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 奚水把手机放进包里,找空姐要了毯子和水之后,有气无力地窝在椅子里。
起飞时, 奚水闭着眼睛, 等上升到一定高度, 飞机飞行在京城上空, 奚水才睁开眼睛,贴着窗户, 俯瞰这座偌大的水泥浇筑而成的钢铁森林。
市体育馆的建筑很特别,是两个巨大的椭圆形球, 由一种低合金高度钢为主要建筑材料, 在奚水眼里, 它像两个精致的小球,在太阳底下闪烁着璀璨的光。
期期一定拿了第一名。
奚水想着,垂下眼, 揉了揉眼睛,靠回座椅。
中途需要在其他城市的机场转机,要等两个小时, 奚水买了三明治坐在机场大厅里一边吃一边给周泽期打电话。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周泽期那边还没比完。
“我在候机,好想你。”奚水声音低低的。
周泽期穿着运动服, 坐在赛场旁边的长椅上, 他听着奚水说话,心口像被人用拳头重重砸了一记。
“国庆的时候我过去找你。”周泽期低声道。
奚水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 “你一定要来找我。”
吴丰翼孟科文还有张看蹲在不远处偷看周泽期, 孟科文咂咂嘴, “老周没事儿吧?”
张看:“咋?”
“奚水今天出国了啊。”
张看:“他被甩了?”
孟科文:“是学习一年, 明年这时候就回来了。”
张看:“难怪,一年还是挺久的,而且老周下个星期就要进他们自家公司了吧,羡慕老周,哎,我上周和老周说,让他把我弄进他们公司当保安……”
吴丰翼和孟科文对视一眼,“能别跑题吗?”
“不是,老周他们家公司保安一个月六千,五险一金,还有双休,”张看着急了,“反正我家有房子,我随便找个工作混吃等死就好了啊。”
“那老周其实挺有压力的,那么大一个公司要扛起来,奚水那条件,我感觉就算到了国外,追求者也只会多,不会少,换做是我,我肯定会愁死,你说对吧吴丰翼?”
“你cue我做什么?勿cue勿cue。”
孟科文说:“昨天我和你还有林小金一起去美食城吃盖浇饭,你全程红着脸不说话,总不能是对着我害羞吧?”
“有病吧你,”吴丰翼站起来,把泳镜拨下来,“滚。”
张看没听懂他俩在说些什么,他挠了挠脑袋,觉得老周一个人坐那儿怪让人心疼的。
-
飞机在纽洛的机场落地,比国内慢十个小时,这边正中午,不过也不热。
奚水取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一走出去就看见了奚禾,还有他旁边一个比他高半头的金发碧眼的男性。
对方戴着墨镜,穿着风衣,如果不是气质不凡,两人的站位,令他看起来像奚禾的保镖。
互用英文问了好,奚水知道了对方就是奚禾之前说的那个叫乔凡尼,用中文低声问奚禾,“三哥,你在和他谈恋爱吗?”
奚水问完,奚禾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走在旁边的乔凡尼抢答了,他中文有些蹩脚,发音没一个是准的,但差不多能明白意思。
“我在追求阿禾。”
车是乔凡尼开的,奚禾坐副驾驶,奚水在后座,乔凡尼能听懂中文,有些话他就不方便现在问三哥了。
奚水从车窗往外看,连成片的漂亮建筑,建筑的风格比京城创新大胆,但本质上都是大都市,街道两旁人们的面孔却不是熟悉的亚洲面孔,让奚水一点亲切感都无法产生。
纽洛芭蕾舞团属世界六大芭蕾舞团之一,虽排不上首位,却也是历史悠久,有一大堆享誉世界的芭蕾舞作品,而隶属于纽洛芭蕾舞团的纽洛芭蕾舞学院则被誉为世界级芭蕾舞者的摇篮,纽洛芭蕾舞团百分之九十的舞者都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芭蕾舞学院,当然,也不是直接就能进入,他们同样需要经过层层考核选拔。
奚水低头看着微信,离开之前,周泽期打电话把他手机所有服务都办理好了,让他一落地就可以用。
周泽期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奚水翻到最上面,一条一条往下看。
17:44-[京大赢了。]
18:31-[和吴丰翼他们去吃饭了/照片/照片/照片]
21:57-[等你到的时候,我这边都凌晨三四点了。]
02:10-[记得给我打电话。]
奚水没打电话,他回了信息过去。
[我刚落地,不方便打电话,等我到家把东西整理了,再给你打电话哦,期期早点睡,不要等我啦。]
他以为周泽期已经睡了,结果屏幕都还没来得及切走,就看见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奚水眨了下眼睛,鼻子就有些发酸。
他在后边吸了吸鼻子。
奚禾听见后,从后视镜中看了奚水一眼,乔凡尼挑挑眉,“你的弟弟想家了。”
奚禾看着前方不作声。
乔凡尼:“我就是舔狗。”
奚水没听乔凡尼在前面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他的发音和刚刚在机场时不一样。
[周泽期:好,我等你。]
[奚水:不用不用,你快睡吧,我到时候会打给你的。]
[周泽期:比赛结束,我不用训练了,我爸公司那边,下周一我才去报道,我等你。]
[奚水:你睡吧,我真的会打给你的。]
[周泽期:那你发誓。]
[奚水:猫猫无语jpg.]
[奚水:好啦,我发誓,你睡吧。]
周泽期再没回复,他确实累到了极点。
昨天只睡了一个小时,今天一直守在赛场,晚上又和教练还有队员去聚餐。
车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奚禾租了一套公寓,就在纽洛歌剧院旁边的中央街区,交通便利,商业业发展得相当不错,地铁站、博物馆,还有好几所学院,当然,租金也不菲。
奚禾没让乔凡尼一起。
从繁华的闹市,刷卡进入住宅区后,喧哗逐渐远离,四周绿意盎然,公寓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别墅,用红白砖砌成,各自的庭院里都栽种不同的绿植。
阳光和国内一样明亮,不过温度没那么高。
“想家了?”奚禾问道。
奚水摇摇头,扭头问奚禾,“三哥你为什么会和乔凡尼在一起?他不是很烦吗?”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奚禾说道,“你还好吗?脸色有些差,估计是在飞机上呆得太久了,今天就别忙其他的,好好休息,后天我带你去歌剧院报道。”
“对了,你那个学姐什么时候的飞机?”
“她晚上七点。”
“那好,”奚禾想了想,“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和她说,让她直接过来,反正我租的公寓房间很多,她还是学生,就别浪费钱了,出来学习一趟不容易。”
“那我也给你房租。”
奚禾看着奚水一脸天真的模样,“婶婶给了你多少生活费?”
说起这个,奚水有些激动,他小声说:“一个月,十万!”
奚家有自己的服装品牌,李婉芝又投资了不少生意,她不用管,每年光是分红就能抵得上一家小型企业的一年总入账,更何况他家也不止这一门进项。
奚禾:“那我也不要你房租,你们不来,我也是住这里,不过你们如果想吃什么,只能自己买食材自己做了,我不会做饭。”
奚水立马说:“我会。”
“你会?”奚禾讶然,他记得奚水是不会做饭的。
“周泽期教的我,蛋炒饭,番茄炒蛋,土豆丝,没了。”
“……”
“你出国,他没拦着你,还教你做蛋炒饭?”
奚水摇头,“没有,他希望我能好好跳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听见答案后,奚禾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因为他见过周泽期,比起奚水形容的善解人意,周泽期本人看着并不好说话,身上带着一点不受约束的匪气。但对奚水的好确实无可挑剔。
奚禾故意逗奚水,“那要是在这边出现了比周泽期更优秀的人追求你,怎么办?”
奚水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不可能。”
奚禾笑着问:“小溪这么坚定?”
“不是,”奚水严肃道,“我是说,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周泽期更优秀的人了。”
奚禾:“……”
-
“好了,到了,记住门牌号,别走错了。”奚禾靠了卡,推开白色的铁栅栏,“等会我给你两套钥匙,一套你拿着,一套给你学姐。”
庭院里除了草坪,还有挨着边的一圈蓝白色小花,挤挤攘攘,开得十分热闹。
公寓一共三层,有一大一小两个露台,装修内饰是房东自带的,不过奚水也能看出来,有相当一部分是奚禾自己掏钱买的,奚禾审美特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比如电视机旁边那个歪脖子黑色花瓶,歪得不行,再拧一下就是麻花了。
卧室刚好三个,但大小都不一样,最小的那个和奚水在国内时的房间差不多,考虑到女孩子的东西可能比较多,他主动选了最小的,反正他又不在房间里跳舞。
“洗手间有两个,你和我用一个,让你学姐自己用一个,她是女生,你快去洗澡休息吧。”
“你呢?”
“我去歌剧院排练,下个月我还要去F国演出。”
奚水目送奚禾离开,在门口站了会儿,正要关门时,隔壁院子里一个白发老太太抱着一只小狗出现,她看见了奚水,露出很夸张的惊讶表情。
对方问奚水是禾的什么人。
“弟弟。”奚水用英文回答。
“你的口音听起来像纽洛曼蕾区的人。”曼蕾区是纽洛发展最快最好的三个区之一,曼蕾区的原住民口音与其他区不同,因此会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奚水以前的老师是曼蕾区出来的。
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奚水才关门回到屋里,他回到房间,都懒得整理行李箱,随便找了套衣服,彻彻底底把自己洗了一遍之后,躺到奚禾早就铺好了的床上。
差点睡着之际,奚水突然惊醒,他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飞快拨通了周泽期的电话号码。
电话连续响了很多声才被接通,周泽期声音沙哑慵懒,“都弄好了?”
奚水抓着被子,“你刚刚睡着了吗?”
“睡了一会儿。”
周泽期答完后,奚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听着周泽期的呼吸声,良久,他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拉过被子盖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我好想你啊。”
周泽期那边也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我也想你。”他说。
外面的光照进奚水现在的新卧室,白色的薄纱窗帘垂落在实木地板上,奚禾很疼奚水,书架,书桌,衣柜,都是按照奚水的喜好定制的,靠墙角放着一个细长透明花瓶,插着一支枝叶翠绿的吊钟。
“你现在很困吗?”奚水问周泽期,他觉得应该是很困的。
“还好,和你说话就不困。”周泽期声音很低,有些字音甚至沙哑得听不清,像粗糙的磨砂纸摩擦着耳廓,酥酥麻麻的,一点点疼意,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奚水摸了摸发麻的耳朵,“那你什么时候睡觉?你那边都快天亮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周泽期忽然问。
“我躺下了啊,三哥让我睡觉。”
“不怎么困的话,你去你的行李箱里找一下,看有没有一个黑色纸盒。”
“没有啊。”奚水躺着没动,他自己收拾的行李箱他还不知道吗?他没有装黑色纸盒进去。
“有,我放的。”
奚水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到没有合上的行李箱跟前蹲下,在里头翻找了一遍,很轻易就找到了周泽期说的黑色纸盒,只有巴掌大。
手机在床上,奚水隔空喊了一句“什么东西啊?”,纸盒上没有说明,他把盒子拆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橡胶手感的浅绿色椭圆状物体,外面有一层细小粗糙的颗粒。
捏着不太软,也不呱唧呱唧叫。
奚水回到床上,把手机拿起来,好奇地问周泽期,“这是什么啊?”
周泽期把功能轻轻缓缓地和奚水说了一遍,奚水从面色如常到通红如血,耳朵都变成了粉色,他缩在床上,声若蚊蝇,“那需要我再去买一个充电器吗?”
“先试试还有没有余电。”周泽期说。
奚水把被子掀开,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开了免提放在枕头边上,双手举着那球仔细研究,“怎么试呢?”
奚水在后头摸到了几个凸起,他随便按了其中一个,手里的东西突然震动了起来。
奚水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把球压在了肚皮底下,球在肚皮底下嗡嗡嗡,震得奚水耳朵都红得要滴出血,奚水抓起手机,表情惊慌地告诉周泽期,“它震动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