱部族就不妙了。

“快一点，我们进中心区，找到绿柱部族的长老。”

粉红水母催促，一马当先向山谷的中央游去。

曼妙如轻纱披帛的触手摇曳，还没游出一米远，又顿在原处。

有狰狞古怪，身体黑黄条纹相间，四肢奔跑的生物，从一片片水草叶子上跳过来，朝他们露出尖锐的牙齿，并且眼中隐隐闪烁邪恶红光。

勒壹面色古怪，他第一次看到一群老虎朝他奔来，这可是动物园里找不到的体验。

呃，应该是老虎吧？看着很像。

“这是人还是心灵之海凭空生出的怪物……”

粉红水母闪的光一卡一卡。

好吧，绿柱部族的情况看起来不比粉斑部族好多少。

叫勒壹皱眉的是，不论这些怪物是水母变成，还是梦中捏造出，都已经完成了对现实的完全覆盖，红皇帝的观察已无法将噩梦祛除，或将变成奇怪模样的水母人还原。

在这种时候，只有——

【共鸣要素·皇权之责，提取成功】

【共鸣度：45%】

【技能［诺丁之梦］已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外面，今天稍短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