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相反,他胆子很大。
可在谢凝面前,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变得特别小心翼翼。时时刻刻察言观色,生怕惹得谢凝不开心。
谢凝的话一出, 裴执就噤了声,他弯腰低头的幅度更大, 让自己处在一个较低的位置。
他的侧脸躺在谢凝的掌心中, 仰头看向谢凝:“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谢凝平静道:“你说。”
裴执沉默片刻后, 又很小声地说:“你真不要生气。”
谢凝:“你先说。”
裴执:“我……”又停住了。
裴执想浑水摸鱼, 又或者是在亲抱一会儿谢凝, 来舒缓此刻紧张的情绪。
然而,谢凝一根手指抵在裴执的唇边,阻止裴执靠近亲近的举动。他看起来神情淡淡:“裴执, 你再不说,我真的会生气。”
裴执:“好吧。”
有些话看似好说,但真到了自己身上,许多言语都变得难以说出口。
裴执就是当下这种情况。他甚至觉得, 他应该一开始就瞒着谢凝,永远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反正也不会影响他和谢凝之间的感情。
可他仔细思索过后,他还是想告诉谢凝。
一来,是不想让谢凝认为,他在儿时被友人抛弃。他一直被坚定选择,裴执也一直在等他, 只是因为意外,他们暂时分别了多年。
二来, 裴执不想骗谢凝。
裴执再次抱紧谢凝,他把脸埋进谢凝的颈窝中,嗅着谢凝身上的淡淡香气,情绪稍微被抚平。
之后,他放开谢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拿掉手机壳,取出两张照片。
“宝宝,你看这个。”裴执把两张照片放在谢凝手心中,他的掌心出了把汗,“你还记得这两张照片吗?”
两张照片?
谢凝定眼观察,其中一张,是他们上次在夜市约会时拍的大头贴,他自然记得。另外一张,同样是大头贴,但是是两个小朋友?
同样是大头贴,第二张明显年月已久,整体虽然泛黄但褶皱很小,一看就有被用心保存。
这是两个小朋友。谢凝仔细看了看,第一反应是陌生、困惑,第二反应是……好像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谢凝用一种半迷惑半询问的眼神,看向裴执。
如果谢凝的父母在场,他们定能当场认出,照片中其中一个小男孩,就是谢凝的小时候。
家中有许多谢凝童年的相册,但谢凝很少打开看,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在镜头前穿着各种各样的影楼服装,他总觉得有点羞耻,虽然他父母觉得很可爱。
也正因为如此,他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只是熟悉,并没有马上想起这是自己。
裴执低头看着谢凝的眼,紧张地问:“怎么了吗?”
谢凝说:“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忽的,谢凝眉尖皱起,他的目光定格在照片右方,小男生头上戴着一顶塑料皇冠。童年的记忆像突然开闸的洪水,猝不及防扑涌了上来,将谢凝淹了个正着。
谢凝猛地看向裴执:“这是我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你……”
一个猜想在脑海中浮现,但由于太过巧合也太过荒唐,谢凝第一时间竟有点不敢认。
这顶塑料皇冠,按照谢凝现在的审美以及社会的审美来看,其实并不是那么精美,反而属于淘汰的商品。但比起谢凝一开始戴的纸皇冠,还是漂亮了许多倍。
而且小孩子哪里懂这方面的价值?就算是塑料的,但因为这是生日皇冠,在他们眼中也是足够漂亮的存在。
这顶皇冠,现在还在谢凝的书柜里架着。
谢凝直直地看着裴执,二人说都没有说话,片刻,裴执反手握住谢凝的手,手指一根根挤进指缝。
十指相扣的同时,裴执说:“是我。”
“跟你一起放学回家、去游乐园、教你打篮球的人……都是我。”裴执见谢凝的瞳孔缓缓放大,他紧跟着解释,“但我没有收到你的纸条,我真的没有。我回学校那天,照常在那颗柏树下等你,我还趁巡逻的保安不注意,偷偷站在花坛上,这样就能看得更高更远,说不定可以提前看到从教室门口出来的你。”
谢凝无声张了张唇。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这些小习惯和小心机,他曾经亲眼撞见过,他当时也很好奇地问,这样真的可以提早看见他吗?
对方给出的答案是,不会。
但对方依旧会选择这么做。因为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总想做点什么快点见到谢凝,哪怕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宝宝。”裴执轻声喊,“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到之后,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第二天我回学校,去你班级问,我才知道,你搬家转学了。”
“难怪我去你家门口,你家门是关着的。”
谢凝怔怔地问:“你也等了很久?”
“是,等了很久。我以为我被你丢下,你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后来我也感冒了。”裴执说,“我问了很多老师,但都没人知道你搬的新家,还有新学校,叔叔阿姨后来换了号码,但给学校留的又是旧号码……如果我知道你搬家转学,我肯定会一起跟你转回去。”
“然后跟你一起念书,在同一个初高中继续做好朋友,然后一起考同一个大学。”
耳边的声音低沉熟悉,因为距离近,谢凝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耳膜颤动,这点振幅似乎扩散到全身,最终集中在心脏口,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麻痹感。
谢凝:“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居然上了同一个大学。”
“就是这么巧。”裴执问,“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梦想院校是兰通大学。”
谢凝:“……记得。”
绝大部分小朋友都想过一个问题,以后上京大还是清大。
谢凝不一样,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兰通大学,因为这是他父母的母校,也是他父母初识的地方。在父母的描述下,他对这个高等院校充满憧憬。
裴执:“所以我报考院校的时候,有了点参考。”
谢凝的眉尖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他以一种极其不赞同的目光看向裴执。裴执知道谢凝是误会了,马上解释:“不是完全参考,我来这个学校,也是我的综合考虑。我当时的教练也推荐我来这里,还有就是京大……我综合考虑了很多。我不想出省,我爸妈也不想我出省,这个学校也有我爸妈认识的教授和教练,他们也有投资项目,我在这个学校,也是为了方便我未来的发展。”
谢凝:“真的?”
虽然谢凝觉得,只是因为他儿时的一句话,裴执就选择了兰通大学,听起来有点儿戏。
但这又很像裴执能够做出来的事。这是一种直觉。
“真的,我发誓。”裴执说,“我真的考虑了很多,没有乱来,我想留在本地,兰通大学的专业排名在全国也排的上名,以后我留在A市发展,兰通大学是最好的选择。A大的该专业排名都比不上兰通大学,不然我首选A大。”
“虽然……我也确实抱了一点侥幸心理。说不定,说不定就能遇见你呢?”
谢凝姑且相信裴执所言。
裴执选择这个学校,应该也是综合了多方面进行考虑,否则……也太蠢了。
谢凝:“万一遇不到呢?”
裴执:“遇不到就遇不到。”
他说,“本来也没指望遇见。”
这个世界太大了,只要一分开,再见面的机会就很难,哪怕他们还在一个小镇上。
但裴执还是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冀,他知道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可他总是会忍不住地想。
万一呢?万一他运气比较好呢?
万一这世上真的有奇迹,又让他遇着谢凝了呢?
裴执说:“我每年暑假都会回镇上看姥姥姥爷,但没一次遇见你。我以为你会回来。”
谢凝诧异:“我确实有回来,但都是在寒假。”
因为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们总会想老家,过年时,他们一家就会回老家过个年。之后再次离开。
裴执懊悔道:“每年寒假我爸妈不想拜年,就会带我出去度假,早知道我就不去了……不过幸好,还是遇见了你。”
谢凝问:“为什么不早点说?”
既然在刚上大学时,裴执就认出了他,又为什么不早点说?
裴执改过姓名,并且十几年过去,外貌和性格有了很大的变化,谢凝认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可裴执不一样,裴执明明可以主动告诉他。
裴执揉着谢凝的手指,因为弯着腰,竟显出几分弱态。他说:“不敢。”
谢凝不可思议:“不敢?”
“不敢跟你说话。”裴执顿了顿,又说,“而且,就算我一开始跟你说,你可能……也不会把我当回事吧。”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儿时关系再好,长大之后都会变得不一样,更别提他们这么久没过联系。
谢凝:“你倒是了解我。”
在这些方面,裴执还是很有数的。
裴执说的没有错,假设,裴执一开始找上谢凝,告诉谢凝他们是儿时的玩伴,他也不会产生特别强烈的感觉,最多就是惊讶与感慨。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停留在过去的人。况且,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裴执知道谢凝是一个活在当下、看重当下的人,所以,他也没有急着去和谢凝挑明这层关系。
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和谢凝建立起新的社交关系。
可惜谢凝长大了,没小时候那么好哄好骗了,不再是一点小玩意就可以哄得很开心的小朋友。
裴执说:“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不敢。”
“一来,我怕你是真的想和小时候的我绝交,我当时……偷亲了你,又没把你哄好。你肯定很讨厌我,所以不想和我交朋友,才不告诉我你搬家了。二来……现在的你,太耀眼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谢凝抬起黑睫望了过去,清凌凌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困惑。
耀眼?
裴执亲了亲谢凝的手指:“宝贝,你就像天上的月亮,我只敢在湖边看你的倒影……”
“好好说话。”谢凝面无表情道。
“好吧,很土吗?我不适合文艺青年这一套吗?”裴执目露尴尬,他还以为他很煽情,想在谢凝面前卖弄一下来着,“我语文成绩还挺好的,以前我写了一首诗,我班主任还夸我有文采。”
事实证明,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之后还会反反复复喜欢。
哪怕隔了很多年,哪怕双方样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都不会影响最真实的情感。
裴执看到谢凝的第一眼,儿时的那种、想要靠近的感觉又产生了,但这一次,似乎又有点不一样。这是建立在已经稍微成熟一点儿了的心智下,他不像儿时的他莽撞,现在的他,学会了忍耐和克制。
比起小时候,现在的谢凝看起来愈发漠然。面颊的绵软婴儿肥消下,皮相与骨相都是万里挑一的优越。
他走路时格外孤高冷傲,目不斜视,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冷漠的眼,萦绕在畔的气质清雅冷淡,像高悬在夜幕上的皎月,不可接近。
裴执时常会听到身边的同学议论谢凝,讨论最多的,还是谢凝那冷艳的气质、与过分貌美的脸蛋,许多追求者不敢追求,只敢在角落里偷偷暗恋。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裴执,居然也开始犯怵了。
裴执慢吞吞地揉着谢凝的手指,打算这次一次性坦白完了:“你的换寝,我也做了点小动作。不然的话,你换不到我这里的。”
谢凝:“……”
他说呢。为什么换宿舍,会换到体育系,明明当时同学院还有几个宿舍也是空的。
从艺术系跨到体育系的换寝方式,还真不多见。
谢凝垂眸看着裴执,裴执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正在因他的许多暗中计划,而感到得意。
裴执又低头亲了亲谢凝的手,发出响亮的嘬声。他又说:“我一直在想办法跟你献殷勤。想靠近你,可又不敢跟你说话。”
“所以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谢凝:“在心里想什么?说说看。”
裴执:“我真没想什么,都是一些正经内容。”
谢凝:“没有想一些过分的事?”
裴执用一种再正直不过的眼神看着谢凝,他就差发誓了:“我保证,没有。”
又是保证。
事实证明,裴执的保证啥也不是。每次裴执保证他不会做什么,最后总会里里外外做了个遍,再顺便做点别的犒劳下自己。
谢凝:“真没有?”
裴执:“没有。”
“没有在心底里偷偷喊我老婆?”谢凝问。
裴执眼神微动,他道:“没有。”
实际上,有的。
不过这是有原因的,他偶尔一次进入论坛,很多人在有关谢凝的帖子底下刷“老婆”。他看着满屏的“老婆”,莫名烦躁,心想,这群人凭什么能喊谢凝老婆?
不管,他也要喊。
反正只是心底喊喊,又没人听见。这,也没关系的吧?
谢凝小幅度颔首,倒是也没反驳,而是继续往下问:“也没有在心底里想着……怎么刚干.我?”
又是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和冷淡的表情。裴执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了,他按着谢凝的肩膀,喉结重重滚动,哑声说:“想,一直在想。”
“现在也在想。”
谢凝:“不准想。”
“想都不让我想,宝贝,你怎么这样。”裴执看着谢凝冷冷淡淡的表情,简直要被迷死。他用脑袋蹭着谢凝的脖子,跟大狗上身似的,声音也是含糊的,“宝贝儿……你身上好香。”
谢凝:“……”
裴执的前后反差,太大了。
一直以来,裴执在谢凝心中的形象,就是高冷,话少,不爱搭理人。
谢凝也能理解,他虽然不太关注外界,但也听说过裴执的专业能力很强,似乎……还在好几个国家级别的赛事上拿过金牌?具体的他不了解,总之,这种天之骄子带着傲气,再正常不过了。
和裴执换到同一个宿舍时,他其实也有点谨慎。换宿舍太麻烦了,他不想后续再有类似的事,也不想出现宿舍矛盾。
所以他很克制地和裴执保持距离,尽量减少交往与交流,不碍着对方的眼。却不知,他这样的躲避态度,在裴执那边,就是反感的体现。
裴执说:“我之前请宿舍里的人吃东西,你不吃。我给什么,你都不要。但如果是别人给你,你就会要。”
谢凝解释:“……我也没都要。”
一些不是特别贵重,比如特产这些心意为主的东西,他还是会要一下的。
裴执分给宿舍室友的东西,都太贵重了。裴执给另外两个室友,他能理解,毕竟认识了那么久,还是同专业同学,他就没必要了。
谢凝刚搬来不久,裴执顺便给他带一份礼物,也只是碍于室友情分。他也应该自觉一点,主动拒绝这份礼物。
他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看起来比较冷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不搭理我。”
柔软的手指在裴执手中,仿佛没有骨头,他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动作很幼稚,但就是不肯松开谢凝的手。
突然,他有些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也会开玩笑地想,要是你有读心术就好了。”
“如果你有读心术,你就会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你。”裴执抬起眼睫,面庞凑近,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谢凝的鼻尖,嗓音低哑,“想跟你说话,想靠近你。”
所以他才会像个傻子一样,在某一夜看见流星时,许下了这样的生日愿望。
谢凝说:“我都听见了。”
原本,谢凝的确不会和裴执相熟,他对交友没多少兴趣,尤其是像裴执这样……看起来并不好招惹的类型。
只是在听到裴执新生的那一刻,他隐约意识到,这个室友……似乎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谢凝很少会对一个人或一件事产生好奇的心理,但突然降临的读心术,以及裴执那反差极强的心声,让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开始有点好奇。
所以,他的目光有了偏移。
裴执期待谢凝能够听见他内心的渴望,希望谢凝能被他吸引。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却不知道——
在谢凝能听到他心声的那一刻,奇迹诞生了。
“听见?听见什么?听见我的心声吗?”裴执轻轻地笑了,“谢凝,你好像也很喜欢我,不然的话,怎么会用这种话来哄我。”
谢凝:“……”
裴执见谢凝的神情怪异,他伸手捏了捏谢凝的指根:“别生气了,我不该瞒着你的。”
谢凝:“我没生气。”
裴执:“真的?”
“嗯。”谢凝刚应声,裴执就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欢喜。
谢凝反而无奈了:“在你眼里,我这么容易生气吗?”
裴执纠正:“不是你容易生气,而是我怕你生气。”
谢凝:“有区别吗?”
“当然有,这是不一样的。”裴执解释着,“你的情绪,在我这里很重要。你可以脾气好不生气,但我不能惹你生气。”
“是吗?”谢凝眼尾微微上挑,“但你老惹我生气。”
裴执装傻:“什么时候?”
谢凝:“你自己知道。”
二人打起了哑谜,幼稚的对话,让裴执的唇角不由自主上挑。他凑近了,面庞几乎要挨着谢凝的面庞:“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我乱说话的时候吗?比如——”
裴执贴在谢凝耳边,很刻意地压低嗓音,带着些故意的喘,“谢凝哥哥,能不能让我操.操。”
谢凝无语:“你能不能正经点。”
裴执的脸被推开,又死皮赖脸地贴了回来:“我还不正经吗?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我,他们还说我是正经人,很有礼貌。”
谢凝戳穿:“那都是演的。”
“以假乱真,就不叫演。”裴执理直气壮地接话。
谢凝语塞,之后,又觉得有点搞笑。
他居然会和裴执进行这么幼稚的对话,就像小朋友在斗嘴。他恍惚地想,他小时候不太爱说话,如他父母所说,性子比较沉闷。
但在裴执面前,话似乎会变得有点多。
也会喜欢像现在这样,和裴执故意斗嘴,又或者是,故意逆着裴执的话,故意和裴执对着干,假装生气,再让裴执来哄哄他。
既然裴执将老底都说出来了,估计现在也没什么事儿瞒着他,他是不是也应该,坦诚一点,告诉裴执一些小秘密?
比如……他的读心术。
谢凝突然正了正色,他将不断被嘬吻的手指收了回来,双手捧正裴执的脸,很严肃地说:“我也有一件事瞒着你。”
裴执:“?”
他一下子精神了,“什么事?”
谢凝卖着关子:“有关你的事。”
裴执的表情愈发严肃:“我的?”
“嗯。有关你的小秘密。”谢凝想了想,补充道,“也有关我。”
裴执:“我发誓,我没有别的秘密瞒着你了。”
“不是那些。”谢凝打断,“你听我说。”
在四目相对的情况下,谢凝直直地盯着裴执的眼,裴执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紧张,额头都冒冷汗了。
终于,谢凝说:“我有读心术。”
“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许久,耳边鸦雀无声。
在谢凝怀疑裴执是不是被吓傻了的情况下,裴执突然很冷静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然后呢?”
这下轮到谢凝怔住了:“你知道我有读心术?”
裴执唇角轻挑,他弯下腰,仔细欣赏谢凝有些惊讶的小表情,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谢凝的唇。之后,语气餍足道:“我们凝宝不是一直有超能力吗?可厉害了。”
谢凝:“……”
谢凝冷着脸推开裴执,一个人坐在了床沿,钻进被窝,打算睡午觉。
这还不够,他越想越气,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往裴执身上砸。
裴执连躲都没躲,佯装被砸疼了,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后,又委委屈屈地钻进被窝,抱住谢凝的腰:“怎么了宝贝?怎么突然生气了?”
谢凝气不打一处来。
裴执压根没相信他说的话。
都这时候了,裴执还想着和他调.情,以为他在和裴执玩情.趣游戏。
谢凝:“我不说了。我困了,我要睡觉。”
裴执:“我们一起睡……”
“不要。”谢凝拒绝,“你去客房。”
裴执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被剥夺了共寝机会。他紧紧抱住谢凝,声音闷闷的:“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老婆。”
谢凝冷冷反问:“你想要,我就要给?”
不带一点情绪的质问,居然让裴执当场有了感觉。
谢凝又气又无奈,他将手摁在裴执的胸口,似乎要借此拉开距离,一条腿曲起,膝盖却不小心不轻不重地磨了磨,惹得裴执瞬间红了眼。
裴执煎熬极了,他的嗓音瞬间嘶哑:“不是,但是我想……”
谢凝:“不准想。”
裴执:“老婆,我不想,我听你的话,我不想了。”
裴执低眉顺眼的态度,让谢凝觉得有些好笑,他对裴执的反应再清楚不过,裴执明明那么想,还装作不想。
明明一脸憋得慌,眼睛都有些充血了。
谢凝再与裴执拉开一点距离,白皙的、仿佛一掌可握的白足,就这么不轻不重地踩在那。
花苞一般的指甲盖透着淡淡的粉红,每颗脚趾圆润饱满,像被白浪洗涤过的贝壳,透着莹润晶亮的光泽。
裴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想伸手去握住细瘦的脚踝,却不敢,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中,颇为渴望又无助地,看着谢凝。
谢凝只是轻轻地碾了碾,仿佛只是调整一下动作而已。他淡淡道:“刚刚不是还很硬吗?怎么态度这么快就软下来了。”
裴执哑声反问:“只是态度?”
谢凝装傻,清凌凌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还了回来。红润的唇瓣微动:“不然还能是什么?”
语气很轻,脚尖却与之相反,有点用力。
冷白的光照在谢凝的脸上,愈发显得他肤色莹白如雪,连带气质都更加冷淡。可他那淡淡的眼神,简直要把裴执烫坏了。
心间的情绪像是被热水泡开,跟拉了丝一样黏稠扯不断。
「老婆怎么这么辣啊……」
「不行我真要喷鼻血了,老婆的脚好小好白……看起来似乎比我的手还小。」
「要是老婆肯坐过来就好了。」
「应该不会愿意……老婆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脸皮还是很薄的。估计没这个可能。」
「不准想了裴执。太变态了。」
「不能再惹老婆生气。」
没过多久。
如谢凝所料,裴执的心声再度响起。
「0.0可以不戴吗?」
「老婆太瘦了,肚皮好薄,都没多少肉,估计和平时不好好吃饭有关系。我之后得好好盯着老婆,每顿饭都要亲手喂。之后我给老婆做饭,来帮老婆一点点喂饱,全部喂进去,老婆吃饱后肚皮就会一点点鼓起来,跟吃撑了一样,肚子就不会那么瘪。」
谢凝的手指微微蜷起,他带着点警告,脚心往下压了压:“不准想。”
裴执的喉间溢出一抹闷哼,他哑声答道:“我没想。”
“骗子。”谢凝感受到裴执的变本加厉,那就是最直白的罪证。他说,“你还是想了。”
裴执死不承认。
反正谢凝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口咬死他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谢凝也没有办法给他定罪。
裴执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个遍,淋浴间、盥洗台、阳台、花园、泳池……他越想越热,体温越想越烫,连带着脖颈间的肤色染上红色,以及青筋都夸张浮现。
尽管到了这种状况,裴执还是死鸭子嘴硬:“我什么都没想。”
谢凝的脚都要被烫融化了,裴执还说没想。
清雅冷淡的目光缓缓下落,他将脚挪开,相反地,上身突然逼近。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灯光下透着,都能照出一截纤细的窄腰。
在裴执的直勾勾的注视下,谢凝愈发靠近,锁骨处的扣子完整系着,明明穿得很保守,也没有露出多少,可就是让裴执……特别有感觉。
“真的没有想?”谢凝轻声问,“没有想落地镜、阳台、花园、泳池?”
裴执呼吸一窒。
他想握住谢凝的手,却倏然被反的握住。
柔软纤细的手指,就这么轻轻搭在他的臂膀上。白皙的肤肉,在裴执深色的皮肤对比下,显得更加雪白无瑕。
浓密的黑睫下,是平淡如水的眼睛。谢凝说话时,唇瓣微动,小巧的红嫩舌尖,在唇缝间若隐若现,“比如——”
“在我家的花园里。因为我平时不爱吃饭,怕我饿着,不戴。又怕我吃不饱,或者吃不下,就亲自喂我,直到我因为吃饱,肚皮显出吃撑的痕迹……”
谢凝说完,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房间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嗡嗡声音。
除这之外,他还听见裴执那响亮的呼吸声,以及明显失态的表情。
谢凝正要正身坐回,裴执哑声反问:“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要说完吗?”谢凝的目光带着几分嫌弃,若有若无地往下看了一眼,“说完的话,你会更加兴奋吧?”
指尖,轻轻点了点裴执的喉结。
谢凝看到裴执的下颌线愈发紧绷,他扯了扯唇角,慢条斯理地补完下一句话,“到时候你要怎么处理?”
“当着我的面吗?”
谢凝陡然天旋地转,他像一只被扑食的猎物,登时处在受制于人的局面。
裴执猛地将谢凝扑了过去,像一只被逼到极致的猛兽,再也克制不住贪婪浓烈的食欲。
裴执发丝凌乱,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声线也低哑得过分。
“……别说了。”
裴执他……
真的兴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