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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八方援手

朕靠抽卡君临天下[基建] 紫舞玥鸢 6902 2024-04-15 19:44:44

暴雨如瀑, 天色渐渐黑沉。

仅剩不到一千的阎王军拼着伤亡殆尽的代价,护着燕然王冲出重围,在燕然骑兵的接应下, 回到后方。

两千阎王军几乎全部断送在了这一仗之中,二十万燕然羌奴联军, 五万人折在了渤海国,全军覆没,五万人死在临渊河边, 全军压阵的杀手锏阎王军损失殆尽。

剩下的溃军还在被启军追击扩大战果。

若非这场下得昏天黑地的大雨,恐怕燕然军就要彻底在长幽山谷覆灭了。

直到天色完全变黑,启军也难以继续追杀敌人, 只好暂时放缓了攻势。

兵败如山倒的燕然和羌奴残军更是狼狈不堪, 大雨是公平的,虽然阻碍了启军的追杀, 同时也不断冲刷着脚下泥泞的泥土, 冲毁了燕然军返回的道路。

燕然军的副将阿木尔好不容易收拢了一部分残军,清点下来,堂堂二十万大军竟然只剩下不到五万人马, 大部分不是战死, 就是在雨夜里成了无头苍蝇般的溃兵,不知所踪。

而羌奴军更惨, 大溃败下几乎已不成建制。

这一战,打得堂堂正正, 输得彻彻底底, 没有任何借口可讲。

※※※

暂时摆脱了启军的追击, 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苏里青格尔仍在昏迷, 嘴唇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

他身上好几处伤口,最严重的箭伤离心脏处很近,虽然随行的军医已经处理过伤口,半夜里伤口依然变得红肿并发起了高烧。

就连军医也束手无策,谁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过去。

副将阿木尔在一旁衣不解带地看顾,一脸焦虑和忧愁。

不多时,外面隐约传来争吵之声,阿木尔正欲呵斥,却见羌奴公主带着扎尔汗走了进来,还有其余几个燕然将领。

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相互之间频频使着眼色。

阿木尔当即沉下脸,瓮声瓮气道:“王上伤势未愈,公主有何事?”

羌奴公主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眉头紧皱的苏里青格尔,冷冷道:“我羌奴军随你们王上出征,当初可是说好瓜分中原富饶领土,可现在呢?”

“一仗打得损兵折将,我们羌奴军更是伤亡惨重。你们难道打算就这样灰溜溜地滚回草原?什么都不要了吗?”

不等阿木尔出声,另外一个燕然王心腹将领不悦道:“你当我们想如此吗?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一到天亮,启军还会继续追击。”

“就我们这点人,不快点撤退,难道还等着被启军全歼不成?”

“更何况,王上还昏迷不醒,需要回去医治。”

其他几人没有说话,显然也是一个意思,毕竟连王上都重伤昏迷了,群龙无首,怎么可能继续打下去?

羌奴公主越发不满:“那我们的损失呢?我们羌奴大军出来这么多人,什么战利品都没有,还要蒙受这么大的伤亡,回去之后,本公主如何向父王交代?”

阿木尔冷冷出声:“那是你的事,公主殿下并没有和王上成亲,还不算我燕然王后,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等大呼小叫。”

公主大怒:“你——”

阿木尔做出送客的姿态:“公主请回吧,王上需要静养。”

羌奴公主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带着扎尔汗离开。

回到帐篷,公主仍然气愤不已:“本公主就知道那个苏格不靠谱,狂妄自大,竟然在启国天子手里连败两次!”

“如此大好的南侵机会,竟然连人家家门都没进去,就在这里吃了一个大败仗!”

扎尔汗看着愤怒难平的公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今日一战,他早已改变了对启国实力的看法,想起白日里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仍是心有余悸。

“公主殿下,启国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羸弱的启国了,它又变回了几十年前那个如日中天的中原王朝,此战已经不可能胜,我们还是早些回羌奴,以免启军追上,夜长梦多。”

公主回过头来,拧起眉头,厉声道:“不,不能就这么回去,我们付出这么大代价,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还伤亡惨重,狼狈地溃逃回去,父王和子民都不会原谅我们……”

“再说了本公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们好不容易和强大的燕然结成同盟,就这么回去,结盟势必破裂,若是将来启国缓过劲来,说不定还会报复我们!”

公主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冥思苦想。

扎尔汗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蹙眉思考一阵,突然道:“末将还有一个办法,或许是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公主急忙问:“什么办法?”

扎尔汗吞了口唾沫,犹豫着道:“临渊河上游离这里不远处,在山谷中有一座蓄水的堤堰,听闻百年前这里也曾发生过一场大战。”

“穷途末路之下,败北的将军掘开了上游的蓄水堤,导致大水冲刷漫灌,将敌人都冲走了,现在正好下了大暴雨,若是……”

公主眼前一亮:“确实妙计!”

扎尔汗皱起眉头:“只不过,这种事有损阴德,传扬出去,只怕……”

公主冷冷道:“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还管得了这些?再说了,大水冲的也是启国的土地,死也是他们的人,与我们何干?”

“你立刻清点剩下的军队,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上游决堤,若是能把启国天子和大军断送在这里,我们马上就能反败为胜了!”

扎尔汗为难道:“今夜吗?外面这么大的雨,天又黑,只怕路很难行,万一遇上启军就糟糕了,还是等明天放晴吧。”

公主:“放晴?说不定还没放晴启军就追上来了!今夜这场大雨,刚好能掩护我们行踪,是反败为胜最后的机会,不能错过。”

扎尔汗无奈,只好领命:“是!”

※※※

扎尔汗清点了近两千人马,跟羌奴公主一起,趁着夜色和大雨的掩护,离开燕然大营,沿着山谷往临渊河上游寻去。

一路上,扎尔汗心惊胆战,生怕半路碰见追杀而来的启军,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在黑夜里遇上任何敌人。

也是,启军今日同样元气大伤,需要修整,这么大的雨,应当不会还在外面追击他们了。

扎尔汗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

雨夜难行,两千羌奴兵披着蓑衣艰难地朝着临渊河上游方向前行,一路上脚下到处都是泥泞的水坑和山坡冲下的碎石,行军速度极其缓慢。

若非扎尔汗一路护持,就连公主也险些跌入泥坑,她憋着一口气,带着仇恨的怒火,咬牙徒步前行。

直到天色蒙蒙亮,眼看即将黎明时,羌奴军人马终于摸到了通往堤堰的山路入口附近,只要沿着这条路往上,到河水上游处,就是堤堰所在。

大雨下了一整夜,天亮时雨势依然没有停止。

羌奴军一昼夜都没有合眼更没有进食,这时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纷纷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填一填干瘪的肚皮。

扎尔汗将怀里的烙饼递到公主面前:“殿下,马上还要爬山,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

公主嫌弃地瞥一眼被雨水浸透的烙饼,没有接。

扎尔汗抬头看了看阴雨连绵的天空,再看一眼不断被雨水冲下泥沙碎石的山坡,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又催促了几声:“大雨天走山路很危险,咱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一会到了堤堰处,只需要把外围削薄,就必须马上离开,否则……”

他话音未尽,突然,一阵簌簌的破空之声突兀响起,瞬息之间便猛然扎进了军中!

扎尔汗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高喊“敌袭”二字,山坡之上,密密麻麻的启军从茂密的树林掩护之下跃了出来,气势汹汹冲向山脚下的羌奴军。

公主脸色煞白,腾地站起身,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地往扎尔汗身后躲。

早已疲惫不堪的羌奴军立刻匆忙结阵迎敌,然而启军昨日刚大胜一场,又在此处附近扎营休息一夜,埋伏的兵力虽只一千余人,体力士气都在顶峰。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启军携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冲下山坡,狠狠砸进处处都是漏洞的羌奴军阵里。

他们手里都是上好了刺刀的枪,火器在雨里虽不好使,但刺刀之锋利,依然叫羌奴军的木盾完全无法招架。

羌奴人惯用的弯刀太短,甚至划不破启军身上全副武装的铠甲,就已经被一枪捅穿了皮甲,深深扎进血肉。

滚烫的血线顺着血槽狂飙,又被雨水冲走,哀嚎之声混合着雨点的噼啪声,不断在山脚回荡。

一千人对战两千人,战斗却是一面倒的碾压。

羌奴公主和扎尔汗两人浑身浴血,直到被启军活捉,扔到半山腰处的营帐里跪在地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军队仅剩的一点人马,就这样全军覆没。

公主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她面前走来一双黑色的长靴,带着血与污泥的痕迹,抬头,是一张冷漠而英俊的脸孔。

萧青冥俯视她,冰冷的眼神如同注视一个死人。

一股寒意顺着扎尔汗脊背往上窜,怀抱着一丝侥幸,他结结巴巴开口道:“萧陛下,这位是我们羌奴国的长公主。”

“昨夜我们与燕然王决裂,正准备投奔启国,没想到先遇上您的大军……我们没有恶意……”

“哦?”萧青冥微微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嘲讽道,“这条路可不是往我们启国的方向,而是往上游堤堰的方向。”

扎尔汗和公主蓦然心里一沉,糟糕,被他察觉了!

一旁秋朗冷冷道:“事到如今还敢做不敢当吗?两军交战本是堂堂正正的战场对决,你们竟敢妄图用决堤这种阴损卑鄙的手段,简直猪狗不如!”

张束止厌恶地看着两人,幸好陛下有先见之明,早就顾虑到了上游的堤堰。

昨夜,为了不让燕然大军趁着雨夜逃回去,黎昌率领大军冒雨继续追击围剿残兵,力图将燕然主力全歼,抹杀苏里青格尔这个祸害。

而叶丛率骑兵散开,追捕那些四处逃散的燕然溃兵,以免他们祸害周围的村镇。

萧青冥则带着剩余的一千直属御前营兵马,继续坐镇后方。

特地将营地驻扎在这片山谷的半山腰,为了就是防止燕然和羌奴狗急跳墙,企图效仿前朝败军决堤之事。

本来只是一个防患於未然之策,万万没想到,羌奴竟然当真如此丧心病狂,真的来决堤了。

想到这里,张束止就是一阵后怕。

若是陛下没有思虑的如此周全,万一叫敌人成功决堤,如此暴雨之下,大水冲击下游,不光他们都会被冲走,附近两岸沿线的村镇都有淹没之危。

简直不配为人!

感受到死亡的来临,公主彻底慌了:“不,不要杀我们,我是羌奴公主,我愿意投降,议和!只要送我回去,父王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扎尔汗早已完全熄了对抗启国的心思,趴在地上不断磕头:“萧陛下,请饶公主一命,公主是我们国主的掌上明珠,启国如此强大,羌奴愿意成为启国的属国,做启国西北屏障。”

萧青冥不置可否,嗤笑一声:“丧家之犬,也配与朕讲条件吗?”

扎尔汗一阵绝望,只能卑微地祈求他。

萧青冥没有再搭理这两人,转过身去,吩咐张束止派人去上游加固堤堰,雨势太大,到现在还没有放晴的趋势。

他更担心是昨日双方几十万大军鏖战,还有大量火炮轰击对山谷造成破坏,万一影响到堤堰,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萧青冥不安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验证。

就在他与几个武将之际,脚下突然隐隐传来细微的震颤之感。

几人瞬间色变,萧青冥立刻冲出临时营帐,抬头往山上看,只见极远处的山路隐约有尘土扬起,庞大的土色气流正快速吞没山路和两侧的树木。

轰隆的闷雷声远远传来,脚下的土地越发震颤起来。

张束止蓦然大惊失色:“秋朗快护着陛下离开!是泥石流!”

萧青冥脸色阴沉,厉声大喝:“所有人立刻放弃辎重,避开山路,马上往高处跑!”

该死,好不容易阻止了羌奴决堤,没想到大雨还是冲垮了山体!

秋朗和莫摧眉二人二话不说,立刻护着萧青冥往山上高处避,剩余的人马也随之往山上狂奔。

一时间,竟然无人有闲工夫去管扎尔汗和公主。

公主自小生活在北漠王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泥石流,只觉得这是自己死里逃生的良机,大喜之下,马上扭头冒雨朝着山下逃跑。

扎尔汗骇然失色:“公主,不能走下山路!”

然而晚了,脚下的大地不断发出隆隆的震颤,宛如地震般,无数泥沙和硕大的土石随着暴雨的冲刷,被粘稠的泥浆裹挟,顺着山路往下冲。

公主一个踉跄,不慎摔在地上,她仓皇回头,紧缩的瞳孔中,原本还远的泥石洪流已经近在咫尺,朝着她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瞬息之间,天灾已至。

想依靠洪灾反败为胜的两人,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来势汹汹的泥石流轰鸣而下,迎着狂风骤雨,沿着山路,朝着山下奔涌而去,所经之处,草木折断,巨石滚落碎裂,淹没一切,遮盖一切。

这场灾难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直到雨势减小,天光大亮,大地才终于停止了震颤。

艰难逃出生天的萧青冥,和身后一千御前营兵马,停驻在山上一处平缓的山坳间。

张束止派有经验的探哨来回观察了好几趟,总算确认了安全。

半空还下着小雨,萧青冥将身上笨重的铠甲脱去,里面的衣衫早已完全透湿,黏腻地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胛的线条,额头的鬓发也湿淋淋地黏着脸颊。

方才在树林间穿梭时,他的手臂,侧脸,被粗粝的树枝刮出好几条血痕,脚下浸透了污泥,左小腿上更是一道明显的伤口,不断渗着血。

他整个人狼狈不堪,唯独一双眼睛,依然透着沉稳坚定的神光。

他随手撕下一段布条,勉强扎住小退伤处,立在山崖边,举着望远镜往山下眺望。

万幸的是,这场泥石流没有引起上游堤堰决口,持续时间也不长,若是他们没有在山上扎营而是停留在山谷里,很难说现在能不能逃过一劫。

不幸的是,唯一通往山下的路,已经完全被泥土和巨石泥浆淹没封死,他们这这支人马被困在山上,根本无法下山。

“陛下,我们有三分之一的人马跑散了,辎重也都丢掉了,没有干粮,光凭我们这点人,徒手清理道路,只怕七天七夜也来不及啊……”

张束止同样是满身狼狈,双手和脸上满是泥印,他焦灼地望着萧青冥,懊悔之心恨不得把自己掐死,为何如此无能,将陛下陷入这种险境!

萧青冥安抚地注视他,缓缓道:“派人收拢附近军马,充作食物,山里应该还有野果,和可以食用的野菜。”

“挖一些坑,积攒雨水饮用,我们至少可以抗七日。”

“舅舅还有叶丛他们,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可他们都去追击燕然残军了,根本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啊……

张束止欲言又止,勉强定了定神,转身去下令。

待他离去,紧紧跟在萧青冥身侧的秋朗,突然在他面前半跪而下。

秋朗亦是浑身透湿,黑衣包裹着他的脊背,挺拔依旧。

他单手杵着长剑,低头看着对方渗着血的腿,闷声道:“陛下,让臣背您下山,这里地势虽险峻,但只您一人,臣可以做到!”

萧青冥沉默片刻,忽而低低笑了一声:“秋朗,你跟随朕这么久了,在你眼中,莫非朕是会抛弃忠心耿耿追随朕的士兵们,自己独自逃命的君主吗?”

秋朗霍然抬头,有些痛苦地看着他。

萧青冥神色平静,目光淡然,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换做从前,秋朗绝对说不出这样残忍的话来,可是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他喉咙干涩,艰难地道:“陛下……军人在加入皇家禁卫军的那一天,就注定要为陛下效死。”

“再多人的性命,都比不上您的!”

他几乎以祈求的眼神望着他:“让我带您走吧……”

秋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拢,他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将萧青冥打昏,也要强行将他带走。

萧青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骤然转厉,沉声道:“秋朗听命!”

秋朗一愣:“臣在。”

萧青冥肃容下令:“朕命令你,立刻下山,把这里受困一事告知黎将军和叶丛他们,带兵回来救援。”

“这里只有你武功最高,你独自一人离开是最快的,背着朕只会拖慢时间。”

“还有,如果下游有村镇和百姓受灾,也不可以放任不管,必须组织救援。”

秋朗皱眉,一脸焦灼:“不,臣——”

“秋朗!”萧青冥沉下眼,眼神锐利,一字一顿,“这是朕对你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强制命令,不可违抗。”

他顿了顿,注视着第一个,也是追随他最久的卡牌英灵,缓声道:“从今晚后,你自由了。”

秋朗浑身巨震,瞬间双眼泛红,怔怔说不出话来。

得到自由,不被任何人掌控,这是他最初的愿望,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萧青冥兑现。

萧青冥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强制命令无法反抗,秋朗死死咬牙,看了他最后一眼,握紧长剑,转身飞奔离去。

萧青冥注视他的背影在树林间快速穿梭腾挪,转眼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陛下……”

莫摧眉缓缓从他身后走来,他脸上没有了平时总是挂在眼角的笑意,默默盘膝坐在萧青冥跟前。

萧青冥看着他,挑起眉梢:“你也——”

他刚说两个字,就被莫摧眉打断了,他摇着头,忽而笑了笑:“陛下莫非也想将我赶走?报信的事有秋朗一人足矣,陛下身边,总需要留一个人守护的。”

萧青冥没有说话,一直以来,莫摧眉都对他言听计从,这还是他头一次敢于违抗自己的意思。

莫摧眉自顾自道:“其实我一直讨厌秋朗,因为陛下仿佛总是更信任他一些。不过今日,我总算赢了他一回。”

萧青冥有些讶异。

莫摧眉抬眼眺望不知名的远方,道:“不怕陛下笑话,臣最开始的时候,只想攀附权贵,出人头地,飞黄腾达而已。”

萧青冥眉心动了动:“这是人之常情,不必为此羞于启齿。”

莫摧眉收回目光,专注地仰望萧青冥的眼睛,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不知从何时起,实现陛下的命令,已经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本能。”

“陛下的愿望,变成了我们共同的愿望。”

“一路走来,每每遇到困境,最后关头总是我们在依靠陛下。”莫摧眉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是燕然大军围城,禁军炸营,微服私访,还是拦河改道,或是这次决战燕然,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事。”

他舒展开眉宇,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唯独这次,换陛下依靠我们一回吧。”

萧青冥心中一震,目光隐约露出动容之色。

※※※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而折磨。

张束止派人寻来了附近所有的马匹,四处收集野果野菜,挖坑积攒雨水,每人每日只吃一顿勉强果腹。

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疏通下山的道路。萧青冥身为九五之尊,也没有闲着,把裤腿卷起来,跟所有人一起,不停地弯腰搬土,徒手清理泥土巨石。

被雨水冲刷过的山路掩盖了厚厚一层松软的泥浆沙土,没至小腿,地面湿滑,到处都是坑陷,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滚下去。

军士们身强力壮,前三天还能勉强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轮换干体力活,到了四天第五天,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高强度劳动能力。

第六日,几乎所有人都丧失了力气,只能靠在安全的地方尽量保存体力。

到了第七日,附近能吃的野果都已摘光,飞鸟走兽绝迹,每分每秒都在煎熬,有的士兵饿极了,只能刨树根充饥。

第八日。

萧青冥靠坐在树下一块大石之上,静静闭目养神。

天空早已放晴,西边渐落的夕阳留下最后的余晖,宛如一场悲凉的落幕,为他铺上最后的荣光。

他突然很想念喻行舟,想念那个未破壳的孩子,想念那碗糖渍青梅,还有无数个夜里的亲吻和拥抱。

萧青冥从来没后悔过什么事,唯独此刻,他忽然有些后悔。

他总是埋怨喻行舟嘴硬,其实自己也不遑多让,时至今日,竟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喻行舟说一声喜欢……

朦胧间,似乎有人在他耳边焦急地喊着什么,晃动他的胳膊,萧青冥皱着眉头,略微睁开眼。

莫摧眉焦急地望着他:“陛下!醒醒,有援兵来了!您听——有声音!”

萧青冥一愣,勉强支撑着起身,扶着树干站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像是有无数人在说话,大喊,还有脚步以及搬运石块的撞击声。

越来越近的声浪,传入每个士兵耳中,原本压抑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直到依稀能看见山路下一片乌泱泱的人影,正在卯足了劲向上爬,身后的士兵们骤然激动起来:

“救援来了!我们能下山了!”

那些奋力开山凿石,清理山路的身影,逐渐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叶丛率领的禁卫军在奋力挖土,黎昌麾下的雍州军在搬凿巨石。

有自文兴矿场来的工匠和矿工,在组建滑轮和吊车。

有来自儒城盐场的工人、荆州两岸的民夫挑着担子运送物资。

山下,更有宁州来的女工组成的护工队伍,在白术的带领下熬煮药材和绷带……

不知是谁激动地大喊了一声:“路通了!看见人了!找着陛下了!”

那一小段被挖通的山路缺口,一下子涌上来许多身影,一双双手如同接力般,将救命的食物和水送上来。

萧青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最前方那个熟悉的面容。

喻行舟一身枣红色的官袍,沾满了脏兮兮的沙土和污泥,飘逸的广袖扎在手腕处,衣摆满是折痕,甚至不知怎么划破了一片衣角。

脸颊边两缕鬓发凌乱地贴在颈项间,发髻更是歪得不成样,眼底全是青黑,不知多久没有合眼。

他的视线在树林间来回扫视,最后蓦然一顿,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住萧青冥的脸,大步流星朝他走来,越走越急,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萧青冥!”

喻行舟猛地跨过最后一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不管不顾扑上去,死命抱紧了他,顾不上任何仪态,忘却了所有的礼节。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一颗心颤抖地仿佛要跳出胸腔,同样颤抖的,还有他近乎哽咽的尾音。

“萧青冥……青冥……”

萧青冥被他抱得快喘不上气,禁锢的力道像是要将他融入骨血一般,他只好把全身的力气都依靠在对方肩头,勉强站着。

肩窝里隐隐感到一点湿润的凉意,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慢慢安抚地轻拍喻行舟的后背。

“没事了,我没事……”萧青冥的嗓音嘶哑得厉害,不住地重复着没事二字。

喻行舟双眼发红,布满血丝:“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抚摸着萧青冥脸颊的手指无法控制地轻颤着,不敢触碰那些暗红伤痕,每一处都像割刮在他心口,钝痛难以呼吸。

喻行舟声音沙哑发颤:“就算是黄泉路,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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