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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二十七

势之无恐 南君 3457 2024-04-30 11:11:36

陈梓对大海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向往那种宁静深沉,不会有人打扰的死寂感。

在他眼中,海一直是沉默的,强大且磅礴有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游轮高高举起,也可以瞬间将万物深深掩埋。

可直到他跌入海面,墨色的海水将他包裹住时,他才发现——

海是冰冷彻骨的,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密密麻麻的寒意紧贴着他的身体,从每一处毛孔渗入内里,冰封他的血液与心脏。

真的好冷,冷到他无法呼吸,浑身僵硬不能动,每一根骨头都像浸了冰水。

海浪席卷了他的身体,他被迫跟着这一汩汩浪花起伏沉荡。

偌大的海域上,他渺小如沙砾,在自然力量面前,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顺从。

突然,他身体撞上前方一道坚硬的石壁,疼痛从额角蔓延到大脑神经,血腥味跟着散开。

好痛……

“二十七,快醒醒!”一道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青春期换声时的沙哑,“朱老板马上要过来查人了!”

陈梓是被摇醒的,他睁开眼,视线缓慢聚焦后,入目的是一张干净稚嫩的面庞。

陈梓撑起身,摸了摸额头,结果摸出了一手血。

难怪他说为什么这么痛,看来是伤口裂开了。

十五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你伤口又破了,怎么办啊,朱老板肯定不会给你找医生的。”

陈梓将手上的血随手揩到枕头上,平静地说:“死不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宿舍,大概有上百平米宽,住了整整三十号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十个Omega。

十五张上下床相对放置,每张床位上贴有数字,每个Omega则是对应着属于自己数字的那个床位。

此时,偌大的宿舍气氛有些压抑,众人或坐或躺在自己的床上,有的一眼不发,有的紧张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嗡嗡声此起彼伏。

十五从被子上生撕下几缕布条给陈梓重新包扎了一下,后坐在了陈梓旁边。

“二十七,你这次千万别再跟朱老板对着来了,他有一千种办法折磨你。”十五凑近他小声嘱咐说,语气明显是对他不放心。

陈梓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那声“二十七”是在叫自己。

陈梓对这个称呼有些反感,不过他并不想跟十五说话,所以就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十五是欧洲人,金发卷毛,睫毛颜色呈金偏白,看起来还比较小,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见陈梓不说话了,十五知道他是不想理自己,盯着陈梓看了一阵,他颇感无奈地爬回自己的床上,老老实实抱住了双膝。

二十七这个人总是这样,老不听劝,每次都惹怒朱老板,自己也非要落得一身伤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十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五分钟过后,宿舍的大门被一只脚粗暴地踹开,铁门与墙壁撞击,沉闷响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Omega耳中,他们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脖子,更加抱紧了自己,像藏在壳里的乌龟。

一个穿着凉拖鞋,顶着大肚子,满脸络腮胡的中年Alpha悠哉悠哉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光臂大汉。

拖鞋后跟拖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与地面摩擦,他手腕上缠绕着一根手指粗的黑蛇,正嘶啦嘶啦地吐着信子,抬头注视着他们。

Omega们颤颤巍巍地缩在床头,偌大的房间里一片死寂,空气中绷着一根无形的弦,众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劲。

朱老板眯起眼,油腻精锐的目光迅速从左右两边的床位扫过,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头颅,生怕跟他对视上。

除了陈梓。

陈梓坐在下铺床沿,淡定地从被子上撕下一条布料,再慢条斯理将其缠在手腕的伤口上。

他微垂着头,后颈那块骨头凸出,腺体处贴着一块劣质阻隔贴,由于太久没有更换,原本的茉莉味信息素都被弄得变了味道。

整整一屋子的Omega,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早就分辨不出各自原本的信息素了。

朱老板的目光在经过陈梓时停住,眼中发出充满恶意的光。

陈梓专心缠着腕上的布料,直到头顶的灯光被挡住,同时,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陈梓皱起眉,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抬起头。

朱老板正居高临下盯着他,那条黑蛇伸长脖子,朝陈梓疯狂吐信子。

陈梓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抬起手捂住了口鼻。

所有人的目光暗不作声地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朱老板像是被他这个举动激怒了,倏然伸手薅住他的头发,将他往地上重重一扯——

Alpha和Omega的力量悬殊过大,加上有伤,陈梓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轻易地就被扔到地上。

陈梓后背撞上旁边床的栏杆,床体被迫往旁边挪了两寸,床脚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后背传来的剧痛让陈梓在地上蜷缩起成一只虾的模样,强咬着嘴唇也忍不住溢出两声微弱的呻|吟。

朱老板似还不解气,抬脚就准备朝陈梓身上踹去。

这时,上铺的十五再也看不下去,虽心里早就害怕得不行,却还是喊出了声:“老板——”

他翻身跳下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了朱老板的一条腿,扬起脸央求道:“老板,他伤还没有好,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陈梓半睁开眼,视线凉凉地注视他们。

对于帮他求情的十五,他眼中神也无半点感激的情绪,如同一个冷漠无情的机器。

“起开!”朱老板扯着十五的头发想把他拉开,可十五怎么都不肯放手,只一个劲地乞求,“老板,你饶过他吧,我会慢慢教他的,求求你——”

朱老板气得不行,蹲下身掐住他的下巴,恶狠道:“好啊,放过他,那今晚就你去。”

十五心下一个咯噔,想到了什么东西,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手上力道也松了几分。

见他露出这副表情,朱老板倒是消气了一些,随手又点了旁边床位上的两个Omega:“加上你俩。”

突然被点到,两个Omega蓦地哭了出来,爬下床跪在地上求他:“老板,我...我上个星期才去了,不能再去了,我不想死啊——”

“带走。”

对于哭得梨花带雨的Omega,朱老板并没有露出半分怜惜的表情,只挥了下手,身后的下属走上前,连拖带拽地将三人拖走。

剩下的Omega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朱老板又随手一指就点到自己。

去哪里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群Alpha就是恶魔,是疯子,一旦落到他们手上,半条命就算是赔进去了。

朱老板抬脚踩在陈梓胸膛上,这个动作差点让陈梓喷血。

“放心,你也快了。”朱老板笑着说,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横,那群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他弯下身拍拍陈梓的脸:“别被玩烂了。”

陈梓偏开头,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胸膛发出一阵剧痛,每次呼吸也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他眉头紧皱:“滚。”

朱老板哼笑一声,抬眼扫视一圈,威慑道:“都老实一点,不然把你们全卖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收回脚,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门被重重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房间起码安静了足足五分钟,才隐隐响起一道微小的哭泣声。

“我想回家......”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哭声变得越来越大,压抑的、害怕的,无助的......

一个月前,他们中大多数人还过着平凡的日子,有还在上学的,也有正在工作的,还有刚结婚的。

可不幸的是,他们被拐到了这里,生活一夜之间从天堂堕入地狱,甚至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里,他们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有的只是一个数字,他们是被列了编号的商品,放在仓库等待出售。

浓重的负面情绪在房间上空徘徊,巨大的悲伤笼罩在每个人心上。

只有陈梓,冷静得过分地躺在地上,目光平静地盯着天花板,听着他们一起一伏的啜泣声,内心毫无感觉。

回家......

他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词。

家是什么?

他又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每每想到这里,他额头都会一阵抽痛,零碎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想抓来看看,却很快就从指缝中飞走。

一个月前,他从一个全封闭的房间内醒来,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组,尤其是头部,痛得他连觉都睡不着。

她在那间狭小的房间内呆着足足一个星期,期间只有几个Beta进来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随后,他就被扔到了这里。

他们都叫他二十七,陈梓却从来没有回应过。

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但绝对不会是二十七。

这么简陋又低贱的一个数字。

他们被关在这里,门口有Alpha警卫把守,窗户也被焊死,除了朱老板每晚会过来带几个人出去外,他们的活动区间仅限于这个房间。

或许是看陈梓身上伤还没完全好,朱老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点过他,但这也不妨碍朱老板揍他,经常都是他以前的伤刚好,马上又落下一身新的青紫。

也正因为如此,陈梓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踏出这里一步。

陈梓缓慢从地上爬起,捂住腹部慢慢挪到床边。

他抬头望着对面墙上的一扇窗户,小小的一个正方形区域中,只有浓浓的黑色,连颗星星都没有。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三人才被像狗一样扔进来,同时还有几盒药物。

三个Omega身上只有几缕布料,连重要部位都遮不住,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尤其是后颈和下|身,狰狞斑驳得让人不敢直视。

各种乱七八糟的Alpha信息素萦绕在他们身上,在这间只有Omega的宿舍内异常明显。

他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已经昏迷或者是完全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在这72小时的时间内,他们经历了什么事情简直不敢想象。

陈梓坐在床上,盯着十五红肿青紫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缠在腕上的布料末端,眼底一片冰冷。

有几个Omega小心翼翼地将三人搬到他们各自的床上,看到一脸面无表情的陈梓时,那个Omega忍不住怒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十五都是因为你才这样,你居然还坐在这里看着!”

陈梓毫无温度的视线落在十五身上,再看向那个Omega:“如果我不在,他就不会这样了吗?”

“你——”Omega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他们早晚都会变成这样,不过是时间和谁先谁后的问题。

Omega咬了咬牙,道:“你这样激怒朱老板,他迟早会把你卖了。”

陈梓没说话,看着他们把十五送到床上。

这段时间陈梓经常失眠,每每夜深人静时,脑子中的某个开关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打开,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在眼前浮现,混乱的思绪几乎将他淹没,海水翻滚的声浪在他耳边放大数倍,犹如雷鸣,击打他的耳膜,让他头痛欲裂。

陈梓抱着脑子蜷缩在被褥中,浑身发冷,汗水打湿了衣衫,头发汗涔涔地贴在脸上,肩背抑制不住地发抖。

太黑了......

好黑....

巨大的空虚感将他笼罩,腺体一阵瘙痒,他胡乱扯下阻隔贴,手指用力扣抓那块凸起。

敏感地带被这样粗暴地对待,他痛苦地咬住枕头,将叫声尽数憋回去。

不是这样的...他不该是这样...

“秦航...”

他无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同时,他蓦地睁开了眼睛,混乱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清明。

秦航。

秦航是谁?

只是想起来这一个名字,陈梓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传来一阵抽痛,浓郁的绝望与难过涌上心头,呼吸也变得困难。

秦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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