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隐尘冷眼看着他发疯,语气是饱经锤炼的平淡:“你何时收敛过。”
宿离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团阴暗扭曲张扬造作的疯魔做派,只有发疯抽风和犯神经。
宿离轻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确实没有。”
“达不成目的的伪装做来何用?我若是像仙尊那副模样出现在你面前,玄琴会心生怜爱吗?”
他那好舅舅的情路,委实顺利得让他有些嫉妒,装模作样而已,他也可以。
可惜,玄琴对他的本性太了解了,再怎么伪装都不会信他。
“我会把你切成生鱼片喂鱼。”竹隐尘毫不留情地说道,手中长剑冒出数道剑气。
宿离身形化作黑雾散开,又在一旁聚拢,蛇目扫过腹部多出的剑痕伤口,其中没有血肉,只有一片漆黑,伤口处银色剑气在不断破坏:“寂灭剑气可真是不讲理,连魔气都能绞杀。”
说着伸出长有漆黑长指甲的手,挖出那片区域,扔到一旁。
竹隐尘:“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国师府,你也不许出去。”
“玄琴这是要与我过二人世界?那可真是不错。”宿离腹部的大洞还在缓缓愈合,人再次不记打的靠到竹隐尘身边。
“你终于打算让那些小鬼独立行走了?”
竹隐尘:“这里只是幻境。”
“宿离,若是没有你,我护他们一世又有何不可?”
天道为后盾,身负远古主宰冰龙血脉,寂灭剑意伴身,竹隐尘理应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成为下一个仙尊,甚至超越他,掌控整个修真界。
他为什么不可以,护自己所在乎的人一世安康。
然而多了宿离这个不定因素,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没有我?不可能,玄琴,你的生命里,必须有我。”
宿离甩动着蛇尾圈住竹隐尘的腰,蛇信扫过他的耳畔:“而且,你为他们殚思竭虑的模样,让我觉得很是碍眼。”
“真巧,你出现在这里,也让我觉得非常碍眼。”
剑芒闪过,竹隐尘扯下腰间的蛇尾一脚踩在地上。
“白月的身份确定了吗?”
宿离摊开手:“玄琴,距离我告诉你白月近期会出现才过去了不到一刻钟,你不能将幻境中的时间混淆为现实。”
“那你还有什么用?”
“给你暖床,要不要试试?”
“我更想吃蛇肉羹。”
宿离翘起尾巴送到竹隐尘面前:“给,想怎么吃?”
竹隐尘扫过黑色蛇尾上艳丽夺目的花纹:“你这品种有毒。”看花色还是剧毒。
“你现在的身体,怕毒?”宿离视线落在他眼前的绸布上,接着目光下移,定格在那唇瓣间,舌尖舔过獠牙。
“我曾想将玄琴吞进腹中,被玄琴吃掉似乎也不错。”
宿离侧身躲过骤然扫来的剑光,余光掠过被剑气拦腰斩断的垂柳,摇晃着蛇尾追上远去的背影。
……
“烦人的家伙。”竹隐尘冷着脸护在上官醉身前一剑挑飞刺客,那句话不知是对刺客说的,还是对某个不请自来的麻烦。
剑身横在瘫坐在地的刺客脖颈上,竹隐尘居高临下地质问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一副忠贞不二誓死不降的态度:“我不会说的!”
“浪费时间。”竹隐尘抬剑就要斩下。
刺客见状当即开始交代主谋:“等等!我说!是皇贵妃!”
竹隐尘看他一眼:“假话,去死吧。”
刺客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假话,剑刃悬在头顶令他没时间思考:“是皇后!”
“假的。”
刺客彻底惊了,手捂住头顶大喊:“是端王!”
“居然是他。”剑刃停在刺客头顶不到一指距离,竹隐尘转头看向上官醉:“姐姐打算怎么处置?”
“皇后居心叵测,心思歹毒,竟派刺客来行刺本宫,本宫自然要带人去请圣上做主,向皇后讨个说法。”上官醉充满阴谋味的缓缓说道。
“寒竹,带上人,与本宫一同面圣。”
刺客十分崩溃不解,那个人到底怎么判断他有没有说谎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上官醉先是押着刺客在皇帝面前黑了皇后一笔,顺便讨要到了苏云琦的抚养权。
又与齐王飞鸽传书,表明端王有异常,以齐王的疑心病自然会去调查,她只需要等消息就好。
等一切终了,天色已经大亮。
齐王府
左右等不到幕僚回去复命的齐王收到手下传报,人回来了,病得起不来床,只好主动登门。
齐王:“上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有,我摸到了刻字的凹陷,但是肉眼什么也没看见,应当是国师设下了障眼法。”
幕僚神色恹恹,面色不佳,他受了风寒,眼下头昏脑热,还要回答齐王的问题。
“殿下,国师神通广大,不可为敌。”
“无碍,国师不会插手国事,若我能拜入国师门下,不比争这凡间帝王更加逍遥痛快,可惜,国师他不收徒。”齐王颇为遗憾地叹息道。
继而自言自语:“那命词到底写了些什么?”
幕僚低下头,憔悴疲惫到快要睁不开眼睛。
“你先好好休息。”齐王宽慰两句后先行离开。
没有看到幕僚眼中划过的一份精光。
他没有看到字迹不假但也是摸出来几个字的。
乾日国太,真龙,胜。
太子,真龙?那他是不是该另谋新主……
齐王回到住所,从暗格中取出一口小鼎,其形态正是他派遣幕僚送入国师府的那口大鼎的缩小版:“蛇神,国师的命词是什么?”
小鼎之中传出一道声音:“乾日国太子与……,具为真龙之命,双龙争位,胜者为王,败者陨灭。”
“太子和谁?”齐王急切地追问。
“国师混淆了天命,无法窥看,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你也可以再派人去看看,国师现在应当无暇顾及一些小贼。”
*
“黑蛇!”苏云琦警惕地看着梳妆台旁的灯柱上盘绕着的毒蛇,那花色极为眼熟,她前不久才在国师府里见过。
长出双腿来的鲛人挡在她身前,不等两人做出下一步行动,那黑蛇开口说话了:“别再回国师府,他是我的。”
苏云琦面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想对国师做什么?!”
黑蛇吐着蛇信:“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幅谁都无比关心他的模样,可你们又能帮他做什么?一群拖累罢了。”
拖累二字击中了苏云琦内心深处某处沉寂多年的暗伤,一阵心悸顿时涌起,她问道:“什么意思?”
黑蛇:“他为了你们多次改写天命,与天道频繁联络,替你们挡住所有威胁,可你们没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脚步,拖油瓶越来越多,要你们何用?”
苏云琦喃喃道:“改写天命……国师他到底怎么了?”
“命词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子,猜猜看另一个是谁?”黑蛇猩红的眼睛在阴影里如同干涸的血渍,充斥着不详。
阿紫拉着少女的胳膊,焦急道:“啊……别……信……”
苏云琦从恍惚中惊醒:“阿紫,你会说话了。”
黑蛇的头转向阿紫:“他可有不少事情瞒着你。”
“不……别信……他……”阿紫牵起苏云琦的手,急得不行,目露哀求之色。
苏云琦回握他的手:“别急,我不信。”
阿紫点点头,依旧略带不安地看着她,在苏云琦转头看着黑蛇时,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如利刃般射向黑蛇。
黑蛇看着这一幕,蛇瞳中划过一抹嘲讽。
“你到底有何目的?和我说这些对你有何好处。”苏云琦不是傻子,谁说的话她都会信,能让她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国师一个。
庄小何她也信,但不会全信,因为他脑子简单,容易被人骗。
“目的?自然是警告你们离他远点,不然……”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黑蛇与其对视一眼,在剑光扫来之前身形雾化,消失了踪影。
国师府
打坐的国师与长尾绕其一周,侧躺在他面前蒲团上的蛇人同时看向对方。
“玄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和你以前容貌一致的少年。”
“真巧,我也看到了一条和你身上纹路一模一样的蛇。”
两个人一个平静一个散漫,谁也没有半点心虚,同样也没一个老实待在国师府里的。
“这证明我们心有灵犀,上天注定应该在一起。”
宿离抬起手抓住垂落在地的一缕白发,蛇尾卷住他垂落在发间的绸带,不断旋转缠绕着。
竹隐尘:“天道没有定过此事。”
“你和云琦说了什么?”
宿离:“一些实话。”
“玄琴,你怕什么?这里只是幻境,他们就算死了也只是从幻境中脱离罢了。”
“那你呢,你不是靠入梦进来的吧?”
竹隐尘张开手,银白色长剑凭空出现在掌心下方,稳稳被那只修长的手握住。
“这把剑真是令人怀念,不过这幻境可撑不住你我动真格,玄琴当真要动手吗?”
宿离从地上撑起身体,眉眼轻笑地看着持剑的男子,喉头滚动,蛇信子在唇间若隐若现地扫过。
咣当!
院落中传来一道重物砸落的声响。
“哎呦,这里怎么有颗树横在路上。”
“嘘,小声点。”
“怕啥,国师不是正忙着处理妖物,没精力分神吗?这谁把半截子树挡路中间,磕死老子了。”
“那是你笨!我怎么就没被绊倒?”
“屁!分明是这地方太黑了,国师早上都不带点灯的,这里真住着人吗?”
“别管,先找命词。”
“对,找命词,命词放在哪里?”
“笨!当然是正堂!”
“那正堂在哪儿?”
“……我哪知道?”他又没来过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