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付泽远远望着陆骁，看见他灌了一口酒，红色的酒液顺着他嘴角落下，反射出点点碎光。
他晃神片刻，想起上次陆骁喝醉酒的事，目光扫过他脚边的几个瓶子，不由思考他现在喝了多少，是不是已经醉了。
老板勾起了嘴角，饶有兴致道：“还挺帅啊，光是我看到的都有不下五个人了。”
“什么五个人？”
“去跟他搭讪啊。”老板朝那边抬抬下巴，“喏，这不又来一个。”
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走到陆骁旁边，手上端着一杯酒，慢条斯理又优雅地将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低头对陆骁说话。
只见陆骁淡淡地开口了，不知说了什么，女生微垂着头离开了。
付泽收回目光，看着杯中的果酒，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划过的情绪。
“不过这帅哥还挺高冷。”老板摇晃酒杯，歪了下头，“估计不好追。”
确实不好追，付泽在心里附和。
不过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手肘忽然被老板碰了碰，她声音有点惊奇：“诶，看过来了。”
她朝陆骁抬起酒杯，笑得妩媚，然而陆骁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边，准确地说，应该是在注视付泽。
付泽重新看了过去，一下就跟陆骁的视线撞上了。
谁都没动，也没撤回视线，好像就是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意外对视上了而已。
好歹混迹酒场这么多年，老板很快就察觉到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视线在付泽和陆骁身上来回打转。
“认识？”
付泽很自然地撇开目光，转过身面对着吧台，平静道：“不认识。”
老板挑了下眉，没追问。
这时向廷之回来了，他坐到付泽旁边的高脚凳上，接过酒保递过来的一杯酒，随意问了一句：“在聊什么？”
老板笑了两声：“在聊帅哥。”
“哪有帅哥？”向廷之也笑了下，左右望了望。
老板朝陆骁的方向指：“那边。”
向廷之望过去，谁知陆骁还一直看着这边，俩人视线对上一瞬，陆骁倏地皱紧了眉。
向廷之下意识去看付泽，付泽抱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什么啊，我都在这里了，怎么还看别人。”向廷之笑着对老板说。
老板嫣红的嘴唇弯起，对他眨了下眼：“帅哥又不嫌多。”
三人闲聊了一会，大厅一角忽然发出一阵喧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故，老板脸色唰的一下就垮了下来。
正准备过去查看情况，一位侍应生急急忙忙跑过来跟她说是有人在求婚。
老板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坐回位置上。
持续了几分钟，大概是女生答应了，那边又爆发出一阵尖叫，纷纷喊着“亲一个”。
“我这什么时候变成求婚的地了？”老板不解地摇摇头。
“怎么说？”向廷之问。
老板张开五指，每说一对就摁下去一根：“这是这个月第三对了，上个月还有两对，上上个月......”
“可以当婚介所了。”向廷之玩笑道。
老板扇了下他肩，佯装怒道：“滚，老娘开的是酒吧。”
“诶，你们刚好在这，要不上去再唱一首吧？”老板提意道，“就当是祝福一下这对新情侣吧，毕竟现在这念头能找着对象的也不多了。”
说到后面竟有点感慨的意味。
“唱什么？”付泽闻言抬起头，杯里的果酒都被他喝得差不多了，一张嘴唇上泛着点水光。
老板想了会，道：“告白气球，应景。”
向廷之看向付泽：“唱吗？”
付泽下意识想去看陆骁，但他忍住了，对向廷之点点头：“行啊。”
伴奏响起，人群开始躁动，手机电筒又开始挥舞。
“.....微笑在天上飞。”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
舞台的灯光在俩人身上流转，甜蜜又温柔的嗓音被音响放大数倍，陆骁望着他们，酒瓶被死死握在手里，由于太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
唱到高潮部分，下面的人纷纷开始合唱：“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唱出了声：“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
他紧紧盯着付泽，看见付泽和向廷之对视，然后露出甜蜜羞涩的笑。
那一刻，陆骁察觉脑子里有根弦绷断了，咔嚓一声，断得干脆彻底。
店内的氛围被刚才的求婚和这首歌调动起来，尖叫声震耳欲聋。
陆骁不知道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唱完的，他只看见下台的时候，向廷之将手搭在了付泽腰上，刺眼得不行。
前面的人忽然站起来鼓掌，阻断了陆骁的视线，也挡住了投过来的光线。
陆骁在一片黑暗中，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凶狠，如果有熟人这时看他，那肯定会被他这副样子吓一跳。
陆骁蹙地站起身，朝那一头走去，穿过拥挤的人群，途中好几个想来搭讪的人都被他的表情慑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穿过后台到了走廊，看到那边站着的一个人，他脚步停顿了。
这边靠着储物室，过路的人很少，外面的声浪一股一股翻涌过来，撞在墙上发出阵阵回声。
向廷之将手机放回裤兜，站直身子，慢慢看向陆骁，似乎是有点惊讶，微挑了下眉，还很自洽地跟陆骁打了声招呼：“陆学长，你也在这里玩吗？”
陆骁脸阴沉得可怕，攥紧了拳头大步冲到向廷之面前，瞪着他的双目，冷冷道：“离付泽远点。”
向廷之愣住了，随后笑出了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离付泽远点。”陆骁沉沉道。
向廷之表情精彩至极，似是觉得太过好笑，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过了好一会，向廷之收了点笑容，问：“凭什么？”
陆骁张开嘴，感觉凭的东西很多，可是真的要说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哦对了，陆学长，付泽应该还没告诉你吧。”向廷之像是突然才想起这个事，用跟朋友分享的口吻说，“我跟他表白了。”
咯吱一声，拳头被他攥得发出磨牙的响声。
“他答应了？”陆骁觉得有什么重物压住了心脏，每跳动一下都难受得不行。
向廷之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骁猛地抓住向廷之的衣领，脱口道：“他喜欢的是我，不可能答应你。”
向廷之怔了怔，张了下嘴，视线越过陆骁的肩膀看到来人时立马改了口：“你知道他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难不成还喜欢你吗？”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陆骁僵住了身，向廷之顺势挣脱开，走到了付泽身边。
陆骁僵硬地转身，入目的是面无表情的付泽。
付泽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冷漠，失望......
“付泽，我——”陆骁想解释，可是付泽并不打算听，转身就准备走。
陆骁赶紧上前拦在他前面，低着头，焦急想解释的模样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付泽，你听我说——”
“说什么？”付泽打断他的话，原本老是弯起的眼角变得平直，眼底全是冷意与隔阂，“还有，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我喜欢你。”
这句话一出，陆骁整个人都懵了，付泽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
“那你喜欢谁？”陆骁不知怎的渐渐有点怒了，厉声道，“向廷之？”
向廷之闻言看向付泽，付泽睫毛快速颤动两下，脸都被气得有点红，梗着脖子说：“关你什么事？”
说罢一把推开陆骁，拉着向廷之走了。
陆骁靠在墙上，看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堵得发慌，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爆了。
付泽走得很快，一句话也没说，一股脑往前走，直到进了校门，他脚步才渐渐慢下来。
向廷之一直追在他身边，也沉默着没说话。
今晚乌云很重，将月色压得死死的，一点光都没有，压抑得让人有些难受。
付泽下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只露出了一双红红的眼睛。
“对不起啊。”
向廷之听见他说，声音闷闷的。
“干嘛突然给我道歉？”
付泽看他一眼，过了几秒后才继续道：“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向廷之盯着他，黑夜中，付泽的眼睛隐隐有碎光，他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这不是你的错，付泽。”
“不要把什么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可是陆骁......”
“那是他的事。”向廷之停了片刻，突然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他吗？”
付泽缓慢眨了下眼睛，低低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向廷之没说什么，跟付泽并肩往前走。
俩人相对无言地走到寝室楼，分开时向廷之又问他：“下周六有时间吗？”
“有。”
“要不要来我的生日趴吧放松一下？”
付泽勉强对他笑了一下，答应道：“好啊。”
付泽没回寝室，而是直接去了楼道尽头的大阳台。
他靠着铁栅栏坐在台阶上，双腿曲起，两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面。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界面亮了，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陆骁：对不起，今晚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阳台顶上有一盏橙黄色的灯，但使用年限太久，已经不如最初那般明亮了，时不时闪烁两下，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付泽脸上，他盯着那条消息，没有任何动作。
很快，又有一条消息发过来。
陆骁：真的对不起。
付泽看着陆骁的头像，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刚才在酒吧的画面。
“他喜欢的是我......”
陆骁说这句话时语气笃定又不屑，虽然他只看见了陆骁的背影，但他已经可以想象陆骁的表情了。
想必也是相当得意和轻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