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也是一得了上面的消息就立马动身了。
听说这回来的还是皇上身边很是得脸的连公公, 那是打小就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不只是何明生入了皇上的眼,也是因为有燕宁引荐的原因。
何正刚带着田玉出门迎接, 田玉抱着壮壮也不好行大礼,正想着先把壮壮给放下。
县令见状抬手:“无需多礼,你就是何明生的夫郎田玉吧,那日糖水铺子重新开业,本官瞧见过你一眼。”
“多谢县令大人体恤, 大人爱民如子,时刻将咱们百姓记挂在心上, 实属是咱们的福气, 敢问大人今日来可是?”
田玉半曲身子颔首点头,隐晦含蓄的判断他们这位父母官到访的目的。
何正刚顺势上前来:“大人这边请,咱们里边说话。”
村民们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离得远的听不太真切, 似乎听见了“大人”二字,再一个看何正刚的态度, 来人定是不一般。
县令摸了一把胡须,能得百姓称赞,也是让人高兴的:“好, 咱们先进去。”
何友铭还是头一回见到县令, 激动的有些同手同脚, 忙不迭又去屋里把何正刚收藏的茶叶给拿出来泡上。
自以为隐秘的打量着端坐在主位的男人,亲和又不失威严, 让他向往。
县令也没怪罪何友铭的失礼, 说起正事。
“大概三日后, 连公公就能顺利抵达沛城, 再半日不到就能能到咱们雁回镇,皇上的赏赐应该会直接送来小竹村,你们可有所准备?”
“不瞒您说,我和玉哥儿刚才也正商量着呢,皇上的赏赐那是天大的荣耀,只是咱们想过了还是不要太张扬,自家人热闹热闹就好。”
何正刚瞧着县令的脸色回话,田玉倒是没想这么多,跟着点点头。
县令皱了皱眉头:“那就是什么都不准备?若是这样怕是会怠慢了贵人,即是天家的恩赐,张扬些也无妨,这是好事呢!”
何明生他们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不过这对县令来说却是难得能在皇上露脸的机会,若是能哄的那连公公高兴,说不准还能因此被提提名记上一个教导有方的功劳。
产生了分歧,田玉和何正刚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以至于周遭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何友铭端了茶后就自觉回了屋,不过也没忍住偷偷在窗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等着静下来以后他从里屋瞧着外面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不过也有些担心惹了人不高兴,那可是县令大人呢……
还记得他爹曾经说过,树大招风,这四字常用来教导他,就算他日有了不小的成就也无需特意炫耀宣扬,免得招来小人妒恨。
可是很明显,县令并不这样想。
“大人的意思我们明白,不过这赏终归是要给明生的,您看看等明生回来了咱们再商量商量可好?”
何正刚不愿得罪了县令,不过他也不能随便就替何明生他们做主,只得先拖着了。
田玉终究是个小双儿,好些话都不方便说,不然怕是要被传出个不好听的,自然也就由他这个当村长的开口了。
县令闻言也才稳下心思,他确实是有些急了,急的想出头,急的想再往上爬爬,他有抱负有理想,怎能甘愿一直在这小地方,好歹终于有机会了,可是……
何明生现在背靠李家,往上还有王爷撑腰,甚至连皇上都知道了有这么号人,只要何明生不点头,哪怕他是个县令也无可奈何。
“是本官失言了,这事儿理应由明生拿主意的,只是事关重大,本官也是为了咱们雁回镇考虑,要是能让贵人眼前一亮,回头在皇上跟前提上一嘴,那都是走了大运了。”
田玉直觉有点不太对劲,不过也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大人思虑周全,此事待夫君回来了,定向他说明道清,到时再向大人回话。”
县令点点头只好作罢,这事儿没的谈了,他也无谓再待下去,又简单客气两句,跟着就回了衙门。
何友铭看着他走了,才出来,觉得刚才的县令和他第一眼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于有些失望,这和他印象中的县令实在有些出入。
“县令大人管的也太宽了……皇上是赏给明生哥的,又不是给大人的……”
“说的什么话!还不住嘴?大人也是咱们能私下议论的吗?”
何正刚瞧他越说越不像样,及时制止,都说隔墙有耳,万一这话传出去那就闯了大祸了,少不了吃板子。
不过何正刚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
要是非要逞强弄个大排场,这银钱由谁来出?全镇的人都要知晓了的话,可不都要来看热闹了,又由谁招待?这些花用和人手安排县令可都只字未提……
总归上面的人两片嘴皮子一碰,那就是他们下面的来忙活操持。
田玉也抿着嘴,他不好多说什么,一切有何明生拿主意,又宽慰了几句何正刚,就抱着壮壮回家了。
等林氏着急忙慌赶回来准备今晚做些好菜高兴高兴的时候,推门却见着何正刚沉着脸坐在院里,何友铭蹲在一旁拿了根木棍在戳泥巴。
他有些疑惑:“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何正刚叹了口气把县令的意思以及何明生他们的打算一同说出来,两方想法背道而驰,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这是咱们村的喜事,县令大人怎么……”
他和何正刚不像何友铭那般,只觉得县令多管闲事,里面的水深着呢,估摸着怕是和县令的仕途有关,所以剩下的话他也不敢说出来。
一时间林氏也有些为何明生他们着急了,不过很快他又放下心来了:“这不还有明生在呢,咱们着什么急,行了行了,一个两个可别摆脸子了,我做饭去了!”
说的也是,何明生是个有主意的,相信这回也能圆满解决这个问题。
晚间饭桌上,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壮壮已经被抱回屋了,田玉又把事情经过都给复述了一遍,慕和言和许攸蹙着眉,众人的眼睛齐齐看向何明生。
何明生揉揉田玉的头示意他别担心,也顺道安抚了下慕和言和许攸:“既然县令大人想大办一场,那就顺了他的意吧。”
“啊!?”
田玉不解,不过他了解何明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见他心里似乎有了对策,慕和言和许攸也就不再多问,等时候到了自会见分晓。
翌日何明生趁着午间休息的时候去了趟衙门,县令也在等着他的消息。
得知了何明生同意大办以后,县令立马就笑开了花,当即就指点了起来,这一切他都想好了的。
何明生静静听着他的安排,也不插话,就好像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一样。
县令说了半天都没见他回应,这才停下来询问他的意见。
何明生抱拳作礼:“草民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大人为了草民的事儿如此费心费力还要如此破费,事事为草民着想,实在惶恐!”
何明生感激涕零拉着县令说了好些话,县令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因着他插手了,所以何明生干脆就要做个甩手掌柜了?
当即也就面色有些不好:“此言差矣啊!这是咱们整个雁回镇乃至沛城的喜事儿,到时贵人会径直去小竹村,本官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不能坏了规矩啊。”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县令,被一个平头百姓下了面子,怎么能不恼?不过他也只是一个县令,权势地位远远不及何明生背靠的大树,也不能撕破脸。
过犹不及,何明生又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有幸能得皇上赏赐,那草民必定是要沐浴焚香把这份荣誉亲手迎进我何家的大门,县令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自然没有坏规矩一说,整个雁回都是大人的地盘呢,既然若是决定了,那就有劳大人抓紧些给安排上了,不然怕来不及招待贵人了。”
说来说去,何明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大办那你就自己快些准备上,他全程不插手,办的如何也不关他的事儿。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宴会和排场问题,县令想要借着他的赏来讨好贵人求得官职能往上再升升。
还美其名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谁都想要往上爬做人上人,着无可厚非,可是不该借着别人的财来装自己的脸。
县令上任不过三年,雁回镇有两尊大佛,不用说捞油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他本家也是泥腿子出身,不说帮助,反而还要他时不时补贴一二。
如此窘迫,又哪里能拿得出银钱来招待贵人,甚至还想大办!
而且看县令的意思是让他或是何正刚又或者整个小竹村的人来负责全部花用,这人力安排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何明生自然不愿意这样,他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让他们村其他人这样,都是平头百姓农家出身,一分一毫来之不易,岂能如此花费?
两人不欢而散,县令有些绷不住了,见他已经走到了门口,隐隐有些发怒:“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当真不愿意吗?”
何明生止住脚步,转过身来,字字铿锵又有些痛心。
“草民不愿意,小竹村全村上下一百多户人家,现如今都还有大半数每餐都要算着粮食下锅,在地里刨食每一个钱都混着血和汗,如此情况下,大人还非要这个面子吗?”
县令被问的住了嘴,也避开了何明生审视的目光。
如此大不敬,何明生也是冒了险的,哪怕官职再小也是朝廷命官,岂能容他一个泥腿子在这大放厥词,不过看在燕宁之前给他的令牌的份上,应该能求得一次宽恕。
不过等了好半天,县令都没再回话,只见他有些呆滞的顿在原地,似乎在想些什么。
何明生打算先请罪道歉,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头上就传来了县令有些疲惫的声音。
“你、你先走吧,本官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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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