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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就一晚上,行吗

公主病 伯正 3511 2024-03-16 09:28:35

很快,倪雪意识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他兜里没钱。

严格来讲,还不至于到身无分文的程度,余额里的钱吃几顿饭绰绰有余,但他完全没有经济来源,长远的事情才真正令人头痛——路费,学杂费,日常开销……

哦,而且他还得给周延转钱。这件事相对来说要紧迫一些,他已经不打算再与周延有任何往来,绝对不可以产生金钱纠纷。

倪雪沿着街边走,一时半会没想出什么头绪。

前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倪雪走了进去。这个时间顾客稀少,偌大店面里零星坐着一两人。其实他肚子不饿,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又不好意思白白占座,就随便点了杯饮料。

别人父母出事后,儿女或许还能靠亲戚暂时救济,偏偏他们家情况更特殊一点,亲属少得可怜,还不在国内。

四位老人都已经去世,他母亲是家中独女,父亲是中英混血,有个常年定居澳洲的妹妹,倪雪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面。

没收入,并且立刻需要一笔钱……倪雪咬着吸管继续思忖,当初从家中被赶出来的时候,家里但凡有点价值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自然也包括他的那些值钱物件。

现在他浑身上下的行李只剩一个双肩背包,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他还有块手表。

倪雪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解开扣子,轻轻地把手表从上面取下来。

这只表是他妈妈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几年里一直被他随身戴着。

他爱换衣服鞋子,款式不计其数,很多时候只是买来就放在一边,再没想起来看第二眼。但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两个衣帽间都被人整理得有条不紊,分门别类地进行标注和搭配,他只需要进去挑选就好。

相比起这些,手表对倪雪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他向来时间观念薄弱,花几十万在手上添一个装饰实在没必要。

再后来,倪雪就收到了这块表。看得出送礼的人相当用心,精挑细选了他会感兴趣的款式,倪雪确实很喜欢,当时便眼前一亮,就这样一直戴到现在。

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卖掉了吧。

趴在麦当劳的桌子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倪雪被旁边顾客的交谈声吵醒,缓缓直起身,看见从窗户透进来的刺目阳光,才意识到已经是白天了。

他又摸了摸兜,还好,手表还在。

附近商场里有一家珠宝首饰回收寄卖行,倪雪直接把手表递给店员,对方拿着一起鉴定半晌,一会说不是产量少的保值款式,一会说佩戴了这么久有磨损,最终开出了一个跳水价格。

倪雪不了解行情,又急需这笔钱,只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笔钱给周延转帐、支付他的路费和学费足够了,还能剩余一点点当作日常花销,于是他没再跟店员多废话,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刚一收到转帐,倪雪立刻打开跟周延的聊天框,提前估摸出一个价格给人转过去,然后删除周延的所有联系方式。

手机屏幕依然亮着,适时地跳出一则新通知,是来自大学班级群的提醒——明天是去学校报道的日子。

……天啊,他在周延家混吃等死这么久,居然完全忘了这码事!

他对这所学校的记忆还停留在领通知书那天,一旦想起来,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另外一个人。

还是不要往下想比较好。

然而,就像墨菲定律总是灵验一样,冤家也往往路窄,倪雪怎么也没料到,他和蒋冬河的再次见面来得这样快。

——在他更为窘迫的情况下。

蒋冬河来到京市更早一些——他提前在这边找到了一份兼职。

不同于明雅中学的大部分学生,蒋冬河的家境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用清贫形容更合适。他从小在晏城附近的村里长大,在那里读完了小学,直到初中的年纪,一家人第一次来到晏城。

按其他人的眼光来看,他父母的工作算不得多体面,夫妇二人在村里的时候是菜农,到了晏城后先是在街头卖菜,持续了好一阵子,前几年才在农贸市场有了一个摊位。

平时学业繁重,蒋冬河没时间出去兼职,再加上未成年,正规场合也不招童工。中考时,蒋冬河拿了晏城市状元,毫无悬念地进入明雅,学校直接免去了三年学费,每年的奖学金也会固定有他一个名额,多多少少可以补贴家用。

但蒋冬河心里清楚,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才能让父母的生活不再那么辛苦。

毕业后,蒋冬河立刻在晏城找了三份兼职,白天在奶茶店摇奶茶,傍晚给中学生当家教,深夜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值夜班,一个人掰成三份用,很快就攒出了学费和零花钱。高考分数一出,他又一次拿了市状元。顶着这个名头,蒋冬河的家教事业蒸蒸日上,学生越来越多,直接从一对一发展成了小班授课。

这份工作一直顺利进行着,遇到的学生家长也热心,其中一位阿姨听说蒋冬河以后要去京市,当即给蒋冬河推荐了一所那里的机构,“蒋老师,你是名牌大学高材生,讲课又好,形象也好,找兼职肯定不用愁啦。”

就这样,蒋冬河独自来到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在此之前,他对它的了解仅限于课本和新闻联播。

当时距离开学还剩一个月,蒋冬河依旧打不止一份工,这回变成白天去便利店,晚上做家教,两个地方离得不算太远,他还在两地中间租下了一个房子。

郊区地段的一居室,三十三平米,月付两千三百元。天地良心,他活了十八年还没有过这个数额的单笔消费。

签合同前,蒋冬河谨慎地在心里盘算,便利店收银月薪四千,做家教课时费五百,每月到手也有一万左右。

他会定期给父母转账,即便扣除这部分支出和日常必要花销,租下这间房子也够用了。

报道当天,蒋冬河在傍晚去了一趟宿舍区,和自己的舍友短暂地打声招呼,跟其他人交代一下自己的情况,就在他拎着行李箱离开时,却在宿舍区门口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倪雪蹲在马路边,脸色苍白,看上去不太精神。

两人虽然同校,但他学集成电路,倪雪学外语,两个毫不相干的专业,偏偏能分到一个宿舍区,还真是孽缘。

如果是其他同学,蒋冬河一定会主动询问需不需要帮助,是倪雪的话……算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没看着吧。

蒋冬河本打算趁倪雪注意到自己之前直接走掉,结果就在这时,倪雪突然抬起了头。

这里不是明雅,他们也不再是同班同学,蒋冬河无需再佯装客气,然而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身体不舒服?”

“头晕,恶心。”倪雪答。他正要站起身,结果蹲了太久双腿发麻,一时间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前栽去。

眼看要更近距离地接触地面,倪雪不愿狼狈至此,本能地抓住蒋冬河的胳膊。

对方良心未泯,伸手扶了一下。

两人贴得很近,倪雪注意到蒋冬河的头发长长了些,没有刻意打理过,随意垂在额前,在这张脸上的效果就像是去理发店吹了个造型。

这人还是穿着那件灰色无袖T恤,洗得几乎发白。上次,倪雪还多看了一眼他的手臂肌肉,没想到这次就换成了上手摸。他攥得很紧,手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比自己的高,甚至有点烫。

“……”蒋冬河出声提醒,“这回站稳了吗?”

倪雪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嗯。”

蒋冬河立刻缩回手,仿佛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灼人的火炭。

倪雪这才意识到,蒋冬河刚才扶住的部位是他的腰。

等等,那他们刚才的姿势岂不是显得过于暧昧?难怪那么多路人纷纷侧目,倪雪甚至能猜出他们的心理活动——大学里果然不一样,民风开放,群众包容,性少数群体也能勇敢地做回自己……救命啊,他和蒋冬河才不是那种关系!

倪雪尴尬地移开目光,又看到蒋冬河的行李箱。快到晚上还拎着箱子向外走,倪雪骤然冒出一个猜测,忙问道:“你不在宿舍住?住酒店还是租房?”

住哪都和你没关系。蒋冬河心里已经在这么想,但不知道是不是班长当了太久——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一共十二年,给人答疑解惑已经成为一种职业病,嘴巴回复得更快:“租房。”

俗话讲,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果然没说错。下一刻,蒋冬河听见倪雪说:“那我先在你那里住一晚上。”

蒋冬河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汉语水平产生了质疑——这人在说什么?来他这里住一晚?甚至没用祈使句,用了陈述句,还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心头顿时一股无名火起,蒋冬河冷笑一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从小他爸妈一直教育他,力所能及范围内,如果能帮上别人的忙,就尽量帮助一下,善良的人总会有好报。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但那是对别人。

对倪雪,他还没法做到以德报怨这么高尚。

他早就认清过倪雪的本质,骄纵,跋扈,以自我为中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冬河不想徒费口舌与倪雪交流,他们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以前是云泥之别,现在倪雪也跌入泥潭,蒋冬河却依然不愿与他为伍。

倪雪却异常执着,抓着蒋冬河胳膊的手指依然没有松开,像漂在大海中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块浮木。

“我和舍友吵架了,但是这能怪我吗……这个宿舍条件可怎么住人啊?”

倪雪没说谎,他的确和新舍友吵了一架,凭借一己之力在第一天把人际关系搞得一塌糊涂。

就连倪雪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为什么会想去蒋冬河那里住,他不是最讨厌蒋冬河了吗?宿舍条件太差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他更想恶心一下蒋冬河。

他和蒋冬河一直互相看不顺眼,蒋冬河认为他纨绔,他觉得蒋冬河伪善。

在班里,蒋冬河一向冷静,沉稳,彬彬有礼,包括他们上次见面,蒋冬河也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而现在离开了明雅,他只想撕下蒋冬河戴久了的面具,让对方露出真实面目。

最重要的是,蒋冬河绝对不会对他图谋不轨!

“倪雪,你搞清楚一点,我对你的遭遇不感兴趣,”蒋冬河皱起眉,低头一看,倪雪的手指还搭在他的胳膊上,那人的指尖很凉,不像夏天该有的温度,“松开,不然我报警了。”

说报警当然只是吓唬一下倪雪,哪有警察会管大学生和小学生街边吵架。但这句恐吓显然很奏效,那人的眼睛又睁大一点,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可是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天色愈发黑沉下去,那股头晕的感觉愈演愈烈。

倪雪盯着蒋冬河,又想,也不知道蒋冬河这名字是谁给取的,跟他本人气质居然很相衬。

冬天,流动的水被封在厚重冰层之下,结冰的河寂静肃穆,只会散发寒意,不透出任何水面波光。眼前的人眉眼锋利,眼神冰凉,脸上既无嫌恶,也无厌憎,只有冷淡,还有那么一点不耐烦。让人在夏日凭空感到寒冷。

就在那一刻,倪雪忽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放软语气,或者说,如何对这个看起来相当不留情面的男生装可怜——虽然他现在不是装的。是真的很惨。

“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倪雪轻声说,“班长,就一晚上,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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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雪,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扶额苦笑)

还是期待大家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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