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引羽端着茶盘回来,在榻边坐下。
揽起乔北寄,将茶递到其嘴边,商引羽道: “润润嗓。”
乔北寄念了近一刻钟的奏折,干渴得厉害,哑声说了句“谢陛下”,就接过茶,大口喝起来。
商引羽为乔北寄揉了揉淤青,见乔北寄喝得猛,嘴角带笑地给他顺气。
“慢些,没人抢你的。”
孤可不是故意压榨大将军,只是同大将军一人好,得花两倍于别人时间。
孤又有那么多折子要看,只能委屈将军,在侍奉同时再为孤念念折子了。
将军那破碎不全的调调,实在是念得很不合格,但商引羽就是爱极了。
他很久没听到乔北寄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了。
茶杯太小,一口就见了底。乔北寄喝完,渴求地看向茶壶,商引羽又给他倒了杯。
一连半壶下去,乔北寄才对茶水没了兴趣。
商引羽接过乔北寄手上的茶杯,放到盘中,手一动,就带着乔北寄重新躺下。
他看着乔北寄的倒映着他容貌的双眼,问: “喜欢吗?”这一次与孤好,你喜欢吗?
乔北寄被注视得移不开眼,也跟着回看,道: “臣喜欢。”
和主人在一起,怎样都喜欢。
商引羽心中欢喜,他看乔北寄喝了好几杯茶,他可什么都没喝,当即低头,从乔北寄处品尝茶水之甘美。
喝足了,商引羽就贴着十九的脸颊,道: “详细跟孤说说。”
乔北寄明白皇帝要的,必是像些军报那般详细。
于是,乔北寄低声一项项列举着,耳尖不可控地越来越红。
主人正凝视着他,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比糖豆还甜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乔北寄绷着脸严谨描述,却还是因为主人的注视,以及自己说的话,而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商引羽认真听完,总结了一句“将军馋孤龙体”。
馋得好啊,孤也馋你,咱俩就这么互相馋着,直到有一日谁先厌了,就都不馋了。
商引羽揉得乔北寄只哼哼,又问: “不喜欢的呢?”
“都喜欢。”因为喜欢主人,所以主人所给的一切,都喜欢。他不喜欢的,只有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
商引羽依旧看着乔北寄,哪会有什么都喜欢的,那一晚乔北寄昏沉睡去前就说了的,北寄说有一点难受。
他总要知道,自己哪里让北寄难受了。
乔北寄在皇帝的注视下,睫毛微颤着垂下眸,手不自觉地拉住皇帝的衣角。
主人的目光仿若能看透他所有隐藏的心思,他想把脸埋进主人膛中,但主人捧着他脸的手看似温柔,实则强硬。
主人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可他还有什么不喜能跟主人说的。
说自己害怕主人唤他北寄吗?
主人想那人了,那个连他这曾经的暗卫统领都不曾知晓的人。
他愿意代替那人在主人身边,但主人唤“北寄”时的声音太低沉,太温柔,像是含着许下山盟海誓的复杂情绪,让他心中难受,也让他想飞蛾扑火。
他越来越认可这个名字,仿佛自己就是“乔北寄”,是主人心心念念的人,仿佛主人所有的热情都是浇灌给他的。
太过了,他不该这么把持不住分寸。
但这也是主人赐他的名字,这般温柔唤他名字的人,是他的主人啊。
他怎么可能对主人生起防备。
只一声呼唤,他就溃不成军。
他怕主人唤他,也想要主人唤他。
“陛下。”乔北寄声音里带着难以控制的颤音。
他不敢说的,如果他说出他的在意,主人会生气的,会从此不再唤他,不再许他侍奉。
商引羽感觉到自己的逼迫让北寄害怕了,在心里轻叹了声气。
他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北寄喜欢同他亲近,而他想做些北寄喜欢的事,才与对方有了刚才这一场,再逼问下去,就与他初衷不合了。
商引羽放下手,不再强迫乔北寄的脸对着他,勉强笑道:
“别怕,孤就是随口问问,北寄说都喜欢,那就是很喜爱孤,孤心中欣喜。”
不,您明明不高兴了。
乔北寄心中惶恐又难受,主人唤他的时候还是眉眼带笑的,他怎么能让主人扫兴。
商引羽准备起身,却被乔北寄拉住手,他回头看乔北寄。
北寄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轻颤着道:
“主人在臣侍奉时,唤臣‘北寄’,臣……”臣不知该如何了。
北寄绝然闭上眼,像是个等待处决宣判的犯人。
商引羽懵了,就为了这么个称呼?
不喜欢他唤他北寄,那孤该唤什么?
心肝?宝贝?
不不不,北寄想的肯定不是这些词,那……夫人夫君?
商引羽看着紧闭着眼的乔北寄,试探着问: “日后孤在亲近时唤你‘梓童’如何?”
乔北寄惊得猛然睁眼。
顾不得贴着的皇帝,乔北寄身子一转就下了榻,跪伏在地上。
“臣不敢!”
乔北寄冷汗都要下来了,梓童,那可是皇帝对皇后的称呼,他是疯了才敢去想。
这是陛下在警告他了,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让他不要奢想。
商引羽看了看自己身体下空空如也的龙榻,再看地毯上跪伏的乔北寄。
明白自己把人给吓狠了,商引羽拿过先前脱在榻上的外衣,走到乔北寄身边给人披上,跟乔北寄打着商量:
“不喜欢就再换一个,叫你‘将军’可好?”
商引羽将乔北寄扶起,抬手拨开散落在乔北寄面上的一缕发丝,神情温柔,低声唤道: “孤的大将军。”
乔北寄呼吸一窒。
明明主人只是在强调他的身份,让他认清身份,他却总会产生主人在对他说亲密之话,主人喜爱着他的错觉。
也就是因为这一次次的错觉,他对主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贪恋主人给的温暖,想着生死相随。
乔北寄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缓缓抬眸,见陛下温和看他,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他却不而把陛下的宽恕骄纵,先前那属于皇后的称呼还回荡在他心里,让他后怕不已。
乔北寄恭敬道: “陛下无需为臣改变。”
“无妨,孤就想让你同孤一起时开心些。”
主人,您这般说吗,属下又要有错觉了。
“谢主人。”乔北寄闭上眼,压下心头的思绪与妄想,任皇帝揽着他安抚。
“喵。”
商引羽忽的听见熟悉的叫声,扭头往声源处看去,就见屏风后半截白色大猫身子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太后不是防贼一样地守着寿安宫的宠物吗?怎么让它给溜出来了。”商引羽松开乔北寄。
乔北寄睁开眼,安静穿好身上的里衣,拢上衣襟。
又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有宫人在屏风后跪下,禀报道: “寿安宫的乔曦姑姑求见,言是向陛下请罪。”
乔曦?北寄的那个青梅?
至于请罪……该是为了昨晚的事吧。
商引羽看了眼已经将自己打理好的乔北寄,虽然北寄说过那人不算是他的青梅,但商引羽毕竟将对方当了多年的假想情敌。
商引羽本能地就种带着刚被他幸过,只穿着一件里衣的乔北寄去那人面前晃一圈的冲动。
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
北寄那般重躯体的隐秘,当初在海棠汤,只要一旁有宫人服侍着,他的衣服就半天解不下来。
要是让这副模样的乔北寄被他人看见,北寄不知得神经紧绷成什么样。
商引羽对乔北寄道: “将军先去洗浴更衣,孤待会就会。”
“是。”
乔北寄应下,商引羽就往外走去。
他并不想让个曾经的假想敌杵在甘露宫,只想赏些东西,让对方快回寿安宫照顾太后的心肝们。
等商引羽处理完昨晚的乌龙会内室,乔北寄已经洗完澡穿戴整齐。
商引羽也想将乔北寄一直留在皇宫,但对方现在是大将军,不是他的暗卫,哪有一国将军整天待在皇帝寝宫的,外边流言得满天飞。
“孤送将军。”
两人一起往外走,商引羽将乔北寄送到甘露殿外,乔北寄行礼告退。
“将军。”商引羽看着乔北寄欲离开的背影唤道。
乔北寄转身,恭敬道: “请陛下吩咐。”
商引羽走近一步,为乔北寄正着衣冠,状似不经意地滑过将军,问: “明晚入宫否?”
乔北寄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
被陛下正了下衣冠,就生了念想,未免太过恬不知耻。
“臣入宫服侍陛下。”乔北寄明白这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为孤念奏折?”商引羽问。
“为陛下念奏折。”乔北寄低垂着头,只觉四面八方都有目光投来,都看到了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狐媚惑主,这让他心中慌乱耳尖烧烫。
可他本就不想做沙场征战的大将军,他就想守在主人身边,想狐媚惑主,想侍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