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静悄悄的, 明姜坐在澹台镜的旁边喝着营养液。
随着喉间的滚动，阿洛伊斯动作自然的拿过明姜手上的营养液空瓶扔掉。
而喝完营养液的明姜, 则是时不时地侧目去看坐在左边的澹台镜, 又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克洛斯。
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明姜摸了摸鼻子，也跟着保持沉默。
澹台朝走进会议室的时候, 还以为会议室里在上演着什么哑剧。
“怎么都不说话。”澹台朝胳膊上搭着一件外套，路过明姜的时候将外套披在明姜身上。
明姜仰头去看澹台朝，只对上了他脸上宽和的笑：“军舰上温度会比较低, 小心着凉。”
经澹台朝这么一提醒，澹台镜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容反驳地拎起外套：“胳膊。”
明姜乖乖地张开胳膊, 在澹台镜的帮助下将外套穿好。
既然已经开了口，澹台镜干脆直奔主题：“你……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明姜道：“当然可以。”
“姜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澹台镜低着头和明姜视线相对，并且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温柔一些, “如果还有疑问的话, 我可以陪你去做基因检测。”
明姜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相信的。”
都和克洛斯直接来了精神共振，哪里还有再做基因检测的必要。
“还有一件事情, 我想征求你的意见。”澹台镜说道，“你是想留在洛特斯, 还是跟着我和你大哥去维格森。”
说到明姜大哥的时候，澹台镜还特意抬眸去看澹台朝。
“我尊重你的一切意见，无论是什么选择, 我……和克洛斯都会好好爱你。”
“我想要留在洛特斯。”明姜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这个答案。
澹台镜心中早有了答案, 对此也不失望, 只是温柔地去抚摸明姜肩上的发丝：“好，那就和你二哥一起留在洛特斯吧。”
……
从会议室走出来之后，阿洛伊斯发现明姜总是回头去看什么东西。
但当他顺着明姜的视线看去时，只看到了会议室合上的大门。
走在明姜右边的澹台朝头也不抬地按住阿洛伊斯的脑袋：“好好走路。”
阿洛伊斯刚想暴怒，但考虑到身边的明姜还是按下怒火：“不要碰我的头，你是亲哥也不行。”
明姜：“抱歉，可能是因为我。”
澹台朝这才将视线从终端上移开，自从回到军舰上之后，所有学生都移除了比赛设备，拿回了日常生活用的终端。
澹台朝顺势将手放在明姜的脑袋上，但没有像对待阿洛伊斯那样敲下去，而是宠溺地揉了揉，动作轻柔到没有弄乱长发：“不用担心，爸爸和父亲虽然关系不好，但不会打起来的。”
被猜透心思的明姜：=_=
阿洛伊斯幸灾乐祸地开口：“父亲只会任由爸爸发泄怒气。”
明姜：“嗯？”
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出乎明姜的意料。
阿洛伊斯搂着明姜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拉得更近一些：“虽然很不喜欢那老头，但不得不说，他对爸爸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阿洛伊斯对克洛斯的形容勾起了明姜的记忆，他仰头说道：“你总喊他老头，让我以为克洛斯陛下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人。”
明姜回忆起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但气势强大的男人，怎么都和老头这个词搭不上边。
阿洛伊斯：“这个称呼怎么了，本来就是可以当老头的年纪了。”
澹台朝得放慢步伐跟在明姜身边，警告的瞥着阿洛伊斯：“休要胡言，小心父亲再将你丢到陆凛上将的军团里去偏远星系。”
这话提醒了明姜，明姜慢慢睁大眼睛，想起了自己之前和陆凛的约定。
他连忙打开了终端，还悄悄地开启了隐私模式，最后找到陆凛的联系方式，酝酿了半天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先道个歉？虽然这个约定被提前揭开也没什么大事，反正陆凛提前知道了自己身份这件事，只要他不说，克洛斯也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总归还是自己的错。
明姜轻叹，想着还是之后找个时间，亲自去找陆凛道个歉。
或许可以再给他做一次精神力安抚，就当是道歉礼物了。
“叹什么气？”是澹台朝的声音。
明姜收起终端的投影光屏，肩膀上的胳膊又压重了一些，阿洛伊斯说话时的热气不断擦过耳畔：“看什么呢，怎么对我也开了隐私模式。”
明姜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些距离：“没什么，在和罗斯聊天。”
澹台朝：“你别太压着明姜，还有，明姜已经十八岁了，而你八岁的时候就嚷嚷着要有自己的隐私权。”
“……”阿洛伊斯说，“我又没追着问明姜聊了什么。”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气撤去，明姜重新挺直了肩膀。
走至一处的时候，明姜发现那个半人类半机器人的男人站在前面，看样子是在等着他们。
等到距离拉近，明姜听到对方以人类的声音开口：“各位殿下安好。”
澹台朝：“有事吗？”
茨伸出他的那只机械胳膊，紧密器械制造的五指摊开，在冰凉的金属掌心上，一个黑色的头绳安静地躺着。
澹台朝看见后，先是一愣，然后弯着唇角笑了：“是我没考虑周到。”
他从茨的掌心拿起那根头绳，又一手拢起明姜散落在后背上的长发，动作不算熟练，但动作轻柔得似乎怕稍微用力就扯疼明姜的头发。
帮明姜绑好头发之后，澹台朝再次抬头，笑着对茨道谢：“谢谢。”
茨依旧用着他那硬邦邦的人类声音说道：“不用谢。”
走过一处弯道，身后依旧没有了那个半机器人的身影。
阿洛伊斯懒散着解答着明姜的疑惑：“他叫茨，是爸爸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在十八年前受伤的，一半身体都损坏了只能植入机器来保护内脏，放心，看着很奇怪但其实还是个人类。”
十八年前？
明姜捕捉到最重要的词汇：“是在洛特斯受伤的吗？”
澹台朝已经懒得再和阿洛伊斯说话，但明姜既然已经问了他，他也没隐瞒的说道：“是的。”
明姜继续追问：“是在洛特斯宫殿？为了保护那个时候的我吗？”
那个半机器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明明是和机器一样没什么波动的声音，但明姜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欣慰。
就好像……看到自己还活着，他的心底就放下了某块大石头一样。
刚开始明姜以为那是对方担心澹台镜，但茨刚刚那波特意送头绳的行为，让明姜明白，那种欣慰分明是对自己的。
澹台朝浅浅舒了口气：“怎么这么聪明。”
“茨的确是为了保护你受伤的。”澹台朝继续说道，“当时洛特斯宫殿被潜入的时候，离得最近的不是父亲和爸爸，而是茨，他最先赶回来想要先带你离开，却被那群星盗手里的炮火炸伤。”
“这样么。”
说漏了嘴的阿洛伊斯在一旁试图补救：“都过去了，对了，既然你要留在洛特斯，不如和我一起住，我在宫殿附近有一处庄园。”
明姜摇头：“不了，我还是想住在学校宿舍。”
明姜不是很喜欢换环境，尤其是现在学校宿舍的小花园已经快完成了，等到明年春天，攀附在窗外的玛格丽特也该开花了。
阿洛伊斯：“住在学校也行啊，那我就也住在学校，反正都比在宫殿里舒服。”
澹台朝：“学校没有足够的安保能力去保护明姜，父亲肯定会安排明姜住在宫殿，和他一起。”
阿洛伊斯：“还是明姜的意见更重要，他不能不顾明姜的想法。”
明姜对阿洛伊斯的话默默赞同。
说话这会儿工夫，明姜发现已经来到了主舰的指挥室。
指挥室的大门敞开着，阿洛伊斯勾着明姜的肩膀走进指挥室。
指挥室里的军官们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即使澹台朝和阿洛伊斯走进来也没扰乱他们的工作。
弧形的指挥台上方，是能够观测军舰前方视野的整块玻璃。
明姜微怔，肃静的指挥室前方是广阔无垠的浩瀚星海，漆黑的宇宙里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星点，时现时灭。
在主舰的前方，还有两艘为主舰保驾护航的附属军舰。银白色的军舰航行在宽阔的银色的星河中，那情景之壮观让明姜都有些词穷。
军舰或者星舰航行在宇宙之中的照片，在星网上并不罕见，但像这种身处在指挥室去看宇宙星河的视角，大多数人还是没有什么机会去看的。
阿洛伊斯半搂着明姜的肩膀，笑得肆意：“怎么样，漂亮吗？”
明姜毫不犹豫地点头：“漂亮。”
“等回头我们一起去军队，在这个角度去看虫族大军更刺激。”
明姜：“我也要去军队吗？”
“你想去吗？”阿洛伊斯扭头去看身边的明姜，他的目光比起往日要严肃太多。
明姜却说：“我不知道。”
明姜是真的不知道，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前，明姜没有考虑过去军队这件事。他知道等到三年级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要参与军队任务清剿虫族，但那时候的他想得更多的是毕业后要回到垃圾行星，为养父报仇。
“等到毕业以后，我想回到垃圾行星。”
阿洛伊斯知道他要回去干什么：“行，到时候哥哥陪你一起去。”
“好。”明姜看着指挥室外的视线有些恍惚，“那我也陪着你一起去军队。”
站在最边上的澹台朝看着身边兄弟情深的两个弟弟，首次觉得自己被“孤立”了。