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并不了解乔卿的本性, 闻言便道:
“您要借什么?”
“我想借几件道具,”乔卿大大方方地说道,“不过绝对不会耽误贵师兄的拍摄进度, 我们的人就在旁边, 如果你们有需要, 随时可以拿回去,二位看这样可以吗?”
组长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副导演。
巧的是,副导演也在看他。
如果是龚导演的师弟……那就算借一下, 应该也没啥关系吧?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龚导,其实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位师弟。
更万万没想到, 今天刚认下这个师弟,乔卿就上他的剧组来打秋风了!
“好吧, ”副导演说, “您具体要哪几样?我让道具组的人帮您搬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乔卿虽然嘴上婉拒,但挑东西的手速可一点不慢。
副导演眼见着他出手如闪电,一挑一个贵的,眼皮一跳, 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其实是早有预谋、有备而来?
但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乔卿搂了一堆东西,满载而归。
临走前,卷发青年还笑容满面地跟他们挥别:“往后一个月咱们还要继续打交道, 有机会, 我请几位吃饭啊!”
副导演、组长:“…………”
可别再交道了!
龚之韦这边刚结束今天的拍摄工作, 就看到副导演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走了过来, 盯着他,表情很是欲言又止。
他莫名其妙道:“怎么了这是?有话就说。”
“就是,你那位师弟,他怎么到咱们这儿来拍戏了?”
副导演吞吞吐吐地问道。
他想,其实乔卿也没太过分,就拿了一二三……好吧是四样,而且都是不太重要的备份道具。
对于足足有上百号人的剧组后勤来说,着实是九牛一毛。
只是这个行为,也着实让副导演开了眼界。
龚之韦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我怎么知道?他是导演,去哪儿拍戏都很正常,而且咱们这边山清水秀,怎么就不能来这拍了?”
副导演心道你上午还在说这边鸟不生蛋,怎么下午口风就一下子就变了。
“他在剧组干什么了?”龚之韦见副导演表情不对,皱眉问道,“他说就是来参观的,没出什么事吧?”
“那倒没有,就是临走的时候借了道具组几样东西。”
“就这啊,”龚之韦立刻不以为意起来,摆摆手道,“他借就让他借呗,要是咱们要用再管他要回来就是。你好歹也算人家的前辈,别那么小气。”
听到导演都这么说,副导演也只得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乔卿回去之后,剧组的人已经把场地布置得差不多了。
东南西三面都竖起了巨大的绿幕,内部面积达到了数百平方米,足足有一个小型体育馆的大小。唯有北面,被留出了一方入口,既可以供人员出入,也能够无缝衔接外景。
苟子鸣和夏情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固定威亚,在他们身后,小小一只的赵明臻已经升到了空中,虽然双脚离地足足有二三十米,男孩眼中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很淡定地借着钢索荡来荡去,倒是把一群工作人员吓得心跳过速。
受到客观条件限制,市面上绝大多数影视作品的拍摄,都不会严格按照剧本顺序来,而是要根据场地审批的时间来决定。
《解梦师》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第一场戏结束后,他们便准备开拍一段电影中后期的高潮剧情——一场男女主带着幼年嬴政,和反派们在密林之中的追逐戏。
然而在《解梦师》这部电影中,反派并没有确切的实体,它只是一个“概念”,是满满千年历史长河中,人类在梦境中积攒的负面情绪集合。
按照乔卿和编剧们讨论的结果,他们打算用后期特效,在电影中塑造出一个类似于廷达洛斯猎犬的恐怖黑影形象,以此来呈现这段主角在触犯了梦境世界的禁忌后,被时空守序者穷追不舍的逃亡剧情。
这也是剧组会在这里搭绿幕的原因。
“导演,你看!”
夏情这还是第一次拍需要吊威亚的戏,尽管之前在基地时老师有给他们特训过,但等真正实战的时候,她还是兴奋得脸颊通红。
她先在空中提着淡绿色的裙摆转了一圈,非常自恋地摆了个潇洒的小天鹅pose,然后兴致勃勃地问下面的青年:“我是不是很帅?”
今年刚上小学四年级的赵明臻小朋友,穿着一身先秦服饰,抱臂在半空中默默地看着她,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夏情姐,好幼稚。”
苟子鸣尴尬地笑了起来:“你夏情姐确实……挺有童心的,所以咱们就让着点她吧。”
“都准备好了没?最后再把设备和威亚检查一遍!”
乔卿没有功夫理会夏情在上面的叽叽喳喳。
他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戴上导演耳机,大声命令道:“每一个卡扣都给我再检查一遍,还有吊车那边,绝对不许出任何问题,听到没?”
“知道了乔导!”
在场数百号人同时忙碌起来。
趁着开拍前的最后一分钟,乔卿拉下口罩,喝了口黑咖啡提神。
但在拿起杯子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一粒针尖大的白点在杯身上移动,乔卿点了点它,那白点颤动了一下,竟眨眼间便化成了半透明的水。
估计是什么奇怪品种的虫子吧,他想。
待一切就绪后,他坐在监视器后,拿起对讲机,哑着嗓子指挥道:
“各单位注意!灯光!摄像!道具,垫子就位,准备放烟!”
片场内,所有人都精神紧绷起来。
被钢索吊在高空的苟子鸣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左手揽住了赵明臻小朋友的腰,手臂瞬间绷紧。
“好,三,二,一——走!!”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威亚从几十米的高空中快速下坠!
在强烈的失重感和狂风吹拂下,苟子鸣仍保持住了自己脸上冷静的表情,他完美按照剧本要求,挺直脊背,一挥长剑,荡开扑面而来的滚滚烟尘,带着赵明臻精准降落在了道具组提前准备好的垫子上!
一旁的夏情就比较狼狈了,以一种乱七八糟的姿势从天而降,尖叫声回荡在片场,震得山林间鸟群四散。
幸好按照人设,她扮演的是只初涉人世的梦妖,法力高强但胆子很小,平时就是一副喜欢咋咋呼呼的跳脱性子,遇到危险更是溜得比兔子还快。
但了解夏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后内心都不约而同地在想:
这位大小姐怕不是真害怕了,在本色出演吧……
三人落地之后,拍摄仍未结束。
乔卿死死地盯着监视器内的画面,目不斜视地冲对讲机吼道:“轨道动!演员都给我跑起来!”
苟子鸣方才站稳,听到导演发号施令,他夹紧腋下的赵明臻,毫不犹豫地顺着绿幕的方向一路狂奔;
夏情也跌跌撞撞地从垫子上爬起来,慌忙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还回头慌张地望一眼,仿佛后面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在穷追不舍一样。
在他们左侧,一条剧组提前铺好的轨道载着全息摄影机,与场地中正在狂奔的演员同步快速移动;上空还飞着一架无人机,以距离地面数米的高度拍摄中景镜头。
三人飞奔来到了绿幕前方,一切快得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停!”
乔卿一声令下,苟子鸣的身形倏而顿住。
他将手中的赵明臻小朋友往身后匆匆赶来的夏情手中一推,身躯挡在在夏情和赵明臻的面前,另一只手攥紧剑柄,反手用力将其插。入满地枯叶之中——
狂风落叶拂面之中,男人长发散乱,鹤氅飘扬。
他单手掐诀,猛地喝道:
“破!”
“卡!”
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苟子鸣紧绷的双肩稍稍放松下来。
他垂下双手,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往日那种温和中带着一点点拘谨的样子。
“导演,可以了吗?”
场地中的三人一起转身看向监视器后的导演,神情忐忑。
乔卿看了一遍回放,紧蹙的眉头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他微微点头:“不错,这条过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哟,拍得很带劲嘛。”
耳畔突然响起男人的调侃声。
乔卿本就身体不太舒服,刚指挥完一场激烈动作戏,神经骤然放松之下又被这么一吓,心脏都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他扭头,看着到龚之韦笑嘻嘻冲他打招呼的模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叹气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么,就允许你探我的班吗?”龚之韦装模作样地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剧组……等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近距离观察之下,龚之韦终于注意到了乔卿的不对劲。
“有点感冒。”乔卿自己却不怎么当回事,“待会吃点药就好了。”
龚之韦皱眉:“你还要拍几场?”
“两场……不,三场。”
“那岂不是天黑了也拍不完?”
龚之韦也是导演,很清楚这份工作究竟有多耗人,“不行,待会就让你们剧组的副导演来拍吧,你早点回去休息,别硬撑了。”
“没有硬撑,”乔卿说着,还主动站起身试图证明自己没事,“我是真的没什么事……”
但刚起身的时候,他的脑袋就猛地一震眩晕,不得不扶住了旁边的监视器,缓了一下才站稳。
龚之韦被他吓了一跳,扶他的手都已经伸出去了。
但乔卿闭着眼睛冲他摆摆手,说:“不用,我缓一会儿就好。”
“你看你还说自己没事!”
见状龚之韦也不跟他磨叽了,直接把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拉过来,问道:“你们这边的副导演是谁?”
“啊?是周姐……”
“叫她过来,顶乔卿的班!”
龚之韦还骂他们:“你们这帮小子,不知道你们导演生病了吗!他非要带病硬撑胡来,你们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副导演周琴急匆匆地赶过来,注意到乔卿苍白的脸色,也附和道:“对啊乔导,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后面两场戏份都不怎么重要,交给我来负责就行了。”
乔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抱臂站在旁边,一脸“我看你还能找什么借口”的龚之韦,只得同意:“好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龚之韦拉着他:“行了,剧组又不是离了你就不转了,你们住宿的地方在哪儿?”
“山脚下的宾馆。”
“那也不远,我开车送你吧。”龚之韦说,还上下打量了一眼身旁脚步虚浮的乔卿,啧啧摇头,“今儿下午缙云听说你来我这儿拍戏,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多照顾你一些。要是他看你现在这样,估计得在心里骂死我。”
乔卿很微小地扯动了一下嘴唇,可惜被口罩挡住了没人看见。
“怎么可能呢,”他低声说,“封哥他从来不会骂人的。”
龚之韦哼道:“你才认识他几天,怎么知道他会不会骂人?”
“我就是知道。”
龚之韦噎住了。他瞪着乔卿漆黑帽檐下那双平静的眼眸,内心充斥着一种……不知是吃到了巧克力味狗粮,还是狗粮味巧克力的复杂感受。
最后他率先投降了。
“行,行,你更了解他。我不跟病人计较,不过你这样,是不是该先去趟医院?光吃药行吗?”
乔卿摘下帽子,摸了摸滚烫的额头,觉得体温比之前又上升了一点,因为他现在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宾馆边上就有个小诊所,我去打个点滴就行。”
他嫌热,又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冲龚之韦虚弱地笑了笑:“麻烦你了,龚师兄。”
龚之韦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见乔卿烧得满脸通红还在强撑的模样,嘴里嘟囔一声,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扶住了青年。
“不用……”乔卿下意识想挣扎。
“少废话,”龚之韦架着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
好吧,乔卿乖乖闭嘴了。
他被龚之韦塞到了副驾驶上,一路昏昏沉沉地靠在车窗边假寐,脑袋胀痛得像是要爆炸,连车子什么时候到了地方都没发现。
等到了诊所,打上点滴后,乔卿的精神头才勉强恢复过来一点。
龚之韦刚交完费回来,就看到他又在低头看手机消息,脚步一顿,眉毛立马就竖了起来。
他刚想责备这人乱来,还不抓紧时间好好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有关《解梦师》剧组的消息。
好像是说,开拍前投资人出了问题?
虽然这些小道消息真真假假,不少人都说是付光远故意传出来的谣言,但无风不起浪,看乔卿这副操心样子,估计实际上遇到的问题也不小。
龚之韦不禁想到了自己刚入行时的那段经历。
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期,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精神崩溃一次,天天失眠到大半夜,恨不得找棵歪脖子树去上吊。
然而等到第二天天亮,又艰难地顶着两个熊猫眼爬起来,任劳任怨地去剧组改剧本、拉投资、拍片子,如此循环,日复一日。
要不是还有裴光帮他,他一个人肯定是坚持不下来的。
想到患病早逝的友人,龚之韦的表情也不由得暗淡了一瞬。
他又看了乔卿一眼,转身拦住了一位路过的护士:
“麻烦问一下,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做病号餐还不错的餐馆?”
乔卿一边打点滴一边回复着消息。
根据制片人提供的消息,那位跑路的投资人情况似乎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而且听他口风,这笔投资似乎也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程度。
乔卿现在就想着,能拿到多少拿多少,总比没有的强。
在他询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到下一笔投资时,制片那边销声匿迹了一会儿,终于上线回复道:“大概后天吧,李哥说他很看好咱们的剧本,无论如何,只要他不破产,都会尽量保证这部电影拍完的。”
看到这句话,乔卿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座位上狠狠握拳——
要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挂着吊瓶,他现在甚至都想原地蹦起来高歌一首!
如果这三亿投资都能保住,甚至只要能保住两个亿也好,那岂不是相当于,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现在账上还又多了一大笔投资?!
了却一桩心事,乔卿如释重负。
他长吁一口气,阖眼靠在身后斑驳的墙面上,脸色虽然因为生病显得尤为苍白,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很快便沉沉睡着了。
……
…………
再度醒来时,外面天色渐暗,吊瓶也已经见底了。
一旁的护士正躬身在帮他的手背拔针。
乔卿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瞪地看了一眼面前穿着便装、手里还拎着一袋子药的高大男人,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过这边本来就是一个影视基地,经常有明星剧组进驻拍戏,那名给他拔针的护士只是多看了封缙云几眼,强压着激动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走到一边去,和其他同事兴奋地叽叽喳喳了。
直到这时,乔卿才反应过来。
他仰头看着封缙云,声音嘶哑干涩,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封哥,你怎么来了?”
封缙云不说话。
他盯着墙角的发财树,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有事就来找我,缺钱就跟我说。你说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封哥,”乔卿心虚,主动道歉,“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跑一趟……”
“你当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几秒钟后,封缙云扭过头来,终于肯看他了。
他淡淡道:“是龚导给我打了电话。他没让我过来,我自己问的地址。”
乔卿更加愧疚了。
他环顾一圈,试图岔开话题:“那师兄他人呢,回去了?”
“他给你去旁边买了一碗面,见你没醒,剧组又有事找他,正好我来了,他就先走了。”封缙云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打包好的汤面,心里明白乔卿是在转移话题,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怎么叫起他师兄了?”
“我们都是任在东老师的学生。”乔卿实话实说道,“是任老让我叫他师兄的。”
“这样啊。”
封缙云拧眉细思了一番,他在华影上学那会儿,任在东似乎还没来任教……?
可惜了。
他在内心遗憾叹息一声。
小诊所里人来人往,封缙云那么大号一只帅哥站在那里,简直跟电灯泡一样显眼。
见状,乔卿便起身提议:“咱们先回宾馆吧。”
封缙云自然同意。
《解梦师》的剧组目前在三个不同场地拍摄,乔卿作为总导演,所在的片场是人数最多的,基本整个旅馆都被他们包了。
他和封缙云进电梯的时候,同电梯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
“乔导好。”“导演好。”
“嗯。”
乔卿刚退烧一点,这会儿精神头还有些恹恹的,便只是简单地朝他们点了个头。
电梯里其他人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封缙云,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但眼底的兴奋早就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情绪。
这才隔了多久,封影帝居然就又来探班了吗?
电梯安静地上升。
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
但内心的八卦如果能具现化,估计早就把电梯撑炸了!
乔卿的房间在顶楼,尽管大家都很想旁观吃瓜,但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整个电梯里还是就剩下了他和封缙云两个人。
小地方的宾馆环境比较一般,走廊内铺着十几年前流行的老式花纹地毯,因为常年不见光,闻上去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封缙云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问道:“你接下来就住这种地方?”
乔卿掏出房卡:“没办法,这地方太偏,方圆百里也就这么两三家能住人的地方。凑合住吧,反正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但不知是因为设备老旧还是房卡消了磁,乔卿刷了半天都没刷开,只好用连在房卡下面的备用钥匙试图开门。
可在钥匙插。进去的那一刻,他就暗道不妙。
里面就像是生了锈一样,不但拧不动,甚至连拔都拔不出来!
乔卿身体本就虚弱,才低头捣鼓了几下,就开始头晕眼花,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我来。”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乔卿正待转身,却感到后面贴上来一个滚烫的身躯,扭到一半的脖颈顿时僵住了。
封缙云上前一步,把右手拎着的袋子换到了左手,俯身直接握住了乔卿死死捏住的钥匙柄:“像这种老式防盗门,开的时候不能太用力……”
头顶的光线被挡住。
一片昏暗中,乔卿只能感受到颈侧拂过的温热呼吸。
宽大干燥的手掌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指,拧钥匙的时候,封缙云并没有太用力,也并未完全捏着他的手,但乔卿却总觉得,被男人触碰到的指尖像是在发烫……或许是因为他还在发烧?
封缙云保持着这个姿势,耐心地调整着钥匙插。入的角度,还用温和的语气教导他:“下次如果钥匙拔不出来,可以先试试用膝盖抵住门,不要硬拔,可能会把钥匙弄断在锁孔里。”
他似乎真的想教会自己什么,乔卿胡乱想道。
昏暗走廊中,钥匙在锁孔中细微的碰撞声变得格外清晰。
恍惚间,他甚至在以为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当乔卿回过神来,却发现那只是男人腕上机械表的秒针在一格一格地向前移动。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想要借此来缓解喉咙的干涩肿痛,原本昏沉的脑袋又更加昏沉了些。
突然,一声微小的声音从锁孔中传来。
门开了。
乔卿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推开门走近屋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封缙云还在后面。乔卿拉上窗帘,转身望向站在门口的男人,感激道:“谢谢了封哥,今天又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封缙云把门卡和钥匙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们两个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麻烦吗?”
乔卿坐在床边,看着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水壶,又像个勤劳的田螺小伙一样给自己烧了壶热水,不禁劝道:“不用了,我直接喝矿泉水服药也行。”
封缙云头也不抬道:“你嗓子都快哑了,喝点热水会舒服一点。”
乔卿叹了一口气,也确实是累了,干脆张开双臂仰面倒在了大床上。
“封哥,”他抱怨道,但因为生病显得沙哑绵软的声音,却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搔过封缙云的心尖,“当导演好累啊。全剧组上上下下,什么都要我来管。”
封缙云动作一顿,随后格外用力地按下电水壶开关,像是在故意掩饰着什么一样,镇定抬头道:“你老是什么事都一手包办,怎么可能不累?你完全可以把一些工作丢给制片和副导演,让他们来处理。”
“我已经这么做了,”乔卿抱着枕头,恹恹地靠在床头,“但还是不放心,所以凡事总是会多过问两句。事实证明,我这么做避免了很多麻烦。”
“那是他们不成熟,”封缙云说,“如果做不好,就换人吧。”
乔卿把半个脑袋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半天不说话。
瞧他这副模样,封缙云哪里还不明白,这小骗子又是憋着话想对他说?
他把药从袋子里拿出来,无奈道:“又怎么了?”
“封哥,你来帮我的忙吧,”乔卿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闷在蓬松柔软的枕头里,像是从云的另一端传来的,“如果是你来帮我的忙话,我肯定一百个放心。”
封缙云不为所动:“不要撒娇。我记得,好像刚给你账上打了笔钱吧?这才几天,就又打起让我进组给你免费打工的算盘了?”
“不免费,”乔卿振振有词,“封哥你要是肯来,我一定给你开比我都高的工资!等电影上映之后还有股份分红!”
封缙云不禁问道:“那你现在拿多少工资?”
乔卿咳嗽一声,揉了揉鼻子:“大……大概每个月三千块吧。我是总导演嘛,得给大家以身作则,艰苦朴素一点。”
闻言,男人实在没忍住,走过去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栗子。
“全娱乐圈,也就你敢理直气壮地用月薪三千来请我干活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这跟白嫖有什么区别?”
乔卿痛呼一声,捂着自己惨遭痛击的卷毛,装作柔弱地呱唧一下倒在了床上,西子捧心哀哀啜泣:“三千也是钱啊,怎么能叫白嫖呢,哥哥,你好狠的心……”
那一声“哥哥”,像一只毛绒绒的猫爪似的,勾得封缙云脚下一晃,差点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昆仑奖的影帝,不颁给这小骗子真是可惜了!
封缙云隐忍地闭了闭眼,正准备开口,突然,身后的水壶猛地一跳。
他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给乔卿倒水。
只是男人转身时,脚步莫名有些慌乱。
封缙云端着水杯回来,刚走到床边,突然被乔卿一把抓住了手腕。
猝不及防之下,封缙云半边身子都被拽了过去,左腿膝盖更是被撞得一软,直接半跪在了床上。
杯中几滴热水溅了出来,在青年白皙的手背上烫出一片淡淡的红印。
封缙云瞳孔一缩。
他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语气急促道:“干什么!这也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万一烫伤了——”
“封哥,”乔卿突然打断他的话,“我刚才,没有在开玩笑。”
他看着封缙云的眼睛,坚定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执拗。
他并不是烧糊涂了,也不是发了失心疯,只是在看到封缙云端着水杯向自己走来的那一刻,乔卿忽然有种预感:
如果连生病最脆弱的时候,都还是用开玩笑的方式把这个话题岔过去的话,可能自己今后,就再也没有勇气向封缙云提出邀请了。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冲讨厌自己的人竖起中指,可以被无数投资人拒绝依旧保持良好心态,也可以跑遍十几家银行、吃无数的闭门羹仍旧锲而不舍。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一心一意只想对自己好的男人……
真是奇怪,乔卿想。
他好像一下子就变得胆小起来了。
“来我的剧组吧,封哥。”
他哑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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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哥:要一份老婆饼,不要饼谢谢。
开个玩笑~除了男主角,其实剧组还有很多适合封哥的位置,比如制片人。影视行业是一个圈,很多演员出名后都会尝试当导演当制片,但因为之前那档子事,现在谁管钱小乔导演估计都不放心,所以只能让封哥来了。毕竟他现在也是剧组金主之一,当制片一点毛病没有。
可以把制片人简单理解成剧组的大管家,找剧本和投资,以及管钱都是他们的工作。有时候制片人也是金主派来监制拍摄的负责人,所以一部电影甚至可以有好几个制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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