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
顾文越和许以眠被请到贵宾休息室, 房间不大,有几张软皮沙发。
许以眠进去后, 立刻占据了最舒适最大的那张沙发,坐进去,抬起下巴,不客气地对工作人员道:“麻烦你,叫我的经纪人过来。”
“哦,你应该认识我经纪人吧?”
工作人员连忙微笑:“是的,许先生, 我立刻去请。您稍等。”
她见顾文越淡然地站在一旁,忍不住抬手,客气地轻声道:“顾先生, 您也先请坐, 我已经让人去请珠宝鉴定专家,您稍等。”
顾文越淡笑:“好,谢谢。”
他施施然地坐在稍小的沙发里, 拿出手机,看到顾晋诚的消息。
GJC:【在哪里的活动, 我过来接你一起回家?】
顾文越:【不知道几点结束,你先回家陪父亲】
GJC:【嗯】
许以眠觉得太搞笑了, 这个压根没见过的小艺人,居然冷落自己?
他抬脚在他的沙发上踹了一下:“喂?你现在碰坏了我的东西, 你就这种态度?”
顾文越被他踹得稍微震动,掀起眼帘, 桃花眼里带着笑意:“我在跟家里人商量, 拿钱赔给你呢, 别急。”
许以眠:……?
还真是个没钱的小艺人, 看他穿得高定成衣,估计都不可能是品牌方出借,而是山寨货。
工作人员再次进来时,有品牌的两名高管、鉴定专家、许以眠的经纪人、顾文越的经纪人。
呼啦啦一大圈人,把顾文越和许以眠包围在中间。
丁海着急地半跪在顾文越的沙发扶手边:“哥?什么情况啊?工作人员说出事情了。”
顾文越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没事,等专家怎么说。”
许以眠见这么多人,登时脸上满是委屈,先站起身和高管说了两句,随后礼貌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在你们的活动上出现问题。我本来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先生非要找你们鉴定的人来,真是辛苦你们。”
刚才的工作人员在高管后侧,低头瞪眼:……委委屈屈、和颜悦色的许以眠和刚才颐指气使的许以眠,是同一个?
许以眠说的无辜委屈,高管自然是先安抚他。
经纪人也跟着说:“好在我们以眠的东西,不是什么品牌出借,都是自己的。能弄清楚和赔付就行。我们也不会真的过分追究。”
丁海因为不了解情况,无法开口,只看顾文越仰眸,对着许以眠笑了笑:“许先生,你刚才是要问我索赔25万人民币对吧?”
经纪人率先开口,替许以眠回答:
“这对袖扣就是这个价格。全球限量款。”
他之前听许以眠说过价值,因此一直记着,也很小心。
本身就来参加活动的鉴定专家是为个子高挑不输给模特的女士,约莫四十五岁上下,她神色严肃地道:“可以给我看看?”
未免大家不信任她,她环顾几人,自我介绍是国际和国内行业协会认可的资深珠宝鉴定专家,顺便送了几张名片给大家。
顾文越站起身,接了名片后,将袖扣给她。
许以眠对专家道:“那你一定能知道,这是JOAILLERIE MASCULINE的限量款。二十五万只是一个市场价,真正的价值远远不止。”
丁海吓一跳,小声问顾文越:“哪儿坏了?没坏啊?”
顾文越拍拍他的肩膀,侧过头,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对他眨了眨眼睛。
丁海:……?
品牌高管也有些担心,怕在活动上引发什么不合适的负面新闻。看鉴定专家正在细细观察,便问道:“怎么样?”
鉴定专家询问许以眠:“请问,这件东西是从专柜购置吗?”
许以眠道:“当然了,这你还要问?”
鉴定专家轻咳一声,将袖扣递给许以眠,见他十分傲慢地没接,就递向他经纪人。
经纪人问:“什么意思啊?”
鉴定专家道:“如果许先生以25万的高价买下这款袖扣,不管是从任何途径购买,他都可以拿着相关的票据,进行合理合法的维权和索赔了。”
她说完,微笑了一下,“这对袖扣的价值,最值钱的是铂金卡扣,价格在五百元上下,镶边的一圈连钻石都算不上,中间的黑色宝石为……玻璃制品。”
“什么?”许以眠愣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控制自己的声调。
他扬起高傲的下巴,抱在胸前的双臂用力收拢,瞥一眼专家,“这的确不是我在专柜买的,但这是我重要的朋友送的,而以他的身份,绝对不可能作假。”
经纪人眼皮子狂跳,已经预感不妙。
许以眠出道以来一直被人捧,是一个有钱的大佬。
可是万一那位大佬的确用假货忽悠许以眠,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小声提醒许以眠:“以眠,要不算了?”
许以眠没理他,看向鉴定专家:“你虽然是行业认可,可是难免会有走眼的时候。”
鉴定专家本来还觉得,这是有钱人骗小明星的把戏,她只是吃瓜群众而已,没想到被认为“看走眼”。
她可并非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自然有资格反驳:“抱歉,你可以说我的脸长得不漂亮,但你绝对不能说我的眼睛有问题。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你——”许以眠索性看向高管,“你们请这样的所谓专家来侮辱你们邀请的艺人?传出去,还有哪家艺人跟你们合作?”
高管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赶忙解释:“许先生,这似乎牵扯了好多细节。但我们现在先处理清楚,就是你和这位顾先生,你是否还需要他赔偿你的损失?”
许以眠道:“当然,他撞坏了我的袖扣,怎么能不赔?”
方才被“侮辱”的专家,凉飕飕地出声提醒:“请恕我眼睛的确不好,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这对价格最多八百元的袖扣哪里被撞坏,又有什么需要赔偿?”
顾文越:……好像没我的事情了?
许以眠瞪着这位专家,雌雄莫辩的脸庞带着几分委屈无辜,似乎下一秒就要当场泪奔。
“你是他请来的吗?你为什么处处替他说话?现在是我的东西被撞坏了。”
专家摊手,态度和立场十分鲜明:“因为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第一,袖扣没坏,构不成损坏;第二,袖扣是假……”
“你闭嘴!”
许以眠涨红脸,似乎听不得“假”这个字,激动地推着经纪人说,“我要起诉她!我要起诉她!”
专家又取一张名片,非常迅速地塞进经纪人的手里:“随时啊,欢迎。”
经纪人赶紧劝:“以眠!别乱说了,能从事珠宝鉴定行业的人都是专业领域的大佬,别得罪人。”
他拉着许以眠,对专家说:“抱歉,是以眠一直很信任那位朋友,所以坚定认为朋友送的是真正的品牌袖扣。谢谢您帮忙鉴定,另外袖扣的确没有损坏,不需要顾先生索赔。”
他转而对顾文越道歉:“顾先生,抱歉,今天是个误会,希望你别介意。以眠的年纪比较小,不懂事,我先带他回去。”
听见经纪人还算懂事,高管和工作人员都松口气。
经纪人强行带着许以眠离开,许以眠走之前还瞪了一眼这个置身事外的小艺人:“你是谁?”
顾文越优雅绅士地颔首,面带微笑:“鄙人,顾文越。”
许以眠第一反应是这个名字很耳熟,等被经纪人拉到外面才想起来
——不就是那个用方正字块写签名的大土包子吗?居然是他?!
一名高管和工作人员陪同他们离开。
许以眠推开经纪人的手臂,低声恼怒:“别拉我了!你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错!”
经纪人拽他走慢点,压了压嗓音:“以眠,你忍忍吧。袖扣很可能真的是假货。”
许以眠皱眉,朝他要手机:“我要问问刘总,他不可能给我假货。他那种身份怎么可能接触得到?”
经纪人揣测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送他,他不知道,就送你?说实话,一般人都只认牌子,不可能看得出钻石和宝石的真假。”
说到这里,他细细问了许以眠谁要去请专家鉴定。
许以眠说了是顾文越。
经纪人瞪了瞪眼眸:“难道,他看到袖扣的时候,已经知道是假的了?”
他狐疑地扭头看一眼贵宾室所在的方向。
这个叫顾文越的艺人他也不熟悉,只是知道他最近造型出圈,似乎受到时尚圈热捧的意思,但其他方面不了解。
他连忙联系自己圈内好友,询问顾文越的情况。
-
贵宾室,剩下的品牌工作人员同顾文越说了两句。
顾文越解释道:“是我撞到了他,起头是我的问题。”
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为他解释:“不,是他太咄咄逼人了,本来还给他就好,结果闹得太难看。”
顾文越知道这是为自己说话,他侧侧身:“谢谢你。”
工作人员摇摇头,意外他的温柔。
高管和鉴定专家聊了几句。
顾文越等他们聊完,对鉴定专家道:“洛小姐,谢谢你的专业鉴定。”
洛小姐笑了:“不用,我很乐意我的专业能力可以在生活里发挥一些奇妙的小作用。”
“另外顾先生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你上周在云京博物馆鉴定赝品的事情,我已经早有耳闻。”
顾文越笑了:“班门弄斧而已。”
洛小姐笑着说:“今天可不就让我知道,顾先生并非班门弄斧?”
高管有些没明白,他询问洛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洛小姐解释道:“以顾先生的眼力,必然是碰到那对袖扣,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假货,但若是由顾先生亲口告诉许先生,就会火上浇油激化矛盾,所以才有我的露面机会。”
她对着顾文越挑眉,“顾先生,我猜测的一定没错吧?”
顾文越微笑颔首:“是。还得谢谢洛小姐仗义执言。”
“应该的。”
洛小姐笑笑,拿出手机,“顾先生加个微信?有时间我想邀请你去我的拍卖行看看?会有一些有趣的小东西流通。”
“如此。”顾文越了然,“好,谢谢洛小姐邀请。”
他让丁海拿手机加好友。
高管越发佩服顾文越的款款大方,跟刚才的顶流许以眠比起来,虽然人不是最红,可态度和气质云泥之别。
他道:“没想到我们的活动,促成了一段‘良缘’哈哈。”
几人都笑了。
顾文越离开后,高管叮嘱品牌宣传的人,要处理好今天的小摩擦,对外肯定不能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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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越上保姆车后,丁海将这件事告诉了Kiya。
Kiya扯个鬼脸:“如果我说可能文越哥会有麻烦,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多余?”
顾文越靠在座椅里打哈欠,轻飘飘地问:“何出此言?”
Kiya道:“许以眠背后有个大佬,他是真正靠钱堆出来的顶流,其实本人的质素……你们懂的。这件事在圈内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脾气也很差,所以今天的事情,可能还没完。”
丁海道:“不怕,我们文越哥背后也有人呐!”
顾文越打着哈欠差点笑岔气:“得了得了。”
——他笑是因为想到了顾晋诚是金主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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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
顾文越刚进客厅,就见张管家站在沙发边恭敬地说话,而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大马金刀的顾晋诚。
顾晋诚似乎喝了点酒,微冷的神色更凝重。
明明张管家只是回禀家长里短的事情,从顾晋诚的脸色看,还以为是请他定夺一笔三百亿的项目。
顾文越扑过去,靠在顾晋诚肩后:“晋诚哥?!你不是不让我喝酒,你怎么喝酒啊?”
顾晋诚抬胳膊,反手揉揉他的头发:“没多少。”
顾文越嗅嗅他的酒气:“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明显的酒味。
比上次给他剪指甲那晚,还浓郁些。
顾文越的脑袋凑近,再嗅了嗅:“黄酒啊?”
顾晋诚今天吃的是江鲜,陪的是上好的黄酒,似乎有些讶异他还能嗅出来,十分爽快地道:“三十年的陈酿。”
“不错。”
顾文越轻巧地跃过沙发背,摔进沙发里,被顾晋诚扶住,他嘿嘿笑着。
张管家的事情还没说完呢,但是感觉自己已经不合适站在这里当电灯泡。
今天大少爷喝了点酒,本来面色冷沉,文越少爷一回家就立刻冰雪消融漫天花开一般的和煦。
顾文越则是觉得,每次顾晋诚喝了酒,整个人像是放松地打开,举手投足间有种不自觉的粗犷随意劲儿,跟他平时的谨慎冷峻有极为强烈的区别。
他莫名欣赏顾晋诚全然放松的样子,似乎更接近他内心的自己。
顾文越顺势靠着他,接过张管家递来的水抿一口,说起今晚的事情。
他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只笑着说:“你说巧不巧,刚好是晋诚哥你戴的袖扣,不然我可能要被蒙了呢。”
顾晋诚听着这话,凤眸微低,抬手问:“是这对?”
“你今天戴了呀?”
顾晋诚眼都不眨一下,将两边的袖扣摘下来,随手丢在地毯上,嗓音冷冷沉沉地说:“张管家丢出去,别叫文越看了烦心!”
“是。”张管家赶忙捡起来出去处理。
——大少爷今天的确是喝多了点,平日真难得这么大气性。
顾文越笑了:“那人说这个袖扣二十五万呢,晋诚哥你真是……有钱也不能乱挥霍,你可不是纨绔子弟!”
顾晋诚仰在沙发上,凤眸对着灯光:“我怎么就不能做纨绔子弟?”
笑声沉沉悦耳,有种异常特别的男人味。
顾文越听得耳朵发痒,揉揉。
他打哈欠:“不跟你说了,我好困。”
正准备起身,见郑野走进客厅,手中托着个盒子。
顾晋诚爽快地拍了拍顾文越的腿:“来,看看晋诚哥给你买的好东西。”
“啊?”顾文越都忘了,见盒子上的品牌logo才想起来是那顶祖母绿皇冠。
郑野放下后就离开,顾晋诚打开盒子。
成色绝佳的白钻镶托璀璨动人的祖母绿,贵重精致,甚至是堪称美艳。
顾文越满目皆是闪烁华彩,玩笑似的说:“我要是个皇室公主就好了,我天天戴着皇冠出门哈哈。”
顾晋诚将皇冠从方盒子中,取出来,双手托住往顾文越的头上放,冷峻面容透着难得的温柔:“不是公主也能戴。”
“拿破仑加冕的时候,戴的不都是皇冠?”
顾文越感觉头顶一重,桃花眼往上瞅,虽看不到,可有些好奇。
他注意到对面前的顾晋诚没做声,手掌扶住他的小臂,询问道:“怎么样?是很丑吗?”
不应该吧,这顶皇冠换谁戴都不止于丑。
顾晋诚凤眸微抬,凝视带着皇冠的俊逸潇洒的年轻男人,宝石华彩夺目,可他一双灵动漂亮的桃花眼眸比宝石更为灼人。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几次欲要开口但都抿着薄唇未动。
顾文越见他忽然沉默,在他欲言又止的晦涩眼眸中仿佛看到了难以言说的情愫。
他的心跳漏了一下,整个人不知所以地僵硬,随后立刻拍了拍他的小臂缓解自己的尴尬:“晋诚哥?”
顾晋诚终于启唇,声音低缓柔和,嗓音富有磁性:“很漂亮,像小王子。”
顾文越露出笑容,视线避开他的凤眸,取下来捏在手里道:“什么呀?”
他摇摇头,将皇冠放进去,盖上盖子。
“好了,我去睡了,晚安晋诚哥。”
他直起身子故意抻开胳膊伸懒腰,走得极快,“你也赶紧睡吧,我看你都……神志不清了,哈哈。”
顾晋诚见他一连串的动作利落中又带点不自然,凤眸定定地看着他潇洒地走远。
他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张管家出来的时候,看到大少爷眸色极深沉地盯着珠宝盒,询问道:“大少爷?”
顾晋诚不疾不徐地道:“张管家,去藏品的房间里,给我们文越单独开一个柜子。”
“以后,专门存着他的东西。”
张管家却听出大少爷的语气沉如深海,似乎有什么情绪浓雾般化不开。
他看了看这珠宝盒,猜测可能是大少爷专程买来给文越少爷,但他没收。
哎,这事儿闹的。
“是,我知道了,大少爷。”
张管家顿了顿,压了压嗓音说,“大少爷,文越少爷不是个薄情的人,老爷大少爷待他好,他都记在心里。您……”
顾晋诚眯起眼睛,扬了扬脖颈,两根手指插入衬衣领口往外拽了拽,凤眸斜睨张管家,语调沉沉,却是带着笑意:“看在你这么护着文越的份上,给你加工资!”
张管家第一回如此摸不着头脑:“啊?”
大少爷没喝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