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大礼”的那一刻, 谢危眼皮突然剧烈一跳,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他环视周围一圈,视线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血池上。
像是呼应他的预感, 那本来平静的血池突然“咕噜噜”沸腾起来,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出世。
谢危眉眼一扬,不无诧异。
在等待临云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将这里都查过了一次,自然包括这诡异非常的血池, 他非常确信这血池除了满满一池狐狸血外并无他物,这会儿却莫名沸腾起来?
但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危二话不说,当机立断一刀直接砍了过去。
灿烈刀芒在半空划过一抹凌厉的轨迹, “轰”一声重重撞上了血池池壁,满满一池血色顿时冲天而起。
它是真的冲天而起,直冲天际并不下落, 半空飘散的白雾转瞬便被染上了一层浓浓血色。
并且这血色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外扩散而去。
天惑白狐扬起头颅静静看着天边弥漫开来的血色, 眼里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啪”砸到了地上,“呜”一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随即又狠狠瞪向临云。
那血不是不降落, 而是在临云手中的本源法则操控下随之上升, 就是没有那一刀也会扩散出去。
那池狐狸血早在一百多年就已经被临云通过本源法则炼化了。
谢危轻叹口气,正想要安慰它一句,突然鼻尖嗅到了一股异香。
空气里不知何时起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以及甜酒一般醉人的芳香, 这香味随着血色扩散的范围而越来越馥郁, 在吸入体内后甚至有了一点醉醺醺的感觉, 眼前的场景也有一瞬的模糊。
谢危晃了晃头,只一瞬的恍惚, 猝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而上,他霎时汗毛倒立,想也不想横道刀一挡。
“轰!”
一柄佛尘直直奔着他的胸口而来,在最后一刻险险被刀柄拦下。
临云一脸笑脸近在眼前,即使在这种剑拔弩张刀剑相击的时刻,他依旧是在微笑的,还是和蔼亲切的笑。
“唉,明尊殿下,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这是在帮你解脱啊。”
他叹息一声,语气怜悯,下手却毫不留情,“天惑白狐主幻境,擅魅惑,这一池狐狸血被我养了一百多年,狐狸们临死前的怨念不甘都在里面,百年滋养,一朝成药,那可是绝好的天煞幻毒,入者无不被幻毒所摄,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你与其这样一辈子,不如早点归入我手中,让我来帮你解脱不是更好吗?”
他一手持着佛尘,另一手却缓缓朝谢危脸上摸去,“毕竟这么美的一张脸,要是因为被幻境所摄而做出一些狰狞的表情,那就太可惜了。”
谢危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刀身猛然一横将人荡开,冷笑道:“姓邵的果然是你的化身,你简直比他恶心了百倍!”
“说化身倒也不那么准确。”
临云理了理佛尘凌乱的尘束,很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我被你杀死之前做了点小准备,用大命运术分了一点神魂出去在几个人身上,那时候我是没有记忆的,只待时机成熟就吸收他们的修为回馈本体。”
他微微一笑,“如若不然,我第一次作为邵元清见到你时,你就该落入我的掌心了。”
谢危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恶心的。
他仰头看向天边的血色,眉心紧紧皱起。
必须得想个办法阻止血云继续扩散。
但地上还有个随时会捣乱的临云。
“铃——!”
天惑白狐突然朝着他叫了一声,毛绒绒的爪子在谢危肩上一拍,九条尾巴竖起朝天上一指。
谢危顿了顿,转头看它,“你确定你可以?”
天惑白狐又是一声叫,“铃!”
谢危不再犹豫,“好,你去,我拦住他。”
天惑白狐朝着他软软地一叫,接着四爪一踏一跃而起,爪垫踩在空气里荡出一圈圈涟漪,直直奔着那扩散的血云而去。
临云同样仰头看着,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说留下一个活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果然我刚刚就应该直接杀了它。”
“不是应该,你是杀不了它。”
谢危嗤声一笑,抬刀一指他,“别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临云,你谋算再多,须知一力破十会,我一人一刀足以。”
话未落,刀芒已出。
临云下意识抬起右手那团光芒,但谢危手腕上的手环突然闪出一阵光芒,两团光芒在半空相遇,谁也没有占了上风,最终齐齐沉寂了下去。
“嘭!”
谢危直接一刀砍在了临云仓促抬起的佛尘上,霎时荡出一连串激烈火花,临云整个人被这霸气一刀狠狠扫飞了出去,落地顿时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本源法则不是只有你有,”谢危身形一闪,直接迎了上去,“我也有!”
临云瞳孔一缩,不得不直面迎击。
“嘭!”
天惑白狐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半空划出道道优美的痕迹,纯白的毛发纤尘不染,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那血云旁边,毫不犹豫猛地撞入了进去。
就像是大海中掉入了一粒石子,血云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直至过了一刻钟,本来还在不断扩散的血云突然停止了涌动,寂静片刻后,反而朝着中心开始不断收拢。
地上的打斗还在持续。
又一次的碰撞后,临云再一次被红莲刀扫了开来,“咚”一声狠狠撞上了一块破败的石墙。
眼前风声瞬时掠来,临云连忙撑起一道太极阴阳屏障,险之又险地挡住了席卷而来的烈焰狂刀。
两人的眼神在近距离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视。
一者杀机凛冽,一者淡定微笑。
临云身上满是刀伤和火焰的烧伤,即使如此狼狈,他依旧是在微笑,“你知道那只天惑白狐为什么可以控制血云吗?你知道它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谢危眉梢一挑,横刀一斩,面前的屏障顿时破碎消失。
“噗嗤!”
那一刀直直砍入了临云胸口,溅起一捧殷艳血色。
“它生也好,死也好,我在让它出手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谢危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它这么多年守着族人的残血不曾妄动,已然成了心中执念,此举是生是死,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如果想要借由这一点霍乱我的心神,注定会失败!”
临云“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一手握着插入胸口的长刀讥讽一笑:“说到底不过是在同族和一只狐狸间选择了前者罢了,没想到光芒万丈的明尊殿下也有这么自私冷血的一天。”
“自私是人之本性,我从不否认它。”
谢危将刀拔了出来,淋漓鲜血随着光滑刀身滴落而下,他将刀锋往临云脖颈上一横,居高临下眯着眼睛道:“当务之急首先要阻止血云蔓延,其次才能去考虑其它,如果我有能力,我会倾尽全力去救它,在这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他冷冷一笑,红莲刀在临云脖颈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一个魔鬼却在嘲讽别人不伟光正,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临云瞳孔一缩,从那刀芒上感觉到了扑面而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杀意。
他听到谢危森寒入骨的声音响在耳边,“人渣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话音未落,“嗤”一声响,红莲刀已然猛地一划。
一捧鲜血飞溅而出,头颅落地,残留的身体抽搐几下,接着丹田处瞬间掠起一道飞光朝远处遁去,半途却被一只形状优美的手猝然握住。
金光成形,化成一颗胖胖的元婴,脸上的表情略有点惊慌。
下一刻,谢危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捏,元婴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化成万千金光散落入空气。
谢危缓缓站起身,脸上表情冰冷寡淡,并没什么意外。
临云本身的战力并不强,甚至还不如金灼厌,但他手段颇多,计谋频出,尤其是那防不胜防的命运法则,经常会杀人于无形之中。
但青云仙境限制法则,命运法则无从发挥,他反倒成了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前提是,他不曾有身外化身。
地上断成两截的尸体突然化成点点灵光,在半空聚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
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临云猝然睁眼,猛地喘了一口气,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摸脖子。
脖子完好如初,仿佛不曾断裂。
只是他脸上原本融合了三个人的外貌特征如今却只剩了两个,只有金烨那双格外具有个人特色的眼睛还在,邵元清的鼻子的和嘴唇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的手在脸上拂过,半晌轻叹口气,“我预料到遇到你会丢一条命,没想到会丢的这么快,明尊殿下的实力又有所长进啊。”
回答他的是一道毫不留情的锋锐刀芒。
临云身形一闪堪堪躲过,无奈道:“看来不做点什么,我是没法逃离这里了。”
抽空抬头看了眼天际,轻叹口气,“也罢,早晚都要做的,或早或晚罢了,先把你弄到手也算不错。”
他在躲避刀芒的间隙里忽地一抬手,半空本来渐渐收缩的血云顿时沸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收缩的速度足足加快了好几倍,竟渐渐凝聚成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凤凰。
谢危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去。
血色凤凰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狂啸,巨大的双翼猛然一扇,当空裹挟巨大的威势从天而降,直直朝谢危奔腾而来。
“铃——!”
天惑白狐白色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然成了一片血色,血色的眼睛凶光大涨,以极快的速度追在血凰身后,妄图将这团血云重新收回来。
但速度从来不是它的强项。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血凰从天而降,周身血云涛涛,狂风怒啸,就这么直直将那个唯一陪它玩,保护过它安慰过它,又给它超多狐狸玩偶的人……吞没了进去。
“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