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商人重利而薄情,一旦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就好像自动往别人手上递软肋一样。
自己就像最聪明的狐狸踏入了最拙劣的陷阱里。
他拧开一管新拆封的药膏,清凉的膏体沾在手指上,沁人的清凉感却并不能熄灭他心里燃起的火苗。
傅迟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么软弱的自己暴露在时停云面前。
他俯过身子,将手上的药膏一点一点涂抹在时停云肿胀的伤处,按揉了一阵后,迅速站起身走往浴室。
走进去,他在里面反锁住门,打开淋浴花洒,然后又坐在淋浴房外的地板上。
在刚刚生出那个想法时,他确实有一瞬间打了点退堂鼓,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但是有些事情怎么想和真的做不做得到是两回事儿,所以他每次都止于恰到好处不会越界的常态程度,但他好像架不住这只小猫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地撩拨。
情情爱爱,寻死觅活,神经病不是?
微微仰脸,望着洁白素雅的瓷砖顶,傅迟开始反省。自打十六岁回到傅家,他花了八年时间扮演了一个他们期待的纨绔,不学无术,醉生梦死,只想有朝一日暗地里扳倒这个盘根错节的傅家。
他心里盛满了恨,哪装得下半点多余的爱意。
所以他一直抗拒往深处想,他在躲,他害怕承认自己喜欢时停云。
他本该痛恨时停云挟私而来,拙略地靠近自己,讨好自己,蛊惑自己。
可现在却也不感到后悔。
这个认知让他眼眶一下子烧得发烫,他眼睫微颤,盯着雾气笼罩的镜子,模糊间他仿佛从镜子中自己的眼睛里又看到了那个离开他已经十四年的女人。
“勿负良辰。”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用淋浴的水声掩饰掉哭泣的声音。
……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王涧那边公关处理的及时,止住了网上的话头,但医院里,难免有人还在传闲话。
就在王涧走进医院大楼的几分钟之内,议论声此起彼伏,他八风不动,压根当作没听见,下了电梯直直进了院长办公室。
王涧向后靠坐,跷起长腿,在陈院长疑惑的视线中拿起那张对薛青梧的停职处罚单,慢条斯理地将其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手一抬,随意扔进了旁边搁着的的碎纸机里。
随后他的两只手重新交叠在一起放在跷起的右膝上,淡淡地对陈院长说:“捐一栋住院楼够吗?”
面前正在给客人倒水的骨科主任陈晚竹听得心一颤,壶里的水直接洒的满桌都是,最远的一滴甚至溅到了王涧的皮鞋上。
“……”院长沉默了半晌,面露难色:“王先生,我们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我们是省重点的公立医院,有非常崇高的医学追求,对待医生也有很严格的医德要求,现在舆论弄的沸沸扬扬……”
“再加十台德国进口的精密仪器,淮安的国津医生每月定期来联合坐诊,三栋住院楼全部翻新,装修材料都用进口的可以吗?”
陈晚竹往茶台上放茶壶的手在听到这话时又抖了,砰地一声院长差点当场被茶呛着。
“咳咳咳,晚竹,怎么干什么都毛手毛脚的,你出去吧。”
陈晚竹低下头,迅速整理好手抖现场后退出了办公室。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陈院长放下了杯子,漆黑眼里瞬间带上了十分的谄媚假笑,眼角的皱纹像是八抓鱼的触角四处散开。
他说:“王先生,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王涧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淡然道:“很简单,让始作俑者从这个行业消失。”
陈院长面色有些挂不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
王涧也不跟他废话,协议达成后立马离开了医院,等在车里的顾之川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见王涧上来,加强语气抱怨道:“怎么这么慢啊。”
王涧抬腕看了眼腕表,也还好,不过就是十几分钟而已,顾之川也太没有耐心了,“已经很快了,你要有事应该先走,没必要等我。”
说完他也不抬头,打开手机给傅迟发了条已经解决好事情的微信。
顾之川身子探过来,从副驾杂物下匣子里拿出他出门时就准备好的一盒新鲜牛奶,递到王涧手里,随后又拉过安全带贴心的帮他系好。
“还真有事,我得去趟看守所见个犯人,陪我走一趟?”
王涧拆开奶盒开始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我又没证件,蹲门口等你我才不干。”
“不用。”顾之川盯着他的脸,拇指蹭过嘴角替他抹去奶渍,“就说你是我助理就行了,求你了。”
王涧此刻特别想翻白眼,看着顾之川那一脸幼稚样,很难把他和凌洲市最年轻有为的入额检察官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薛青梧和傅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的消息,只不过一个是电话,一个是微信语音。
薛青梧握着手机站在树荫下听着院长在话筒对面长篇大论,不由扭头去看远处坐着的傅迟,没什么异样,只是在低头玩手机。
会和他有关系吗?
可他们早就没关系了,他也答应不再插手自己的事情。
“时停云我酒醒了!”江逍一脸兴奋地宣布,“走,我们去河里抓鱼吧。”
时停云:“……”
傅迟:“……”
向与冬:“……”
一月份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河里也结了一层冰,几个小孩子非闹着要出来露营烧烤,这会儿串儿穿了一半又脑子一热想去凿河里的冰去抓鱼。
冰上走路打滑,一个人摔了连着后面几人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倒下去,鱼是一条没抓到,自己摔了个落花流水。
傅迟正拿着毛巾给时停云擦头发,他却一点不老实,身子晃来晃去,拿过一串烤好的茄子递给江逍。
对方嫌弃的摆手,表示生平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茄子的味道。
“没品位。”时停云撇了撇嘴,收回手自己啃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之后又说:“哎对了,那边你们队里那个长得特漂亮的小男生,好像是混血儿吧?我刚刚逗了他几句,脸都红到脖子了,太可爱了。”
刚说完,气氛瞬间凝固,一时间没人接话,时停云不解,啃了一口茄子含糊开口:“怎么了?”
江逍看了看身后停下手上动作的傅迟,以一种“你是傻逼”的眼神看着时停云,几秒之后爆发出狂笑。
傅迟脸色铁青。
时停云顺着江逍的视线仰起头去看傅迟,瞧见人的表情,心里顿时乐了。
刚才王涧那通电话,他躺在傅迟身边听了个大差不差,傅迟这人总这样,和他能扯上一星半点关系的人都能得到特别优待,无论是有名分的前男友薛医生,亦或是没名分的前情人许川。
许川多次找他麻烦,他就要抢傅迟分给他的本子。
薛医生倒跟他没什么过节,但他却看不惯傅迟一副对谁都好的样子,且不说人家也并不想要他的那份好。
所以他只好嘴上占占便宜,让傅迟不痛快,现在看来效果异常显著。
让这人在这种时候无法维持衣冠楚楚、镇定自若,他就痛快了。
但还是不能太晾着金主爸爸,本着有职业操守的打工人良好品质,时停云在尺度之间游刃有余,他撇开头,把刚烤好的鱼递过来一串给他:“尝尝。”
傅迟:“不吃。”
他不吃就算了,时停云把刚才吃完的烤茄子的签子扔进托盘里,拿起烤鱼自己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又拿起旁边向与冬刚烤好的羊肉串递给傅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尝尝这个?”
傅迟:“不吃。”
时停云:“……”
他不死心地又从向与冬那偷拿了一串烤牛肉,“这个呢?”
傅迟抿了一口手里的矿泉水:“我不吃,你吃。”他放下矿泉水瓶的手忽然伸过来,擦掉时停云嘴边蹭上的油,“慢点吃,别噎着。”
时停云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他警惕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嘻嘻哈哈的众人,压着声音瞪着傅迟:“你注意点,影响不好。”
傅迟不动声色,手指摁在他脸上,打着圈地揉捏了起来,最后碰上了他耳垂处,时停云的耳朵本来就十分敏感,光天化日当着身后那么多人的面被傅迟这么一摸,顿时浑身一激灵,手里的烤肉串刷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傅迟说着手就移到人脖子根处,捏着时停云的后颈就往帐篷里走。
身上裹着的羽绒服很快被扒掉,贴身的黑色羊毛衫衣摆被撩起来的时候,时停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碰到的地方像是被热水浇过似的滚烫。
傅迟将撩起的衣摆塞进了他嘴里,一手覆上了那凸起的敏感处,时停云没忍住,他用胳膊挡在身前,小声含糊说道:“等会儿,我想去吃点东西,早上没吃饭,我低血糖,头晕……”
傅迟没说话,时停云急得耳朵和眼尾都是红的,口水将嘴里叼着的羊毛衫打湿了一小块。
时停云左手背上有颗红痣,傅迟眸光低垂,嘴巴含住手背的那颗痣上面,把那一块周围的舔成了粉红色。随后他稍稍抬起身子,手臂撑在他脑袋两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时停云:“你晕一个试试。”
“要吃饭不要男朋友了?”
这句话直接把时停云定在原地。
他的眼睛眨巴了无数下,嘴巴僵得说不话来,脑子正在飞速消化“男朋友”这三个字。
“啊下大雨了,快点收拾东西进帐篷!”
江逍突然在外面大喊,随即便是帐篷拉锁被人拉开的声音响起。
时停云吓得赶紧拉过旁边的薄绒被盖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侧躺维持镇定,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慌忙拉拽自己被撩起来的衣服。
江逍一抬头就看见裹着被子撑着脑袋躺着的时停云,满脸疑惑:“你脸怎么这么红?”
旁边的傅迟面不改色:“他发烧了。”
江逍哦了一声,扭头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混血说:“你去咱们那个帐篷里给你小时哥取个退烧药过来,他病了。”
小混血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时,江逍又开口了:“算了你不知道在哪,我和你一块去。”说罢他从门口拿了把伞带着小混血又出去了。
一时间帐篷里又只剩下傅迟和时停云两个人。
时停云松了一口气,但刚才肾上腺素自血液里喷薄而升的感觉还没有消散干净,他的脑子乍现的白光仍然闪耀。
太他妈的刺激了!
怎么从帐篷里出来,怎么磕磕绊绊上了车,又是怎么滚到了床上,时停云都记不清了。
“明早回威海后能不能别让我操心。”傅迟低头亲他。
时停云被亲的说话都含糊,他嘴角撇了下去,一副委屈不高兴的样子:“你要求别太高。”
“你还委屈,都把我咬成什么样了。”傅迟把印着几个牙印的手臂凑到他眼前,“行了,别躺着了,快点去洗澡。”
“再躺两分钟。”时停云揉着眼睛往枕头里凑。
傅迟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左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俯下身子低头与他额头相抵。
“时停云。”傅迟鼻尖朝他颈处蹭了蹭,中肯评价,“你真的好可爱。”
时停云满脑子骂人的话瞬间没了声响,连呼吸声都微微停滞,像是周围的空气一下被吸氧泵全抽走了一样。
“不想起也可以,”傅迟说:“那就再亲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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